妻主她为何那样 第58章

作者:道玄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裴饮雪挣脱不及,只得跟她依偎着坐,遮掩地整理衣袖。但他很明显看到崔锦章的视线扫了过来,话锋忽然转成:“郎君体内寒症看起来无虞,但还是得再调养一阵子,才能考虑生养之事。”

  裴饮雪耳根一热,用力把手抽回来。听薛玉霄一本正经地问:“男子到底是怎么生的?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明白。”

  崔锦章愣了愣:“你不知道吗?”

  他是医师,并不太忌讳这个,马上解释起来:“阴阳和合时,如若女子十分情动,就会产生能让郎君生育的一物。郎君会在有孕之后……”

  这俩人倒不介意,只剩裴饮雪一个人不好意思,他垂眼看着炉底的火星,竭力把自己隐藏起来,最好存在感能降到最低,他喉咙干渴地喝了一点加了药草的酒,恰好一句话入耳——

  “……十月之中,胸口会渐渐宽阔丰盈,嗯……摸起来倒会很柔软,但不可以随意抚摸,通乳疼痛,以免碰痛了……”

  裴饮雪被一口酒水呛到,掩唇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耳垂彻底红透了,手指在袖中不安地蜷缩。两人一齐朝着他看过来,这种羞耻愈发浓烈得令人口不能言。

  薛玉霄给他拍了拍背,想要缓解他的呛咳。裴郎却拂下她的手,唇瓣嗫嚅几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你们聊。”旋即起身走开,神思恍惚,差一点撞到旁边那架泼墨山河屏风。

  崔锦章面露不解,问:“郎君怎么了?”

  薛玉霄抵着下颔,笑眯眯地道:“嗯?我不知道哦。”

  ……

  晌午过后,送走崔七郎,薛玉霄派人将周少兰和关海潮带过来。

  彼时两人正在演武场操练军士。

  跟着周大当家一起投诚、而且并未被杀的匪军数量不多,每一个都本领不凡、极通水性。只不过进了京兆,就要改正匪军的习气,像正规军的方向整改。

  匪气难改,为了整合操练、让她们不触犯军规,两人真是每天愁得一个头两个大。而且韦家那对姐妹还经常站在旁边虎视眈眈,佩剑负枪,冷脸监督——薛氏近卫的军规比其他正规军还更严苛,几乎做到令行禁止,与百姓秋毫无犯,但凡有人仗着自己军兵的身份耀武扬威,只要被韦统领抓到,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两人接到少主的传唤,心里都有点犯嘀咕。

  关海潮摸着自己齐耳的断发,又摸了摸薛玉霄当时亲自赐给她的头巾,咂了咂嘴:“大姐,你说少主不会是反悔了,又要我的脑袋吧?”

  “不会。”周少兰道,“我们都过了明路了,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是不是哪个小崽子在外头惹了祸?”

  说着,她的目光横着扫过改邪归正的匪军。那些水匪被这目光一掠,脊背惊出冷汗,忙不迭地跟两位老大解释。

  “绝没有啊!当家的……不是,周统领。我们安分守己,路过的小郎君都不敢调戏啊!”

  “是啊是啊,我们安分得连窑子都不逛的!”

  “就是……”

  “行了,滚回去继续操练。”

  两人掉头跟着传话的仆从而去,一路上又是梳发、又是整理衣裳,生怕在主子面前外表太像贼匪,惹她不快——连同“少主”这个称呼,都是跟着韦青燕叫的,要不然她俩就叫薛玉霄“老大”了。

  及至如意园,入目的豪奢繁华令人目不暇接。两人穿过小桥、回廊,走到主院的厅中,抬头看见薛玉霄正陪郎君下棋,在棋枰旁边点着一炉香。

  两人也不敢看裴饮雪的模样,行了个大礼,正要磕头时,听薛玉霄说了一句:“免了。坐。”

  旁边放着空坐席,两人谨慎地坐上去。

  薛玉霄跟裴饮雪下了几手,余光瞥见两人神色忐忑。她抬手让周围伺候的人下去,忽然问:“在京中的日子如何?”

  周少兰答:“少主所诺果然不虚!我等有精刀悍甲,吃得饱饭,不必担惊受怕,从没过过这么安生的日子!”

  关海潮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

  薛玉霄点了点头,轻描淡写道:“尔等欲做皇帝否?”

  啪嗒。

  她的指尖将一枚棋子落入局中。

  裴饮雪毫不惊异,只淡淡地观察局势,继续取用棋子。反倒下方的两人,好悬没头发都炸起来,瞠目结舌,直咽口水,哆嗦道:“少主可是与我们开玩笑?”

  薛玉霄说:“哪里,我是真心实意地问你们。我偶然听说有一处地方,里面藏着前朝珍宝,数额之大可以组建起一只军队,正好想派你们二人去探索取用,可一想到以两位的英武,应该拿到宝物后就再不回来,依靠珍宝自立为王、争夺天下了,所以问你们——欲做皇帝否?”

  裴饮雪看了她一眼,心道你可别把人家吓出什么好歹来。

  关海潮果然被吓住,一时都没能听懂薛玉霄话语里几分真几分假。她被唬得急忙表明忠心:“少主,我的心天知地知啊!自少主将头巾递给我,叫我自家姐妹的那一日,我这条命都是少主给的!怎么可能取宝逃窜?要是谁有这个念头,我先砍了她的脑袋!”

  周少兰倒是略明白些,她沉声道:“要是真有宝物,我二人才智不足,身份又在您掌握之中,绝无据为己有之力。”

  薛玉霄叹道:“周统领,你能保证你底下的人,个个都这么明白吗?”

  周少兰微微一怔,见薛玉霄指了指关海潮的位置,继续道:“你虽然明白,然而你二妹却真以为我要让她取宝为王,像这样看不清局势、莽撞自大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吧?但忠诚如关副统领者,又有几人?要是你的人既狂妄,又不忠,我的事怎能轻易交给你们。”

  关海潮这才反应过来。

  周少兰立即道:“请少主让韦统领带人随行。如有狂妄不忠者,请她斩之。”

  薛玉霄要得就是这句话。她前往太平园与母亲商议时,薛司空的意思大抵如此——虽说用人不疑,但事关重大,为防纰漏,需以对薛氏至忠之人作为监督同往,然而如果硬是插人进去,恐怕到时两位江湖水贼领袖并不肯服从。

  所以,薛玉霄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如何让她自己提出这句话了。

  她已经达成目的,但仍旧沉默下棋,看起来犹在思考。

  两人渐渐有些坐立不安。她们都是有大抱负和雄心壮志的人,就算薛玉霄仍旧养着她们,但得不到重用,对鸿鹄之志的女人来说也是非常重大的打击。

  棋枰边的香炉慢慢燃尽了。

  在这如坐针毡的半炷香里,一切的沉寂都化为某种无形的掌控。上位者只是稍稍沉默,就足以让两人胡思乱想、反复考虑言辞。

  人身上的权力,就是最好的滋养品。即便薛玉霄说话时轻言细语,底下的人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反之,如若她仍是一个只知玩乐的纨绔,就算怒火冲天、声嘶力竭,在官场中人眼里,也不过默默无闻的酒囊饭袋。

  香尽时,裴饮雪叹了口气,投子认输:“你又胜了。”

  薛玉霄微微一笑,道:“多谢裴郎让我。”

  裴饮雪敛眉复盘,轻哼一声:“过谦则近伪。”

  薛玉霄扔下棋盘,眉目含笑,很是温和地对周少兰道:“好,就依周统领所言。路途遥远,一去数月,如果中途事泄,或有不忠不义之举,两位可即刻让麾下之人自刎谢罪,提头来见。以免被我再剿灭一次,枭首示众。”

  周少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知道薛玉霄绝对有能力做到:“请少主放心。”

  薛玉霄招呼两人过来。

  棋盘被拿下去,换成了一卷地图。她亲自为两人讲解地点,让她们只需带四十人左右,乔装改变,悄悄前往。在这个过程中,薛玉霄的态度反而非常恳切真诚,她既然已经决定用,而且已经告诫过了,就不会对两人再藏头露尾,模糊信息,免得她们到了那里,反而为取宝损兵折将。

  这不是薛玉霄想要看到的。

  两人聚精会神,听到最后几乎屏息,终于意识到一桩多么大——多么可怕的事情降临在了两人身上。少主开头所问“欲做皇帝否?”居然不止是恐吓调侃而已。到最后,周少兰心中涌起一股炽热火焰,觉得建功立业就在今日,一时莽撞地抓住薛玉霄的手,眼眸如火:“少主若不登临御宇,少兰死也不会瞑目!”

  关海潮连忙跟着附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薛玉霄看了一眼她抓过来的手,轻轻道:“我只为天下人考虑,做自己眼中对的事。譬如我让你们去取得财宝,事成之后暗中招兵买马,只不过是为了日后征平北方,收复故土,跟鲜卑骑兵一较高下。”

  收复故土!

  这句话戳在了每一个有勇有节的女郎心上。

  薛玉霄这话一落,感觉两人看过来的目光简直冒着星星。她略有些不适,挑眉问:“这是什么眼神?知不知道如何招兵买马?还能不引起朝廷的注意?”

  两人俱是摇头,继续用那种期待万分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少主一定就有办法一样。

  薛玉霄叹了口气,取出三个锦囊,依次为梅花、兰花、菊花的图案,每个锦囊里面包着一张字条。

  “遇上难处就打开一个看。”薛玉霄道,“我让韦青云与你们同去,她常常守护后宅安宁,在士族眼中露面不多,便于掩藏身份。三个锦囊用完时,嗯……就可以回京兆了。”

  周少兰问:“那么多人马,回京兆要做什么?”

  薛玉霄支着下颔,神思仿佛飘得很远,她摩挲着颔骨,轻声开口。

  “……逼宫。”

  九州生气恃风雷(1)

第53章

  周少兰、关海潮,以及随行的韦青云,各领十余人,乔装改变,以商队货运的身份悄然离京。

  薛玉霄与她们约定好了联系方式,如果有自己拿不准的决定,可以传书相问。传信的内容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加密,万一让外人截获,看起来也与家书无异,其中暗藏玄机,只有薛玉霄才能看懂。

  长兄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薛玉霄心知与谢氏皇族恐怕难有善果,于是提前布置,早做打算。

  这个京兆早冬,表面上仍旧风平浪静。

  千秋节后,有些人看出皇帝与凤君其实气氛紧张,关系不睦,暗中向谢馥献了几个身份卑微的年轻少年郎,以求讨好皇帝。有些二等士族、乃至庶族寒门官员纷纷效仿。

  然而谢馥并没有尽数收下。她挑挑拣拣收了两个。月末时,忽然向凤阁提起“国库紧张,想要开源增税”之类的言语。王丞相知道民生凋敝,想要增税千难万难,决意不许。但她也知道皇帝明白这个道理,谢馥提出“增税”,其目的恐怕不在于此。

  果然,凤阁回绝后,谢馥重新遣人拟旨,要进行“检籍土断”,搜查士族当中暗地里庇护下来的隐户,让这些隐户流民重新注籍,将北方流民的白籍,改为黄籍。

  所谓“白籍”,是指北方州郡丢失之后,汉人百姓向南避难,其北方的户籍遗失难考,于是在侨州郡县注册的临时户籍。非常简陋繁乱,而且因为流动性太大,当时规定免除税务徭役。而“黄籍”,则是东齐目前官方认定的户籍,目前一概是按照黄籍收税、进行兵役徭役。

  这些白籍流民,大多都依附于目前的士族当中,为士族做工,没有税务的剥削、仅受士族地主的盘剥,日子大多竟然比正式的黄籍过得还要更好——如此一来,社会矛盾愈发严重。

  特别是谢馥登基以来,人口没有大规模流动。这些隐户为士族创造了利益,却十分影响国家税收。她此前所谈的“国库空虚”,也有这一部分原因。

  这个消息传至如意园时,薛玉霄正跟李清愁谈及鲜卑的“铁浮屠”骑兵。

  “……四年前侵扰博陵,就是鲜卑国主的三女儿带着一千铁浮屠南下,抢占了博陵北部、范阳东部,大约百里余地。”李清愁望着地图,图中既有现如今的疆域和沦陷土地,又有各地方驻扎的军队标识。

  “那位鲜卑三皇女骁勇善战,麾下除了重装骑兵铁浮屠外,还有两千马上弓箭手,以两翼包抄作战为主,被侵袭之地,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园中的小亭用镇纸压着地图,薛玉霄换了一对护手,张弓搭箭,边说边朝着八十米外的标靶上射出一矢。

  “嗖”地一声,箭起靶震,正中红心。

  “好!”李清愁扫过去一眼,“你的射术越来越好了,百步穿杨,指日可待。”

  薛玉霄收起弓箭,随口道:“还是不比你,能拉重弓。”

  李清愁尚要谦虚几句,忽然军府内供职的几个侍从女郎快步走来,低头向两位行礼:“大人,凤阁批示的公文。”

  说着递了过去。

  薛玉霄伸手接过,展开看了两眼。

  凤阁已经同意了皇帝的旨意,上面加盖了凤阁的公印、以及凤阁尚书令王秀的私印,意味着“检籍土断”势在必行。

  薛玉霄道:“看来陛下是真为国库担忧啊。”

  李清愁放下公文,抬手让侍从退下,语气略有一丝不满:“百姓生活已是艰难,检籍过后,又要增添一项国家税赋,士族地主会在乎百姓疾苦吗?才不会,到时只有更多人吃不上饭罢了。”

  薛玉霄看了她一眼。

  李清愁这才意识到面前此人就是京兆中最大的世家地主,是整个薛氏的少主。她一时语塞,问道:“婵娟,你家里……不会也有很多侨民隐户吧?”

  “有啊。”薛玉霄坐到她对面,“世家里谁没收留过逃难的平民?这些人既不服兵役,也不交赋税,可以压榨的利益太多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们庄户的侨民都过得很好,起码穿衣吃饭并不艰难。”

  李清愁乃是旁支出身,是见过地主盘剥如敲骨吸髓的,她面露怀疑,显然觉得对此话的真实性难以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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