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她为何那样 第62章

作者:道玄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重生

  薛玉霄愣了一下,靠近闻了闻,有一股氢化硫的味道。她脑海忽然空白了一瞬——我靠,火药?

  公认的火药发明者是药王孙思邈,他也是一个炼丹家。不过早在春秋时期,《范子计然》便有“硝石出陇道”的记载,古代的炼丹家们有可能早就在不停的火炼实验中发现了黑火药,只不过没有具体写下配方……

  正在薛玉霄怔愣时,崔锦章将黄纸叠起来,道:“这个很危险,是我在外行医驱赶不轨之人所用的。你别靠近。”

  “不轨之人?”

  “是啊。”崔锦章理所当然道,“我一介儿郎,就算轻功尚可,也不能没有防身之术啊?这东西点起来会着火作响,那些土匪强盗不知道是什么,害怕受伤,就会被吓走。”

  薛玉霄望着他凝噎良久,道:“……此物的配方……”

  她虽然知识面很广,但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薛玉霄知道大约跟硫磺、硝石有关,但这种有杀伤力会爆炸的东西,还是确认成熟的配方比较好。

  崔锦章立刻道:“这是葛师不外传的火炼术。”他看着薛玉霄这张脸,与她凝望的视线对视,掩在袖中的手指默默掐了一下大腿——坚定,要坚定啊!就算三姐姐以美色诱之,也要守住原则,我可是立志终身行医……

  然而薛玉霄却十分善解人意,并不追问,将注意力转回公务上。

  崔锦章没等来她的再度请求,反而有点儿不适应。他拒绝得好像太坚定了,要是她要此物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呢?崔锦章左思右想,正要开口,薛玉霄却合拢户籍文书,起身道:“辛苦两位相陪,比我想象中要顺利许多,不过我仍有要事在身,就不多留了。”

  说罢略一拱手,转身离去。薛氏家兵以及皇帝特意派遣来保护她的京卫跟了上去。

  崔七在座位上坐了坐,一转头,见到大姐支着下颔,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假装没看见,崔明珠却不放过:“七郎啊七郎,你怎么不坐到她怀里去?要是能嫁给薛三为正君,父亲半夜都会笑醒的。”

  崔锦章起身走开,走到一半又折返,在大姐面前重重地“哼”了一声,直接道:“都怪你只知道享乐!”

  说完刚走两步,再度回头,认真严肃地道:“谁说我喜欢她了!三姐姐虽然长得好看、有钱、又温柔可亲,我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志向!我说不会嫁人就是不会!”

  “哦?我没说你喜欢她呀。”崔明珠眼带笑意,“还没走远呢,你这么大声再让她听见。”

  崔锦章话语顿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一般猛地咳嗽起来。他面露坚决,又忍不住小声道:“反正我不会屈服的。凡求仙问道之人,少私寡欲、清静无为……”

  薛玉霄离开后,又前往了几位大族之中拜访。她们的态度有好有坏,有些虚伪奉承、企图贿赂,也有些横眉冷对,面露忌恨……她神情平静,情绪稳定,对这些照单全收,进度不算慢。

  至黄昏,回如意园的路上。薛玉霄在车中小憩,路遇李清愁等候在此,想要当面跟她道歉。然而薛玉霄一听说她拦路,以为她还不曾知情,便想着等做出成效、让她见到自己并没有太过伤害侨民时再重新相见。为避争执,便没有下车。

  李清愁眼睁睁看着她的马车从面前驶过。

  她的心啪嗒一声凉透了,在道边犹豫踱步……看来是把婵娟惹怒了,这男人好哄,女人要怎么哄啊?

  她愁得头发都掉了几根,回到家中,冥思苦想地写了一封道歉书信。言辞十分恳切,比跟袁家公子袁意的情书还长,发挥毕生之所学,堆砌平生从不落笔的锦绣词句,派人送到了如意园。

  但书信如石沉大海。

  薛玉霄忙于公务,跟这群世家暗斗心机还忙不过来,这些私人名义的书信大多搁置。

  李清愁几次登门,全都扑空了。她辗转反侧,夜间都时常惊醒,脑子里想到“婵娟在做什么呢?不会还生我的气吧?”,于是夤夜起身,望着如意园长吁短叹。

  还好她身侧有位蓝颜知己。袁意出身大家,与她相见的机会不多,但他善解人意,很快看出情姐姐忧思难解,便提议道:“不如姐姐修书一封,托付给裴郎君,念在两家故交旧谊,请他说和说和。我曾在宴会上见过裴郎君,他着实是清绝脱俗的雅士,无怪乎薛侯如此疼爱,有他吹一吹枕边风,坚冰可化。”

  李清愁想不出其他办法,便请袁意代她请裴饮雪帮忙。她一个女人,总不能给人家的侧君写信吧?

  袁意颔首同意,次日便登门拜访,与裴饮雪长谈整日,又送了礼物,说了一车好话,这才离开。

  当日,薛玉霄归园更衣。她还想着怎么从崔锦章口中问出火药的成熟配方,便突然发觉腰间更衣的手微微停顿。裴饮雪倾身低头,埋入她肩膀,轻道:“血腥气,你杀人了?”

  薛玉霄道:“有抗命不从者。李芙蓉在旁探望,见那人言辞咄咄逼人,怒上心头,险些伤了人。不过我在旁边,没有闹出人命,只是一个士族女郎破了点皮而已。”

  裴饮雪“嗯”了一声,没有起来,就这么贴在她肩上久久不语。薛玉霄抬手按住他的背,缓缓抚摸,温声问:“怎么了?”

  “你与李掾本是同道中人,何必动怒。”他偏头靠近,薄唇贴近,一片微冷的气息落在薛玉霄如云的乌黑鬓发上,“我担忧你憋着闷气却不说,伤了身体。”

  薛玉霄一时不解。李掾?她没跟李芙蓉生什么气啊?那家伙虽然像个可怕的反派,但刀又没架在自己脖子上,不过溅在衣服上几滴血而已。

  但裴郎落在耳畔的气息微冷泛痒,薛玉霄不打算结束这个话题,道:“会生闷气的人是谁?输了一局棋就复盘多日,争强好胜……”

  裴饮雪并不否认。他对别人并无好胜之心,只有薛玉霄不同。他执起妻主的手,唇瓣轻轻碰了碰她的指节,语意缱绻温柔:“我不信你真是神仙中人,毫无漏算,这双手就不能悄悄让我几个子么?”

  他的脸颊贴在薛玉霄掌心,目光清润如初雪。

  薛玉霄心中猛地一跳,说:“你不是不许我相让吗?曾经让过你,你就说我欺人太甚……”

  “是你演技不好,总让我发觉。”裴郎无奈叹息,他的手指钻入薛玉霄的指缝,与她合扣住,耳语道,“你真的没生气?让我听听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忙了数日,既不理我,也不理别人……还不好好睡觉,我那犯困贪眠的婵娟娘去哪儿了。”

  九州生气恃风雷(4)

第56章

  薛玉霄的手指被他冰凉的指节穿过,指腹的肌肤缓慢地摩擦过去、扣紧。她胸腔里那颗心仿佛也被轻轻收紧、珍存爱惜地捧在掌心里。

  薛玉霄顿了顿,回答说:“我倒是想睡,睡觉乃是人生一等一的乐事,只是公务繁忙,暂没有停歇的机会。”

  裴饮雪道:“确实繁忙……明日要去清查琅琊王氏?”

  那可是王丞相,当今重臣中首屈一指的凤阁尚书令,学生故旧为数不少。裴饮雪很担心她碍于丞相颜面,受到王氏族人的为难。

  薛玉霄却不做此想。王丞相并非短视自私之人,大概并不会为难于人,就算真的为难,她也大可跑去太平园哭诉一番。司空大人的战斗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握着裴饮雪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是。不过你放心,王丞相眼光长远,胸襟宽阔,我猜她不会亲自露面。而且……我哪有不理你?”

  裴饮雪注视着她的眼睛,他凝如清冰的眼眸与她相对,流露出一种稍稍可怜的伤心之意。然而他却不说什么,只是再度埋入薛玉霄怀中。

  裴郎身量高挑清瘦,俯身低头拥着她,如同一只亟待安慰抚摸的小兽蜷缩身躯,窝在她怀里。薛玉霄莫名咽了下唾沫,她的手抵着裴饮雪的线条秀润的脊背——隔着一层飘如流云的霜色细葛长衫,抵在他隐约能抚摸出的脊柱线条上。

  裴饮雪并不同王郎病弱,他虽天生寒症,身体却还很合度趁手——腰身窄韧,肌理光滑,带着一股如初冬微雪般扫过面颊的气息。薛玉霄的手臂环过去,半抱着他,旁边的灯烛就那么静谧地、无限沉寂地燃烧着。

  烛火下,是裴郎乌黑的长发。

  在灯烛燃烧的哔剥微响中,薛玉霄伸手取下他收拢束发的玉簪,一片漆黑柔软的青丝便落入手中,缠绵如流水地绕着她的指尖。她低下头,嗅到裴郎身上淡淡的幽冷梅香,轻语道:“怎么今日这么……这么……”

  她读书破万卷,一时竟找不到恰当的字眼,只好含蓄道:“对我这么亲昵。”

  其实她想说“这样娇气黏人”,但这四个字落在裴饮雪身上,让薛玉霄生出一种轻佻玩笑的不庄重感,她情不自禁地收敛了用词。

  烛芯微晃,灯影摇摇。

  裴饮雪低叹道:“我若再不同你说几句话,我之妻主将成朝廷的妻主了,原来做薛家夫郎,不仅要防圣上忽然赐婚、遣送男奴,要防着士族郎君们对你暗送秋波,还需与文书圣旨争夺宠爱……”

  他说着,双手抱住薛玉霄的腰,略微挪下去一点,侧颊贴在她的胸前,听到“砰砰”的稳健心跳,心声磅礴动人。她柔软的胸脯抵着他的耳根,磨蹭着那块薄薄的、极易磨红的肌肤。

  裴饮雪贴着她闭上眼,说:“……你就是没有理我,还想狡辩。”

  薛玉霄的手指没入他的发丝间,唇角微扬,低柔道:“凡事总讲一个证据。”

  裴饮雪道:“晨起鹤鸣,我让你吃了东西再走。你嘴上答应,却洗漱后就出门了,只想着清查户籍的公事,我叫你时,你都没有应。”

  薛玉霄微怔,她在满脑子杂乱琐事中捋了捋,拽出此事,似乎确实发生。她道:“真有这回事么?”

  “有的。”裴饮雪耳根发烫,他觉得自己太过斤斤计较,全无往日之开阔,但还是说了出来,“不理我也就算了,连生死之交的好姐妹也不理了吗?李掾的书信送过来几日,你搁置不看,是不是还生气呢?”

  不待薛玉霄回答,他伏在她怀里微微抬头,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地贴上去,薄唇很轻地触碰了一下她的唇瓣、蹭了蹭线条流畅的下颔,声音愈发低微、却又愈发温润入骨:“真的在生气?我来哄哄你吧。”

  薛玉霄本想说“什么书信?我怎么不知道”,话到嘴边,被这么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啄吻打断。她视线微滞,目光笼着裴饮雪的面颊,抬手摸了摸被亲了一下的地方,忽觉想要说出来的话卡在喉咙里,炽热地、蒸腾着一种无法理解的热意。

  初冬之夜,纵有温暖炭火,也不该感觉到每一个字都沾着翻沸滚烫的热意。

  薛玉霄喉间微动,将干渴的炽热感压下去。她已经忘了裴饮雪在说什么,只问他:“哄哄我吗?你这般孤高离群,不与世俗为伍,还知道怎么……哄好女人吗?”

  裴饮雪看似步步接近,实则已经使尽解数、黔驴技穷。他最多不过是轻轻地亲她一下以作引诱,再过分的举止实在无从想象,便默默从她怀中起身,灯烛映着他欲脱离的影子:“我现在取书去学就是了……”

  他却没能离开。

  映在墙壁上重叠的照影中,薛玉霄忽然一把抓住他近在手畔的衣襟,将裴饮雪拉了回来,她的手顺着衣襟绕住腰、按着背,猛地翻身将他抵在竹席上,长发如帘般散落至裴饮雪身上——她腰上的环佩叮当而动,像是某种禁忌开释的铃响。

  薛玉霄的手按住他的后颈,低头封住他未说完的言语。她觉得喉咙里的热意无处发泄、无可消散,唯有贪图他身上这点冰凉之气,才能咽下这股陡然而起的烈焰。

  两唇相接。柔情如同一张破旧细密的网,被她释放出的攻击性和占有意猛然撞散。裴饮雪口中的空气瞬间被攫取干净,几乎有一种近似窒息的压抑,他是薛玉霄掌下抚摸的祭品、是菩萨佛陀座下的莲台,是一只被蟒蛇吞掉的瑟瑟小鼠……她好像真的能吃了他。

  他本能一般地想逃。

  这完全与情绪、与爱和欲望无关,这是一只猎物不意间踏入猎人的网中。薛玉霄平时的表现太过镇定沉寂,如同一片水平无波的湖面……但她并不是静谧的湖水,她是波澜万丈的海洋,顷刻间便能将他拖入溺水般的绝境。

  她的齿尖碰到了裴饮雪的口腔,如此柔嫩温顺的小蛇,居然被噬咬出血气渐浓的破损。

  这点清凉的铁锈味儿并不能很好地平息现状,裴饮雪抓住薛玉霄的肩膀,掌心渗出微热的汗,他的眼睫被眼泪濡成了粘连的几簇,从喉咙里发出支离的呜咽,简直像是引人凌弱的妙曲。

  薛玉霄沉坠得更深了。

  裴饮雪掰开她箍着腰身的手指,却因为指腹湿滑使不上力。如果在两人初见的那一夜,他一定有骨气握住金错刀,然而到此刻,他却连几根并没握痛他的指节都挣不脱。旋即,他彻底不能自由地呼吸了,必须要薛玉霄允许,才从与她唇锋相贴的间隙里获得一点空气——

  裴饮雪挣开了一点距离,后颈被她牢牢垫着、掌控着,被薛玉霄拖回原位。

  她稍微抬头,气息隔着很短的空隙落在他的下颔上,喃喃道:“哭什么呢……你不是要哄我吗?”

  裴饮雪的心仿佛被抓握揉捏成了其他形状,在她手中百依百顺。他咬着齿列,仓促又慌乱地平复气息,慢慢地吐出几个字:“……咬到我了。”

  薛玉霄抵着他的唇,吹了吹上面破损的伤口,说:“还有哪里?给我看看……”

  裴饮雪很不相信地看着她,犹豫良久,这才张开嘴,露出还渗着血珠的舌尖。

  薛玉霄面露微笑,她低头重新覆上,沾血的伤口被她“安抚”过——引起炽热的刺痛。裴饮雪敏锐的神经立刻绷紧了,他无措地用手撑着竹席,向后躲避、再躲避……随后又被薛玉霄追逐压来,腰带上叮当作响的环佩玉石,几乎摧人意志。

  薛玉霄的手勾住他霜色的衣带,她想要再得到一些清凉寒冷的贴近,才能消止身上的无尽热火。

  裴饮雪按住她的手,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害怕。他的眼泪落在薛玉霄的手背上,声音也哑了,只低低地说出来一句:“不要……”

  薛玉霄动作一滞,她看着手背上的泪痕,低头吸了口气,想起崔锦章曾说“裴郎君目前的体质还不适合生育”,脑海里的冲动便瞬间消退大半了。

  她松开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我……”

  裴饮雪把手缩回袖子里,青丝凌乱,眼眶通红,连嘴角都被咬破了。这时正偏过头看旁边的空旷处,擦了擦眼角。

  气息渐稳,烛火的燃声重新占领上风。

  过了大概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对不起,我……”

  “对不起。”

  薛玉霄愣了愣,立即放松下来。她怕自己刚刚的表现真把裴郎给吓到了,便试图解释:“……你这样温柔体贴,我本来只想亲亲你,一时失了分寸。”

  裴饮雪的墨眸犹带湿意,转过来看着她,声音沙哑:“我以为鱼水之事顺理成章。我、我也不是不向往与你……只是我还……”

  薛玉霄道:“我知道,我知道。”

  她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垂,心说怎么回事,亲一口得了,怎么还搂着人家不放开……这跟流氓有什么区别?薛玉霄一面数落自己,一面伸出手,靠近受惊地小猫一样拍了拍身前的位置,诚恳道:“别怕,我不会乱来。”

  裴饮雪望着她的手,慢慢挪了回去,安静地伸手帮她更衣。

  她腰上的玉佩在解除时撞了撞,裴饮雪动作微滞,摘下玉饰的指尖都隐隐发麻。他喉结微动,敛眉不语,换了衣裳后又重新洗脸,擦去脸上不能见人的泪痕。

  这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开口,整理完毕后,裴郎用干净的布巾浸过热水,敷了敷眼睛,红肿之感逐渐消退。他坐在灯烛边,脑海内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薛玉霄的视线落在背后应当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