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才是穿越主角 第81章

作者:沉爱 标签: 穿越重生

  军帐内, 一个简陋的盒子里装满了黄金耳饰,每个金耳饰上或多或上沾着脏污的血,它们摞成一团, 隐约可见粗糙的样式。

  周绪和帐中的人一同望着挂在军帐中间的塞外堪舆图,一条长长的喀玛母河从遥远的天山蜿蜒而下, 养育了祖祖辈辈的草原人, 它的分支河流如同经脉流淌在大地上, 滋养着一切, 几道明显的山脉起伏其中, 靠近郡城的焉支山就是属于这其中一脉。

  周绪粗糙的手摸了摸焉支山前方宽阔的地带。

  那是一望无际的水草丰沃之地。

  这个地带曾经属于突厥他们,现在则是他的,不仅是焉支山,只要是靠近北方塞外水草丰美之地, 都是他的, 那些草原人的生存空间被他一步步的朝内挤压, 唯一可供他们买卖生活所需品的地方就是古阊城, 其余六城俱有军镇长期驻扎,因此无人敢犯。

  唯有古阊。

  这算是周绪留给他们喘息之机的地方,毕竟如果逼那些草原部落的人太紧了也不好,至少人不能不吃盐,每年古阊的盐布的必需品交易俱是新高。

  如今看来他的仁慈倒是多余的了。

  几家部落联合回燚城再加上突厥…和朝廷,在这边境偷偷摸摸的给他使小动作。

  崔什子咳嗽了一声, 他穿着厚实的棉衣, 披着一件狼毛大氅, 坐在一个椅子上, 膝盖处铺着一张毯子, 手里拿着一个温热的手炉, 雪白的长发青年温润如玉,常年病态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倦,眼底却是清醒又冰冷,他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

  施老将军观察了一会地形,道:“主公,那些突厥人肯定好几天前就到了回燚,回燚城位于高山上,城墙坚固,易守难攻,现在又有突厥的浮屠骑和那些草原异族的骑兵在背后撑势,怪不得那老国王如此嚣张,也不怕吃的太饱会撑死。”

  李勋接口道:“等攻克回燚城后,我等可把老国王擒来点天灯以慑边境数国。”

  广袤的塞外,不是只有回燚这一个小国,在他的后方,还有数个,只不过离他们很远,胡商和边境的商人开辟了一条小小的道路来往于古阊之间,渐渐形成了商贸,将远方的稀罕物件带给中原,而中原的丝绸盐瓷器也被带往了这些小国,古阊也因此日益繁华。

  因打仗之故,商人早就跑了个干净,就连一些依靠往来商贸存活的流动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崔什子拢了拢大氅,寒冷的秋天一到,他的身体越发不好。

  他是衡南崔家最小的孩子,父母老蚌怀珠才有了他,因出生就病弱,又是最幼小的孩子,极受疼宠,可惜好景不长,父亲一把年纪上战场死了,母亲也随之而去,圣上震怒之下,全家除籍流放,他的哥哥们在流放途中遇到土匪袭击死了,那时幽州在南方士族眼中是野蛮苦寒的塞外之地,又靠近那些草原异族,经常遭受劫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必死之地。

  崔什子从小早慧,他看着兄长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可他这个药罐子却因为兄长们护着他居然活了下来,那时的他是想死的。

  可他不能死,他的阿姐比他年长许多,长姐如母,素日里对他极好,圣上旨意未下达前,长姐本有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后被退婚,圣旨一下,充入乐坊,他的阿姐就在乐坊里受苦,说的好听是乐坊,又和那些地方有什么区别。

  世事炎凉,不过如此。

  后来周宗主赎回了在乐坊的阿姐,他们姐弟两人依附在周宗主的门下,又找到了一些崔家后人,这才勉强像个家,可惜长姐身子因在乐坊的磋磨下不能再生育,他现在是长姐唯一的亲人,他们彼此相依为命。

  崔什子感受到肺腑里的凉气,又喝了口热茶,长姐没有后人,他就当她的孩子。

  “虽然不知这次到回燚城的究竟是突厥可汗的哪个将领,但是依照我对他们作战的了解,那些突厥人一定留有后手,绝对不可能全部压在回燚城上。”崔什子道:“况且那些草原部落平日里也不是铁板一块,若利用好了,大有可为。”

  “什子说的不错。”周绪坐在高背椅上笑道:“不管突厥人这次带了多少人,后方预定会有两三股作为后退之路。”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周绪手按在桌上敲了敲。

  “提前下手切断他们的后路。”

  “主公,不知这次带队重甲千骑的是哪位主帅?”李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这次的作战计划隐有了解,他们负责吸引回燚那方的视线,而主公有一只神秘的重骑兵从漠郡出发去当那只黄雀,但李勋对那只神秘的重骑兵一无所知,因此便有些担忧,因为那只重骑兵才是这场战役的关键点,而统帅这重甲骑兵的兵帅就是重中之重。

  根据他们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那些草原部落所聚集的骑兵约有两万之数,回燚地势特殊,若是直攻猛打,他们玄甲营不仅伤亡不小,而且时间一长也会有很多问题产生,应是速战速决的好。

  最多还有六天时间,他们这支五千铁骑就会到回燚。

  李勋觉得时间有点紧。

  周宣和周凌之也看向周绪。

  周绪道:“是金犇。”

  此话一出,军帐内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名字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除了崔什子的神情依旧,施老将军想了一会才想起这个人,他的脸色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李勋听到金犇二字,也沉默了。

  周宣皱了皱眉头,对金犇没有好感,周凌之则看着伯父,发现他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其实金将军也算合适的人选,毕竟他最了解突厥的一切。”崔什子说道。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攻心为上。

  李勋道:“文偌说的是。”

  如果仔细想的话,金犇的确是合适的人选,但并不妨碍众人对他观感复杂。

  施老将军欲言又止,想提醒一下节度使大人,又觉得现在说这话不太合适。

  等军帐内的人离开后。

  崔什子望着远处漆黑的夜幕,繁星点点。

  “刚刚施老将军想提醒主公万勿大意。”崔什子道:“毕竟金犇的身份很特殊。”

  “我知道。”周绪理了理书桌上的东西,让它们整齐一些:“金犇是突厥王族之人和中原人的混种。”

  见主公明晃晃的说出来,崔什子用微凉的双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喃喃道:“这次我向主公推荐金犇作为这次重甲骑兵主帅,若是金犇他临时反水倒向突厥那边,那我就在众同袍前自刎谢罪,死后主公也勿要替我收尸,就让我永远留在这里吧。”

  “到时,劳烦主公多看顾一下我的阿姐,让她在主母身边当个婆子就好了。”

  周绪见崔什子心情阴郁,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对金犇这么没有信心吗?”

  “金犇他从小就长于突厥王庭,您大破突厥王帐的时候,他都已经十二岁了,不再是一个无所知的幼儿。”崔什子冷静阐述道:“他了解突厥的一切,知道他们的语言,熟悉突厥就好像熟悉自己曾经的家,甚至知道突厥平时换兵时的暗哨口号,由他担任这次重甲主帅是最合适的,我才会推荐他。”

  他沉默了片刻,又说了一句:“可是万一呢…”虽然他观察过金犇很长时间,很确信他的心性不会那样做。

  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突厥对金犇的影响太过深刻,万一金犇平日里都是伪装…

  “我遇到金犇的时候,他的确不是小孩子了。”

  周绪喝了口茶,虽然已经过了十五年,但他仍然记得他见到金犇的时候。

  十岁出头的孩子像狼崽子一样凶狠冷漠,突厥人大多没有什么人常纲伦,金犇的生父是个有权势的,可惜死了,他的娘亲便被父亲的弟弟继承,由于实在美丽,引发了好几场斗争,第一个弟弟死了,便由第二个继承…

  周绪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用一把刀狠狠的插在趴在娘亲身上的男人身上,他的恨意是如此大,把男人的心脏搅碎了又将他剁成了肉块。

  杀完人之后,把帐篷里的同母异父的孩子也杀了,宰人如屠猪狗。

  等全部杀完之后,他跑到娘亲身边给她披好衣服,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原女人,她哆嗦着手穿好衣物,听见外面逐渐响起来的打杀声,听到了久违的中原语,她不可置信的冲到了外面,望着幽州军队,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金犇坐在帐篷里,头发微卷,这种异貌象征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是突厥人。

  许是知道自己要被外面的人杀死,他也没多大反应,只是收集了尸体上的金子,用匕首埋了一个坑,自己坐在坑上。

  嘴巴里自言自语:不知道阿娘会不会回来,不回来也好,阿娘讨厌这个地方,他也讨厌,这里的人都欺负阿娘,若是回来,阿娘看到自己的尸体,她会抱一抱他吗?

  如果阿娘抱一下他,会发现自己埋的金子吧,听说在中原买东西都要铜钱,他留了这么多的金子换成铜钱,应该够阿娘用了吧。

  念叨了一半,那位中原女人又回来了,她咬牙看着金犇,又看向满地的尸体,金犇一向听她的话,叫他杀人就杀人,这些年下来欺负过她的人都被他暗里杀了不少。

  女人望着金犇,咬牙切齿又胆颤犹豫。

  金犇也望着阿娘,像傻了一般。

  周绪走到帐篷里面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拉住了金犇,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却偏偏不松手。

  金犇却是一反常态的挣脱掉了阿娘的手,他拿着匕首,知道幽州军队很讨厌突厥人,他也讨厌,但他也是突厥人。

  阿娘和他站在一起,会惹幽州军队厌恶的。

  金犇用匕首插在自己心脏处,他倒在地上,看见阿娘忽然朝他跑了过来,她抱着他,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金犇用最后的力气把阿娘的手按在藏金子的地方。

  望着哭泣的阿娘,突然笑了起来。

  阿娘怀抱好温暖啊。

  那年,周绪三十岁,他望着这一幕,第一次见到为了娘亲好不惜自杀的突厥混种。

  后来,金犇没有死。

  他很幸运,心脏位置比旁人多偏了几分。

  长大后,凡有京观,他必带着阿娘去看。

  到了最后,那个女人都看烦了,金犇自己则加入军营,成了屠杀突厥人的侩子手。

  因常年带着面具,时日久了,人称鬼屠。

第79章

  周绪离开军中主帐的时候, 已经月上中天了,不过才秋天,呼出的气就已经凝成了淡淡的白气, 塞外苦寒不是简单说说而已,而是的确冷, 尤其是到冬天的时候, 喀玛母河千里冰层, 万里飘雪, 越往北方越冷。

  周绪抬头看着满天星河, 想着等回到阆歌带着夫人去猎场耍一下,猎一只黑熊给夫人做成保暖的大氅,这样外出夫人也不会觉得冷了。

  他往前几十年过的都粗糙糙的,府里东西还真没有会享受的世族齐全, 周绪想了一下, 自己在阆歌好像还有一个温泉山庄, 闲暇时可带着夫人去泡泡温泉, 喝点清酒,早上可以给夫人描眉点唇,挑选珠翠衣饰,或可乘马车去梅园煮茶赏雪…

  这么一想,冬天似乎也不枯燥了,得了几分意趣。

  周绪越想越觉得冬天每日都有盼头。

  等回到牛皮大帐的时候, 发现冬雪立在外, 并没有夫人的身影。

  冬雪微微屈膝, 将晚上拓跋兄弟过来拜访夫人的事说了一遍, 而后又把主母的话复述了一下, 最后才告知主公, 主母她去军医那去了。

  周绪听完以后,对拓跋阿骨尊重关切义母的这个行为觉得不错,夫人是他明媒正娶来的,是幽州的主母,对待她应该要和对他一样,不可违逆,不可顶撞,不可不孝。

  “等回阆歌,你再多送些药材给他们吧。”周绪道。

  “唯。”冬雪屈膝应道。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

  周绪走到军医处,今天晚上受伤的拓跋族和铁勒族的人都在这里,隐隐有压到极低的惨嚎声传来,血腥味浓重,他挑开布帘一角并没有进到李繁的帐篷内,军医最忌有人在帐内进出。

  果不其然看见了他的夫人。

  像李繁这种医官,她所治疗的都是一些重伤危及生命的军卒了,因此帐内血腥味更浓,五盏油灯将帐内照的亮堂堂的,士兵或痛苦的呻/吟或微弱的呼吸声都带着死亡的味道。

  萧洛兰在进帐篷前早已脱掉了褐氅又洗净脸手才进去,此刻她的脸上带着褐色绢布做成的简易口罩,正在利用咕噜冒气的水蒸气将桑白线弄得柔滑丝软,而后穿到曲针内,她转身来到一个床架前,架上正放着受伤最重的一个军卒,早已去除上身衣物,露出了可怕的伤口。

  他的左臂被砍了一刀,皮开肉绽,萧洛兰凝神负责自己处理的这道伤,温热的鲜血从床架上蔓延开来,滴在萧洛兰的身上,随后就是连绵不绝的血色。

  萧洛兰先前已经缝过了不少人,她将他左臂的伤缝好之后才看向李大夫。

  这是一名拓跋人,受的伤很惨,也很重,他的肚子被突厥人的刀划破了,好像已经疼得陷入了昏迷。

  李繁冷静的用真麻油擦手将漏在外面的肠子擦的湿润,他被送过来时已经在外耽误了一些时间,裸/露在外的肠体微干,等用真麻油润好之后,李繁将它送入肚内,一切都那么的快速而紧张,这时,李繁突然看了看主母。

  萧洛兰顺着她的手看去,是要缝合了。

  她洗净手也擦上真麻油,随后慢慢的捻住了伤口,感受到了温热滑腻的血腥触感,李繁迅速的用曲针由里从外缝合,收口时用止血药敷,外腹伤处仍用膏药贴之。

  萧洛兰坐在这个受伤的军卒身边,直到这时,这一屋的救治才算是简单的结束了,她看向那个拓跋人,年纪也不大,约莫二十二三的样子,但古代人样貌一般要比真实的年纪要看老些,也许还没到二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