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汀
“不玩就不玩,以为谁稀罕你。”
冷不丁的,盛竺倩甩着帕子气乎乎插话,说完就狠狠瞪了眼盛叶翰,就在盛叶舟以为她会负气离开时,人说完转过身子背对着自顾自生闷气去了。
“嘿嘿。”盛叶翰看着却好像很欢喜的模样,凑到盛叶舟耳边小声道:“父亲让三姐来赔罪,没有两个时辰不得离开。”
“你也被父亲训了吧,为何还如此欢喜?”望着傻弟弟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盛叶舟不由笑问。
“我心里高兴。”至于为何欢喜,盛叶翰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想笑。
“六表弟。”穆志为就见不得人傻乐,眼珠子一转,从栏杆上跳下后坐到石桌旁:“表弟也到了启蒙的年岁,可有读书认字?”
“没有。”盛叶翰满脸迷茫答得倒是干脆。
“竟还没启蒙,表兄觉着甚是可惜啊……”穆志为一脸惋惜,重重叹了口气后又道:“去学堂能认识许多同窗,大家一起读书玩耍,可有趣得紧。”
一听有玩伴,盛叶翰双眸刷一下变亮,眼巴巴地转头看向盛叶舟:“五哥,我想明日便去学堂读书。”
盛叶舟:“……”
上赶着读书的人是头回见。
“五哥,你帮我跟祖父提提。”见盛叶舟不语,盛叶翰团扇一扔,抱着兄长手臂就不撒手:“五哥,我想读书……”
“哈哈,哈哈。”穆志为捂着肚子放声大笑,一脸幸灾乐祸。
盛叶舟无奈笑笑,抬手按了按弟弟紧紧皱在一起的眉心:“读书之事自有祖父决定,五哥好友送了些零嘴儿来,你可要尝尝?”
“要!”
符氏管得严,盛叶翰很少能吃到府外的零嘴儿,重重点头后眸光就黏在了张刘捧着的食盒之上。
别说是他,就连傲娇的盛竺倩也好奇地望着盒子靠近。
浓郁香味在微风中飘散开来,好似将周围气息都渲染得甜滋滋的让人忍不住细细嗅闻。
张刘重重吞咽了下口水,领着两个小丫鬟将三个食盒放到石桌上。
食盒一放下,最右边盒中便有隐隐寒意溢出,凉气让靠得最近的穆志为眼前一亮,抬手覆在盒盖上笑问:“盒中可是冰?”
“盒中有冰。”盛叶舟点头,直接伸手将盖子掀开,才示意大家伙去看:“今日不吃冰饮,咱们吃乳糕。”
几只红黄绿紫色的雪糕并排躺在一个白色瓷盘中,盘下是冒着森森寒气的冰块。
“大家都尝尝。”
盛叶舟选了支紫色的雪糕送进嘴中,凉意直冲脑门,激得他眯起双眼,细细品味口中翻转的浓郁葡萄与奶香味。
自习室的智能再次超乎盛叶舟想象,他不过看完书后念叨了句冰棍,下回读书奖励就将物品换成了雪糕。
积攒了几次奖励,今天一次性拿出来跟大家分享。
炎炎夏日中,没有什么比吃支雪糕来得更让人舒爽的事,如果有……那便是吃了两支。
几人看盛叶舟享受的模样,纷纷学着他随便拿起一支送入口中。
盛叶翰还是想着自家姐姐,给自己拿起红色雪糕喂进嘴里后,又选了支雪白的送到盛竺倩面前。
美味当前,盛竺倩一点都没有欲拒还迎之意,伸手拿过后下意识舔了口融化滴落的雪糕。
一口惊喜,两口沉迷,半个身子完全被这种舒爽所充斥。
几人中,盛竺倩所得雪糕最小,几口就吞吃下肚后,看到盒中还有一支红色雪糕静静剩在那,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
脸上明晃晃馋得不行,又碍于面子问题,整张脸都纠结在一起,只眼巴巴望着不敢上前。
“三妹来。”盛叶舟看得好笑,拿起雪糕递了过去:“你吃。”
扭扭捏捏半晌,自尊心终于没能战胜美味,小姑娘嘟着嘴,接过雪糕小声张口:“谢谢五哥。”
刚说罢,就跟兔子似的跳远,嗷呜一口咬下,立刻被冰得张嘴哈气。
“五哥这半支给你。”转过身来就见弟弟舔着竹棍,盛叶舟将剩下大半支给出,顺势用冰凉的手指捏了捏盛叶翰的小脸。
捏脸会上瘾……
第19章
日头渐落,晚霞悄悄爬上天空,热气也随风消散不少,躲了大半日的宾客们开始陆续走到后院,这才算正式开始赏荷。
宾客们一出来,孩子们就做鸟兽散状,各自另寻玩耍之地。
下午盛叶舟拿出三样吃食,笼络人心的效果无疑非常显著。
盛叶翰亦步亦趋跟在盛叶舟身边,一声声五哥叫得人耳朵都起了老茧,穆志为占据另一侧,虽年纪稍长几岁,两人却更像朋友,边走边聊着读书之事。
穆珍与盛竺倩落后两步,说着些女孩子们的小话,时不时发出清脆笑声,听上去很是欢快。
就这一下午,盛竺倩对盛叶舟的排斥减轻不少,五哥叫得倒是顺口起来。
一群半大孩子呼呼啦啦前往绵松院寻外祖母,却意外闯入了一场剑拔弩张地机锋之中。
端坐正房上位的贺氏阴沉着脸,右手不停转动佛珠,光从手指就能瞧着她此刻极其不耐之意。
而坐在她右下侧的一位老妇人甩着帕子喋喋不休,嗓门又尖又细,唾沫横飞,长长一段话说完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左侧交椅上的盛建宗姿态闲适,微微靠在椅背之上,似笑非笑地望着那老妇人。
紧挨盛建宗的符氏右侧坐着个年轻妇人,只虚虚坐在椅子前端,身子朝前倾斜,一脸着急。
“亲家母你说,我说得对不对。”老妇人自说自话,好似终于觉得有些口干,端起茶水咕咚咕咚猛灌两口。
房中安静下来。
穆志为见到那老妇人的第一眼,笑脸转瞬僵硬,嘴角朝下一压,隐隐有怒气升起。
哐当——
贺氏将佛珠往桌上一扔,右腿抬起横摆在左腿之上,右手杵在腿上翻了个白眼:“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长孙是穆家孙儿,我家志为就不是你穆家骨血了?”
老妇人一惊,被贺氏豪放的坐姿惊得往后一仰,干笑道:“贺夫人您看您说的……”
“你就闭嘴吧。”贺氏不耐烦地抬手打断,直接提高声音猛呵道:“也不瞧瞧你们穆家什么身份,想抢我外孙的进学名额……有本事就来试试?”
门口的孩子们都看呆了。
“傻站在那作甚,都进来好好听听。”贺氏早瞧见几人,抬抬下巴示意,笑得极为豪爽。
盛叶舟带头走进,路过自家老父亲时就听到他低声嘟囔了句:“这是不打算装了。”
外祖母一改慈祥可亲,眸中凶光毕现,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手都会跃起撕咬猎物。
而她眼中猎物显然就是此刻被吓得惊恐捂着胸口的老妇人。
“祖母。”穆志为走上前去,语气冷淡地问安,穆珍半个身子缩在哥哥身后怯生生地福了福,至于有没有开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老妇人回神,惊魂未定地胡乱点头,而后紧张地望着贺氏吞了口口水。
当年结亲时徐老夫人见亲家母温和有礼,多年下来竟完全忘记了贺氏驰骋沙场多年,乃是个武将出身。
这一身匪气,像是随时都能从腰间抽出把大刀来。
“老二家的,我……我们……”
徐老夫人深知再留下去说不得贺氏真会将她砍了,当即慌乱起身,语无伦次地看向二儿媳,也是符氏的大姐。
“我符府何时成了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贺氏气急反笑,一脸揶揄地望着许氏:“正好志为兄妹也来了,徐老夫人何不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只要这孩子答应,我这个做外祖母也无话可说。”
许氏哪还敢真问,根本没看多看穆志为兄妹一眼,连告辞的话都不说,干脆转身往门口走。
穆家不过区区一个六品官,若贺氏真发怒,就连整个穆府都承受不起。
没走两步,盛叶舟就瞧见贺氏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朝前一抛,青色茶盏擦着许氏脸边飞过。
咔嚓——
上好的瓷盏摔得四分五裂,溅起的茶水不偏不倚全飞到许氏衣裙之上,她尖叫一声,上前两步抓着大符氏的手连连后退。
“母亲。”大符氏胆怯开口,软绵绵的无一点力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闭嘴。”贺氏起身,两步跨前,伸出食指狠狠戳到大符氏眉心:“一想到我竟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就恨,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下个蛋来得省心。”
众人:“……”
“老虔婆要抢志为的进学名额,你屁都不敢放一个,怎么?现在还要护着你婆婆。”
“女儿知错。”大符氏偏头,眸光下意识瞟过穆志为,见他毫不遮掩脸上嘲讽之色,心中一滞,纠结的双手垂下便不再言语了。
贺氏简直拿出了在军营之中的气势,各种浑话夹杂着呵斥将徐老夫人与大符氏好一通骂。
符氏见大姐身子摇摇欲坠,不忍心地小声开口道:“母亲……”
盛建宗要阻止已为时已晚,贺氏转身,呵斥对象也跟着一转:“你还好意思开口求情,舟儿让人下毒几年你这个当娘的都一无所知,哪来的脸给她求情。”
已为人母的两姐妹想必早领教过贺氏骂人功夫,双双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衣襟之中。
盛叶舟听得畅快,心中忍不住给外祖母竖了个大拇指。
话虽粗俗,但句句属实,针针见血。
穆志为更是听得攥紧拳头,脸上露出既崇拜又激动的神色。
在贺氏洪亮的嗓门中,房中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就连房外候着的仆从们也放轻脚步,不敢发出动静怕引起主子怒火。
最后,大符氏和许夫人是被贺氏派人请出的符府,看这架势,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皮了。
两人被请走后,贺氏唤人上了碗冷茶,咕咚咕咚灌下后,才长长吐出口气。
“静儿若是自个儿不立起来,谁都帮不了她。”
贺氏无比后悔当年花千金请来宫中教养宫女,最后竟调教出两个面团子,任人搓圆捏扁好不气人。
也就是当年看到大女儿在婆家怯懦的模样,他们夫妻才会同意将二女儿嫁到盛府。
在以孝为天的宁成,公婆有时可比夫君重要的多。
盛叶舟给穆志为使了个眼色,走上前去殷勤地给贺氏捶腿:“外祖母,方才您所说的进学名额是?”
“舟儿不知?”贺氏有些惊讶,随即将询问的目光转向盛建宗,见他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又疑惑地嘀咕了句:“不应该啊!”
“书院山长担忧朝中贵族子弟学识无法与他人相争,故而留下二十个名额,虽没明说,但朝中二品以上朝臣都得了消息,去寻郭祭酒求个名额便是。”
“就凭盛老太爷的名声,这个名额不用去求吴祭酒应该就会送去,为何舟儿竟还要与万人相争考劳什子的试?”这话明显问得是盛建宗这个当爹的。
盛建宗也疑惑地直挠脑门,回想父亲这些时日以来所说过的所有话,他很肯定地摇了摇头:“父亲从未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