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汀
甲班是如此,乙班亦是如此。
剩下三个名额在乙班中并不是香馍馍,他们?没如傅先生所想?那般被激发斗志,反而?是破罐子破摔,将混日子贯彻到底。
甲班于?他们?而?言,就像是个牢笼,先生罗里吧嗦,学生木讷呆滞,只知每日读书写字无聊至极。
乙班众位少爷们?最初还会来甲班挑衅两?句,但就如盛叶舟所料那般,来了?几次没人搭理也没人奋起吵闹,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就没了?兴致。
两?班人互不干扰,各寻各的乐子,过?得也算是相安无事。
表兄弟俩在书堂之中闲聊几句,甲班众人陆陆续续来到。
只有十?五人的书堂,无形中也分成了?好几拨。
以卢泽明为首的乙班轮转生,三人来得最晚走得最早,入书堂瞌睡出书堂就寻了?乙班玩伴下山玩耍。
徐啸此人能?说会道,自?几年前廖飞羽当众回怼之后便疏远了?盛叶舟几人,自?寻了?几个对他言听计从的玩伴。
剩下两?个贫寒学子成日里抄书赚银子,根本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盛叶舟六人太过?忙碌,顶着?同?窗们?的嘲笑,剑术课他们?坚持了?五年,这两?年傅先生还额外增加了?门明算课。
所以他们?几人来课室读书,出书堂就没了?踪影,根本无暇与同?窗结交,自?然而?然就成了?一拨人。
童生试的七场考试中并没有明算,所以傅先生并未强求所有人都学,只让学生们?想?学的等剑术课结束后留下听讲。
为这门课,甲乙两?班不少人还因此对傅先生颇有微词。
除盛叶舟六人外,下午并没人上剑术课,但傅先生却为了?他们?将明算移到申时一刻,就算是乙班那些?本来就不上课的学生也私下到处传傅先生偏心。
但傅先生完全无视了?学生们?的非议,仍旧按照既定安排请先生来上课。
一来二去的,下午留下来的人除盛叶舟等六人,只剩下个家中做买卖的卫富力对算术一事颇为上心。
明算课结束,他们?慢悠悠的下山,等到山脚,天已经黑透了?。
盛叶舟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山脚街道的繁华。
甘禾渊肩膀挂着?腰带冲进书堂,二话不说先到盛叶舟书案旁蹲下从食盒中取出吃食,这才折返自?己位置。
蔡杨与廖飞羽则是走进书堂会先跟大家打招呼,不等他人回话,盛叶舟会主动将食盒递出。
两?人是同?桌,任由他们?自?己分食。
***
“咳咳咳。”
走进书堂,傅先生一眼便瞧见书案旁正狼吞虎咽的几个弟子,见到他进来不仅没惊慌失措,反而?将剩下的糕点全塞进嘴中。
鼓鼓囊囊的就像是几个黑面包子。
光瞧那几张黝黑的脸皮,不用看?就知晓定是廖飞羽几人。
他轻咳两?声,习惯性地将戒尺放到书案上,这才转身将今日的考校题目说出。
“默写《春秋公羊传》中庄公二十?年到二十?五年之内容。”
简简单单一句话,众弟子就已心知肚明,这月末考校傅先生是手下留情了?。
《春秋》半月前已全部?讲完,先生只让他们?默写并未如往常般解析其意,已然是照顾到甲班中几个学得较慢的弟子。
若是按照徐啸的进度,今日定是考校《周易》那让人头痛的弯弯绕绕。
考校题目一出,书堂中安静下来,盛叶舟撩起衣袖,捏着?墨锭轻柔地在砚台上打起圈,动作不急不缓,已隐隐有了?几分霁风朗月之姿。
当年魏先生所教的研磨之法?他牢牢记在心中,心性也在无数次的练习中变得沉稳平和。
研磨过?程让他心绪平静下来,自?然抛却所有杂念,待墨浓淡适中可书写之时,周遭杂音都全部?听不见了?。
执笔……落笔……
魏先生观学生们?埋头作答,便将眸光转向了?乙班,
魏先生已念完考校题目,起哄声络绎不绝,与这边的安静宛若两?个地界。
想?起当年雄心勃勃地与廖山长筹谋了?个启蒙班,动静大得都惊动了?宫中众位,到头来闹得个雷声大雨点小,他就觉憋闷。
几十?人中竟只能?堪堪选出几个还算看?得过?去的弟子,大部?分日后都难再寸进。
如此想?着?,傅先生收回眸光,看?向坐在前排最中间的徐啸。
要论天资,此子最为出色,也是如今所有弟子中学得最快的,超群记忆力使他看?过?一遍的书就能?记下大半。
若是像今日这般的默写,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
不过?……
埋头默写中的徐啸悄悄抬头,瞥见先生正瞧着?自?己,执笔的手微顿,笔尖瞬时掉落一大团墨。
他神色却只是略一变,接着?就扬起唇角无声笑了?笑,顺势将那团墨晕开当成了?下一个字的开头。
傅先生摇头暗叹,聪明是聪明,却不够踏实,平日里耍的都是些?小聪明。
明明才开始考校,他完全可以换张纸重写,偏偏要争个第一才罢休。
前些?日子与其他先生还议过?这孩子,其中尤属魏先生最不喜徐啸。
都说字如其人一点也不夸张,徐啸的字看?似龙飞凤舞,实则虚浮无力基础不牢,很容易收不住势写错字。
如此毛糙,在考场之上乃是大忌。
奈何魏先生点出多次,徐啸仍旧我行?我素,甚至仗着?学了?点诗赋皮毛,频频参与山下一些?书生们?举办的文会。
喜争输赢,好听恭维,若不是几位师长长长提醒,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最让傅先生头疼的,还是徐啸总喜欢高谈阔论的毛病。
长此以往,迟早会闯下弥天大祸……
“徐啸,你?重新换张纸从头再写过?。”
眨眼间,徐啸的默写已完大半,傅先生突然冷声制止,而?后一步上前直接将纸抽走捏在手心。
徐啸错愕,神色中满是不解,根本不明白先生此举为何。
赌气似的,他并没接着?抄写,而?是抬头直勾勾地望了?先生两?眼,嘴唇喏喏两?下,这才不情不愿重新起笔。
傅先生心中暗叹,心中已有较量。
步子朝前踏出两?步,傅先生抬眸看?向书堂中其他的弟子。
有几人抓耳挠腮,纸上只寥寥几字,不用细看?就知今日轮转便是这几人无疑。
往前再走几步,眸光中出现廖飞羽落下最后一笔而?后麻溜收笔的动作。
甲班中,魏生最为看?好盛叶舟以及廖飞羽,傅先生则更喜蔡杨。
廖飞羽的出色在情理之中,听闻廖山长可是每日都要教导孙儿课业一遍,若是手把手教授都不上进,前途自?不必再提。
蔡杨寒门子弟,心胸却很是开阔,且学识人品样样不俗,明年县试他最为看?好这个弟子。
最后……
傅先生抬起头远远看?向角落中的盛叶舟。
端端正正坐直的身子,右手行?笔行?云流水,脸上剑眉微皱,嘴抿成条直线,专注的好似完全看?不到周围情景。
几位先生中,魏先生与俞先生最偏疼这孩子,听说私下里还给了?不少好东西。
但在他这,盛叶舟却谈不上多出众。
不够聪慧,但足够踏实。
无论岁末考校还是平日提问,盛叶舟都处于?中上水平,从未有一次考过?头名。
但让傅先生不解的是。
盛叶舟就好似缸看?着?满满当当的水,但无论往里扔入多少石子却不会有半分溢出。
看?似一目了?然,却如无底洞深不见底。
一篇课业他给盛叶舟五天期限背完,抽查是合格,三天期限同?样是合格。
随着?四书五经全部?讲授大半,傅先生都不知盛叶舟眼下学识眼到底在何种程度。
明明才十?二岁的少年,却让人有种摸不透之感。
但还是那句,踏实是基础,想?要在众多学子中一路往上科举,学识必定要拔尖才能?脱颖而?出。
至于?……藏拙。
傅先生观察了?好几年,他觉着?没有。
“作答完成的可在院中寻个阴凉处歇息片刻就宣布轮转名额。”
见大部?分人都已作答完成,傅先生干脆开口。
天气潮湿闷热,墨无法?在短时间干透,所以先生们?会直接在各学生的书案之上阅卷,免得墨汁晕开染了?卷面。
徐啸又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挑衅地望了?眼廖飞羽,趾高气昂地先一步走出书堂。
廖飞羽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回眸见盛叶舟收笔,这才起身出去。
不大的院中,早三三两?两?站满了?人。
盛叶舟从书堂出来,在廊下众同?窗身上一一扫过?后寻到了?躲在院门外的廖飞羽几人。
多半是烦透了?想?巴结的人,干脆躲到了?院门外。
作答完成后,盛叶舟复又检查了?遍,耽搁了?好些?时间才起身出来。
平日里在书院样样都不拔尖的盛叶舟一点都没引起其他人注意,他穿过?人群,只听大家都在讨论着?此次月末考校的第一名会是谁。
“我赌徐啸。”
“我也是,听说那家伙在山下名气可不得了?,不少赌坊都压注明年县试头名是他呢。”
“早有耳闻。”
“我猜是廖飞羽,人可是廖山长的亲孙子。”另一个人插话。
“我同?意吴兄所说,名气大又有何用,这满朝文武谁敢不给廖山长面子,日后廖飞羽必定仕途坦荡,名气大能?有官大?”
“那你?们?怎么不提盛府的盛叶舟,他祖父门生满天下,听闻学政中就有两?人出自?盛先生门下。”
“谁是盛叶舟,他祖父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