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还中级业务员……冥冥老师!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给自己又叠了多少马甲!
因为不知道许冥给所谓的“中级业务员”定的具体背景人设,邱雨菲对于这事也不敢随便发言。正琢磨着该如何敷衍,却见单元楼的大门又是一动——
又一道人影,缓缓从门里走了出来。
有些飘忽的身形,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个头不高,长发披肩,半边脸灿若玫瑰,半边脸状如恶鬼。
她停在单元楼门外的台阶处,并未再迈出一步。明明未发一言,却莫名给人一种强烈的存在感,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方雪晴目光往她胸口一扫,注意到她胸前并未佩戴怪谈拆迁办的工牌,不由蹙了蹙眉。张口正要询问,却听对方已经幽幽开口,语速不紧不慢,说出的话却听得所有人心头一惊。
她说,不用进这个怪谈了——事实上,不仅是这个怪谈,其他的怪谈,也都不用进入了。
“具体情况不便告知,大致就是这样。”方雪晴听她缓缓说道,语气波澜不惊,“所有的怪谈,如无特殊情况,从今天起,都将进入封闭状态。”
“尚未进入的人类请不要再试图进入;如果身边有已经进入的人类,请尽可能与他们取得联系,并将相关怪谈地址给到怪谈拆迁办,我们会以最快速度组织打捞……救援,力求尽快将人带出。
“如果还有疑问,请联系我司员工顾铭。如有合作或救援的需求,也请直接联系她。”
说完,再次抬眼,目光淡淡扫过周围,似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一手微微抬起,又一下落在了自己的挎包上。
不知是不是方雪晴的错觉,在她手掌落下之后,那斜挎包的表面似乎还动了几下,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然而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又被吸引回了那个半面人的身上。
并非是因为对方又说了什么——而是因为对方,直接消失了。
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说没就没,没有给出一点征兆,也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仿佛只是一瞬间,就原地蒸发了个干净。
这让在场的四个外勤人员忍不住又私下交换了下愕然的眼神。
……说消失就消失,这种技能哪怕是放在死人里,也是相当炸裂的了。
然而很快,平素以文职为主的黄鱼小姐,便又提出了另一个更加炸裂的事实。
“那个,你们有没有发现,她刚才的发言,好像有点怪?”
她推了推眼镜,不太确定地看向另外几人:“这个语气、这个措辞……”
“有些官方。”凌光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田毅亮揉了揉额头,忍不住纠正,“应该是相当官方吧。”还是知道内幕的官方。
“还是知道内幕的官方。”方雪晴不禁再次抱起胳膊,“所以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发展到所有怪谈都要封闭的地步了?当然不是说对这事有意见,在他们看来这绝对算是大好事;但问题是,为什么忽然就宣布关了?这事还是从怪谈拆迁办那儿宣布的?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所有人都想问的,只可惜暂时没什么头绪。恰在此时,旁边两个穿着背心大裤衩的大爷路过,注意到这边一堆人,本能地看了几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对话中,声音随着凉风隐隐约约地飘过来:
“小区外面的麻将馆,怎么又关了哇。现在连个打牌的地方都没有,无聊啊……”
“你不知道啊?被相关部门关停的呗。说上次安全检查有地方不合格,必须关门整改,不改好不让开门营业……”
“……”
大爷转眼便走远。
只剩下单元楼前的几人,不知第几次面面相觑。
更不知第几次,集体地陷入沉默。
第九十七章
另一头。
像是从梦中重重坠落, 许冥猛喘口气,倏然睁开眼睛。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陆月灵正守在旁边,手里还拿着装水的小碗和棉签, 看来是在许冥睡着的期间忙着给她喂水,见状立刻凑过来, 凑到一半又傲娇地缩回去, 轻咳一声,只将身体往床边靠了靠, 稍稍探头, 垂眼问起她的状况。
兰铎则安静坐在角落, 半合的眼睑缓缓打开,只见一双眼睛,已经恢复如常。
他一睁眼, 也当即朝着许冥这边看了过来,旁边挂在衣架上的挎包轻轻摇晃,从里面探出一只小小的狗脑袋, 同样专注地望了过来。
许冥正忙着回应陆月灵, 见状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还好,没什么难受,最多只是感觉有些不真实——那种如梦初醒般的不真实,好在也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牛不耕和马泰戈尔这会儿正拿着许冥的手机坐在门外,交头接耳地替她回复信息,见状也纷纷涌了进来, 顺便问起这回怪谈的情况, 许冥就着陆月灵的手喝水,三言两语匆匆带过, 说着说着,却似想到什么,渐渐安静下来。
“?”陆月灵不解地望了望她,刚想问话,手上却忽然一轻——兰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床边,顺势接过了她手里的水碗。
“你们先出去吧。”兰铎低声道,“让她静一静。”
“???”陆月灵诧异看他一眼,眼里问号更加明显。且不说你这突然好像很懂的表现是怎么回事;也不说“让她静静”的结论又是怎么来的;那个“你们”的范围又是怎么圈出来的?
没记错的话,从许冥醒来到现在,压根儿就没和你单独说过话吧?怎么就分成“你们”和“我们”了?
陆月灵心里犯着嘀咕,下一秒,却见许冥抿着唇,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行吧。
若无其事地抬手顺了下袖口的蕾丝,陆月灵撇了撇嘴,叫上牛头马面,还是配合地先出去了。
当然,许冥的手机给留下了。既然许冥已经清醒,那这玩意儿就不用他们来操作了。
许冥坐在床上,拿起手机,先是给邱雨菲打了个电话确认她那边的情况,跟着百无聊赖地伸手划了几下,毫不意外地发现在自己梦行的这段时间,手机里又多出一堆信息——
几乎全是来自安心园艺和大力除草的,至于内容,则都是关于篮子桥单元楼的,有进一步的询问,也有一些内部情报的分享。
因为许冥之前的安排,这部分内容也基本都已经被陆月灵还有牛头马面三人回掉了。令许冥惊讶的是,他们回复得还挺好,语气拿捏不说,用词还特别到位,看着就充满了一股受过培训的专业打工人气息。
……不得不说,这对许冥而言很惊喜了。
只是她这会儿实在开心不起来,因此只浅浅笑了下,嘴角很快又沉了下去。
兰铎守在床边,小心观察着她的神色,轻声开口:
“你还在想田女士最后的话吗?”
“……”许冥抬眸看他一眼,默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
——单元楼内,201室。最后田女士拦住她所说的那番话,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藏在她包里的小狗崽能听到。
而兰铎,当时又正好在与小狗共感。于是便成了除许冥外唯一知情的第二人。
许冥不确定这是不是好事。但至少现在看来,有多一人知情,对自己而言,似乎并不是坏事。
毕竟有些东西,只憋在自己心里的话,还真有那么些难受……
许冥默默想着,不由自主地屈腿,缓缓抱住膝盖。片刻后,终是无法克制地轻叹口气。
“……它说,它不会离开那栋楼。因为那里还有出现‘门’的可能。”许冥轻声道,“可它又说,要我帮忙看好外面的怪谈,担心其他的地方会有‘门’打开……”
还有就是,提防“钥匙”。
许冥记得清楚,当时的“哥哥”——准确说是田女士,说出这话时,面上那愈发深重的森然与严肃。
“钥匙”会自然生成,并在合适的怪谈中生效。并非是先有门后有钥匙,而是因为有了“钥匙”,才会生出对应的“门”。
而那“门”打开以后,又会怎样呢?
许冥没能从田女士那儿得到确切的答案。她只记得,对方在听到她的疑问后,反问了一个十分耳熟的问题。
她问,外面的怪谈世界,现在是怎样的?
——许冥很快就反应过来。类似的问题,五楼的楼长也曾问过。
她不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巧合。再结合进楼以来的种种,以及通过各种途径获得的情报,她不得不在心中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许玲是‘钥匙’。而且很可能只是‘钥匙’之一。”
将脸埋在膝盖中,许冥尽可能平静地向旁边的唯一知情人阐述着自己的猜测:
“这种钥匙的形态,可能就是异化根,或者是根……当初我的阿姨捡到了对应的根,亲眼看着对方变成异化根。她多半也觉得这东西不对劲,所以想要地方关起来,结果就找到了她朋友正在管理的单元楼里……”
对于那栋单元楼的成因,许冥尚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那个时候,单元楼肯定是在楼长约束之下的。内部并无明显危机,这也是她阿姨愿意将许玲送进去的理由。
万万没想到,就是在这种地方,许玲渐渐完成了自己最后的进化,并最终作为“钥匙”,打开了那扇“门”。
门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许冥并不知道。但从楼长和田女士的疑问,以及田女士最后的嘱咐来看,许冥怀疑,前几年怪谈的疯狂进化,多半就和这门有关。
仔细一想,时间也差不多对得上。
兰铎在旁边静静听着,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所以田女士最后说,怪谈应都会关闭……就因为,那扇门已经被关上了?”
“不仅被关上,钥匙还被它自己给吞了。”许冥面无表情讲了个冷笑话,旋即又重重叹了口气,额头再次撞向膝盖,“问题是她也说了,这种状态其实也维持不了多久……”
受到单元楼内“关门”的影响,所有的怪谈确实都会封闭一阵子,但也仅仅是一阵子——而封闭解除后的状态,连田女士自己也说不清。
最理想的状况,就是回到进化前的状态,重新变回通灵人士限定场景,且规则也恢复过去的直白清晰;相对糟糕的状况,就是维持现状,当然也有可能恰好处在这二者之间。
……最糟的状况,则是在这个过程中,又出现一把“钥匙”,再打开一扇“门”。
虽然对应的结果田女士并未明说——从她的阐述来看,她也确实不了解,毕竟她是当初唯一没有直接接触过“门后”这个概念的人;但倘若许冥的猜测为真,那对应的结果,似乎也算是显而易见。
怪谈进一步进化。更加无法防备的捕猎方式、更加恶意阴险的内置规则、更加嚣张的存在感。
夸张一点,说不定真会变成那些玩家所说的,“怪谈入侵”也说不定。
而这,也恰恰是许冥最头疼的点。
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置之不理——但另一方面,这事她是真没什么头绪。
对于“钥匙”的定义,田女士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还是那句话,当初那批人里,她距离“门后世界”是最远的,因此提醒归提醒,一些更具体的情报,却是真的无法继续提供了。
不知道什么才算是“钥匙”,哪怕想下手也没有方向。这也是为何许冥先前装完X就急着先飘回来躺着——头疼啊。
当然,倒也不是全无方向。
“……等会儿弄点东西吃,吃完就去看看阿姨的房间吧。”又趴了一会儿,许冥终于冷静下来,抬起头来,深深吐出口气,“我阿姨的失踪估计和这种事也脱不了干系,可能有留下什么书面资料。”
提到阿姨,她心不由又往下沉了下。
兰铎见状,小心伸手,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想想又建议道:“或者问问安心园艺和大力除草那边?他们研究这些很久,可能也有成果。”
确实。许冥认同地点头:“对。从田女士的日记来看,他们当时那一批人里,应该还有在单元楼外的,说不定他们也有做这方面的研……?”
话未说完,许冥表情忽然一顿。
旁边兰铎递来探询的目光,许冥却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出声。缓了一会儿后,方轻轻吐出口气:“对哦,那研究报告呢?”
“??”兰铎茫然眨眼,眼中困惑更甚。许冥这才想起这部分内容他多半并未“看”到,便言简意赅地解释:
“田女士的日记里,曾经提到她有在楼里留下书面研究报告,希望看到日记的人能帮忙带出去。可我们当时在屋里四处看了,并没看到什么报告……”
其实当时许冥就觉得有点怪了。尤其是当她意识到,他们现在使用的大部分术语,似乎都来自当初包括田女士在内一小批人群——这是否意味着,在单元楼外,有田女士的朋友另外参与了命名工作?又或者,是有人进入了单元楼,看到了日记,找出了报告,并带出单元楼进行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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