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兰铎也不确定门内的人还有没有再听自己说话,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地继续道:
“那个……谨慎版许冥?不介意我这么称呼吧?”
“因为‘它’的存在,有些事我没直接和你解释。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它确实有剥离情绪的能力。但那些被剥离的情绪,它们不像牙齿,也不像那些小说里面写的什么情丝,拿掉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了。不是的,它们更像是韭菜,你把上面一截割掉了,但它的根还是在的,它们还是会随着时间和各种契机,在本体内慢慢萌发、复长,所以除了努力学着去克服,别无他法。
“第二,就是有的东西,它远比那些所谓的情绪更深刻,更根深蒂固。它甚至会像芝麻一样洒满你灵魂的每个角落,无论切哪一片下来,里面都必定有它的痕迹。”
比如爱和喜欢、比如底线和坚守、比如某些信念……
“就像刚才,哪怕你只是一个情绪的载体,你也清楚地知道,死人的根是不可以拿的,这是原则问题——而我确信,许冥的灵魂,绝对还刻着比这更深刻的东西。
“我不想强迫你——至少现在不想。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我知道,就像你说的,许冥本人其实很担小,怕的东西也很多。如果说恐惧是缝隙,那她、她……”
兰铎用力闭眼,搜肠刮肚地试图寻找出一个合适的措辞,然而本就已经快到极限的大脑实在负担不起新的任务……
于是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片刻后,他只能自暴自弃地开口:“她就像一个漏勺!”
门内的“许冥”:“……”
“……但至少这个漏勺,她凭借某些强烈的信念,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汤勺!”兰铎承认,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但都到这份上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而且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汤勺,距离她的目的,距离她的阿姨,甚至可能就只差一步之遥!”
“而现在,拥有同样目的的你,真的愿意接受功亏一篑的后果吗?”兰铎放缓了声音,“哪怕是你最想见的人,也没办法让你克服那些害怕的情绪吗?”
“……”门内依旧沉默。兰铎转了下脑袋,后脑勺咚地撞在门板上。
“说起来,我以前是不太想活的。这点你应该有印象。”兰铎道,“许冥那时候曾和我说过一句话,你应该也记得。”
“她说,你连消失都不怕,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句话,我现在转送给你。要不要收,就是你的事了。”
“……”
回应他的,依旧是无边的沉默。
兰铎懊丧地闭眼,脸都埋在手掌里。就在此时,门内却再次响起“许冥”的声音。
“兰铎。”她难得叫了兰铎的名字,“我想问你件事。”
“!”兰铎几乎是瞬间直起身体,“你说。”
“……在我回归本体后,我所有的记忆,也会回归她那边。”门内的“许冥”缓缓道,“包括你刚才说的话。”
“对此,你心里真的有数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要说起来, 其实刚见面的时候,许冥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准确来说,是在她发现快乐给的工牌正反面, 都贴着不少名字的时候。
工牌本身当然没什么问题,名字也没有。有问题的是快乐的态度——
照理说, 一个人清醒时发现身上多了个东西, 再怎么也会好好检查一遍,况且快乐还曾把这个工牌塞进衣服里面, 所以肯定是碰触过的。而那张工牌, 因为名字是叠贴的, 所以只要仔细触摸,必然能感觉到明显的突起。
感觉到了突起,那大概率会进一步查看, 从而发现工牌上的名字问题——可快乐当时的表现,明显是从未发觉,直到许冥翻出来才发现这事。
……未免有些奇怪了。
不过仅靠这一点, 许冥也没法断言什么。毕竟无法排除对方身为异化根思维特殊的可能, 又或者是像兰铎一样,有认知问题什么的……为了避免增加冲突,她便将这个问题先瞒了下来。
再加上之后跟着快乐的指引一路前行,确实没遇到什么问题,许冥也就稍稍放下了心……直到遇到了“兰铎”。
“兰铎”是出自兰铎的灵魂碎片。而他是看得到灯塔的。
不仅如此,从他粗糙的表述来看,这个世界里的灵体, 不论完整与否, 都是能看到灯塔,并被其影响的。
而快乐在得知自己看不到灯塔时, 给出的解释是“因为灵魂不全所以看不到”。这显然与事实矛盾了。
还有就是,“兰铎”在提及“爬灯塔”三字时,她正好将快乐背在背上——而她可以肯定,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对方的手臂绝对紧绷了一下。
更别提“兰铎”对于那位好心人的描述明明仅限于“有虫子肢体”,可快乐在说话时却直接称其为“蜘蛛女”……
虽说这也可能是一时的想当然,不过许冥还是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快乐对自己撒谎了。
她说自己没有见到给工牌的“好心人”,但实际上,她见到了。只是对自己选择了隐瞒。
那问题来了。既然快乐说的理由不成立,那自己看不见灯塔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快乐又为什么要说谎骗自己,还要隐瞒“好心人”的存在?
许冥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两件事——
第一,“兰铎”不具备撒谎的能力和动机,他的话可以信任。而他曾叫许冥“远离灯塔”,即是说,灯塔确实是危险的。
第二,当初快乐和兰铎他们一起被困在第一百层,曾主动使用自己的能力,成功屏蔽了藏在暗处的叫灯人,让它们无法直接看到异化根之间的的留言。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现在所处的状态,其实正和叫灯人相似?是快乐用某种能力,屏蔽了自己看到灯塔的能力?
可如果是这样,又涉及到两个问题:
第一,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帮了之后还不肯承认。
第二,已知快乐的能力是“交换”,必须靠他人许愿才能达成一定的效果,且她无法自己对自己许愿,必须依靠他人……
而自己从进入这个空间后就一直昏睡着。那向她许愿的那个人,是谁?
再结合“快乐可能隐瞒了见过好心人”的猜想,以及“阿姨就在这个世界”的事实,一种极其大胆、又叫人心绪不宁的揣测,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浮上许冥的脑海——
“那个给你工牌的人,就是我阿姨,对吗?”
她背着快乐,沿着寂静的街道慢慢往前走着,即使努力克制,语气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颤音:
“她就是那个给大家发工牌的‘好心人’,对吗?”
“是她把工牌给了你,并向你许愿,让我看不见灯塔的,对吗?”
脚步微顿,许冥深深吸了口气:
“她现在……不太好,对吗?”
“……”
快乐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她只下意识往上方看了眼。默了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片刻后,方抿了抿唇,叹息般轻轻开口:
“……我们之中,从未有人以人类的姿态进入过门后的世界。”
许冥:“……”
诶?
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这个“我们”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什么叫“以人类的姿态”……
念头飞转,许冥忽似意识到什么,心头突地一跳
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确认的刹那,快乐已经顺着说了下去:
“所以我们也无法确定,在这里,你的畸变特性是否还会发挥作用,这对我们而言是一个盲区。
“但不管怎样,你是唯一的人类,也是她的小孩,总要先想办法护住你的。”
快乐慢条斯理地说着,挂在许冥身侧的左腿一晃一晃:
“如果运气好,白痴特性能够生效,那再好不过。这意味着,在我能力消失后,你也可以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内免除掉灯塔影响;而退一步来说,哪怕白痴无法生效,这次屏蔽也可以争取足够的时间,将你送到相对安全的区域。
“这边有不少建筑物,能够遮挡灯塔的光芒……这样哪怕失去了屏蔽效果,你也有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保全自己。
“当然,之后的事你就得自己想办法了。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被剥了片灵魂丢出去,这事也是怪尴尬的……”
快乐似是叹了口气,跟着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用力一拍许冥肩膀,不等她再次开口,便自顾自继续道:
“哦,对了,正好说到‘白痴’……趁着现在有空,和你说个秘密吧。”
快乐说着,忽然笑了一下,俯身靠近许冥的耳边:
“白痴之所以叫白痴,是因为我们之中,最开始拥有白痴特性的那人,她正好姓白。”
许冥:“……?”
?!!
“当然,也不光是这个原因。”快乐偏了偏头,“其实更重要的是她人比较痴线……用你们年轻人的话,应该是叫,电波系?”
“那个时候,又正好流行狼人杀嘛。不知是谁……诶对,好像就是你阿姨吧,有一次玩游戏时突然说,那个白痴的身份和丽丽的能力还挺配,我们就开始这么叫了……”
“话说你阿姨狼人杀玩得很烂,你知道吗?不过她麻将打得很好,我都不喜欢和她玩,老是输。”
“哦,你是不是不知道丽丽是谁?就是我说的那个姓白的啦,白丽,你阿姨和你说过她吗?”
许冥:“……”那倒是没有。
事实上,她对“白丽”这个名字也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但她见过“丽丽”这个名字——第一次见到是在单元楼里,田将明留下的笔记中,而后来找到了阿姨的笔记,里面确实也曾提到过这个名字……
尚在思索,肩膀忽然一沉。快乐侧着脑袋靠在她肩上,慢悠悠地继续道:
“而恶棍嘛……就比较切合实际了。你认识田毅亮的对吧?田姐是他姐,很硬核的一个人,见到怪物都是直接上手揍的。有一次老杨实在忍不住,吐槽说你这和冲进别人家里还把别人打一顿的恶棍有什么两样。这个称呼就渐渐叫开了……不过田姐不像丽丽,她一直不太接受这个称呼,她喜欢管自己叫……什么来着?对对,悍勇者。不过没人理她就对了。”
“还有……哦想起来了,扒手的大名叫陆燧,田姐是叫田将明,你阿姨最喜欢的团体活动打麻将,四川广东日式都会。不过她玩心其实挺重的,只要有意思的,什么桌游网游,她都会掺一脚试试。真是,明明那么大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哪里不稳重了。”许冥下意识回了一句,大脑却仍在飞速运转——
只可惜也转不太动。脑袋里塞满了问号与感叹号,说白了就是……有点懵。
一方面是被快乐那哐哐的信息量砸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太突然了。
开端也好,转折也好,一切都来得太没头没脑,反倒搞得人不知如何是好。
不……等等。
眸光微动,许冥突然反应过来。
她不是在没头没脑地说话……她是在回答自己的话。
——那个时候,在被划为安全区的房间里,自己为了确认“镜老师”的身份,曾向她发出了一连串的质疑。
当时的快乐,应该也正处在被叫灯人寄生的状态……是因为叫灯人之间的共感,所以也听到了这些问题吗?
自己当时都问了些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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