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零
“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夏瑶连忙赶来过来,把扣在安安身上的竹筐取了下来。安安被蘑菇大军吓得不轻,原地打了好几个滚,把身下的那堆蘑菇压了个稀巴烂。
缓过神来后,安安朝幺幺跑了过去。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祸,它怯怯地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倚靠在妈妈身后,可怜巴巴地瞧着夏瑶。
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采了小半筐的菌子。本想着带回基地让大家尝尝鲜呢……唉,都被压碎了,看来是没办法吃了。
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夏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去责怪安安,因为她知道是自己没看好竹筐才会让安安打翻,它还小呢,能知道什么?
倒是幺幺不高兴了,揪着安安的后脖颈把它从自己身后拖了出来。
“汪!汪!”
幺幺二话不说,对着安安就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狂揍。刚才被蜜蜂蛰的时候安安还知道喊两声,现在它倒安静了,任凭幺幺怎么打它,它都不吭声。
做错了事就要挨打,妈妈没有做错。
看安安在地上滚得浑身是土,夏瑶伸手想拦,可又不敢靠近:“幺幺,好了好了,别打了,就是一点菌子而已,不用打这么狠。”
幺幺被气得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等了好久才缓过来一点。
真是气死,气死熊啦!
冷静下来后,幺幺瞅了眼地上那些被压碎的菌子,叹了一口气后,站起身走向了身后的山洞。
它没有走进山洞,而是走到了山洞外面的花坛旁,打量着自己精心呵护的那些小花。
幺幺似是在挑选着什么,过了一会,它张开嘴朝花丛中咬了下去。
那都是开得最显眼、花盘最大的几株,一朵接着一朵,都被幺幺给咬了下来。幺幺的动作很粗暴,像是在发泄着心里的不愉快,同时它的动作又很轻,没有伤到花瓣和花蕊。
摘了好一会后,幺幺叼着那一束花怏怏地走了过来,把花放在那些压碎的菌子上,它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它是在替安安赔罪。
安安弄坏了夏瑶的菌子,身为妈妈,幺幺便把花园里种着的花摘来赔给夏瑶。
幺幺不懂什么是花什么是菌子,只知道它们都是长得很好看的东西,所有便摘了过来。
“昂,昂,昂。”
幺幺仰起头朝夏瑶哼了两声,似是在说:你的花花我都赔给你了,就不要再不高兴了哈。
捡起幺幺赔给自己的花,夏瑶感动地胡噜着它的脑袋瓜:“幺幺乖,我没有不高兴的。”
见夏瑶在摸妈妈,安安也凑到了夏瑶的另一边,把头放在了她的腿上。
“嗯,嗯。”
看到安安努力眨巴着那一双大眼睛撒娇,脑袋瓜还时不时地往自己怀里挤着,谁还能生得起气来啊?!
回到家收拾一番后,夏瑶便准备回保护基地了。
保护基地离家不算远,骑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不过每天跑来跑去地麻烦,所以夏瑶每两天回一次家看看。
“乐乐咋样了?腿好点没?”帮着夏瑶把要带去基地的东西捆在后座,李招娣淡淡地问道。
夏瑶:“好得差不多了,没伤到筋骨,再过半个月应该就能回来了。”
李招娣没说话,把绳子系了个结后,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夏瑶知道,她是感觉到孤单了。
夏有才现在在动物园上班,城里乡下往来不方便,所以一星期只回家一次;夏瑶又去了熊猫保护基地工作,倒是能经常见,但在家也呆不了太久。
徐壮实倒是能天天陪着她说说话,可是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确实没什么话题可聊的。
没有活儿干,没有人陪,又不是个爱跟村头老姐妹们聊八卦的性子,她在家呆着实在是无聊得很。
想着她在家孤单太久了,临走前,夏瑶主动邀请道:“要不今天您带上壮壮跟我去基地看看?过两天你们再回来?”
算起来李招娣都好久没有出远门了,上一次出门还是刚过完年的时候,眨眼几个月过去了,除了买东西之外,她连家门都没怎么出去过。
“去基地?这不好吧……”李招娣攥了下身上的围裙,嘴上拒绝着,眼里却闪过了一丝兴奋的光亮。
她心里还是想去熊猫基地看看的。
“我又不是你们那的员工,去了住哪啊?”
“我们那好多空宿舍呢,实在不行,你就住我那间。”夏瑶回道,“也就呆个一两天,全当放松了,过两天我再把你们送回来。”
一听要去保护基地玩,徐壮实也蹦得老高:“好耶好耶!要出去玩啦!”
李招娣刚要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忽然又想到了山上的幺幺它们。
“出门几天,幺幺它们行不行啊?”
夏瑶:“幺幺它们有手有脚的,就算咱们不喂也能自己去竹林里找吃的。”
窝窝头和水果本来就是辅食,不需要每天都喂,别说离开两天,一周不去山坳看它们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招娣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呢,回屋收拾了好多的东西,又重新换了一身新衣裳,像是要出去玩的孩子一样憧憬又兴奋。
推着车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南边的熊猫保护基地。
天快黑了,熊猫们回到熊舍后,整个保护基地都安静了下来。只是,今天的安静却有点不太一样,不止是熊猫的生活区,员工的宿舍区和办公区也是静悄悄的。
推开一楼办公室的门,夏瑶终于找到了曹梅他们几个。
刚去给熊猫们送完饭,又带着人收拾了一番熊舍和院子,这几个小时可把他们累坏了,一个个靠在椅背上四仰八叉地躺着,说话的声音都很虚。
“怎么只有你们几个,高满?孔祥明?还有其他人呢?”夏瑶疑惑道。
曹梅勉强直起了身子,“都送去医院了,这会估计病床上打吊瓶呢。”
夏瑶:“怎么回事?”
“中毒,”曹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食物中毒,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中招了。”
夏瑶又问:“不可能啊,周新军管着后勤,他懂得……”
“别提了,就是他搞出的事。”曹梅打断了她的话道。
周新军主管后勤的事,不止是熊猫们的饮食,基地员工的饭菜也由他做主。
毕竟是在京市工作过多年,后勤经验要比大家丰富很多,科学化、现代化的安排让人挑不出错来,就是……
提起来周新军,曹梅也不知道是该骂他好,还是该夸他好:“他吧……这个……唉!我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反正就是有种好心办坏事的感觉。”
周新军制定的作息表很科学,很符合熊猫的生活习惯,但是对基地的员工就很不友好了。
基地的员工大多是附近村子的村民,早上起得要比熊猫早,起来后按照习惯都会去附近的山上准备一些竹子和竹笋,然后回来给熊猫们喂饭后,正好也能吃个饭。
接下来,就是打扫熊舍和院子的工作了。
在员工们看来,只要一天下来能把工作完成就行,快一会慢一会没什么影响。
周新军却要求大家做完每一项工作后要打卡:吃完饭打卡、清理院子打卡、外出打卡……说是为了方便管理,以后要是出什么事也好分清责任。
可是员工们却不好适应,经常性会忘记打卡,有时候急着跑回来打卡还会耽误手头上的工作,原本很清闲的工作,一天下来却让大家忙得晕头转向的。
周新军也意识到自己在时间安排上出了问题,于是今天开了会后决定灵活管理。
为了给大家赔罪,他自掏腰包买了肉和菜,还上山摘了不少菌子给大家做饭,结果吃了他做的饭后,不少人都头晕眼花呕吐,发现是野山菌中毒后大家便赶紧去了医院输水。
周新军的中毒症状最强烈,严重到都出现幻觉了,也是看到他爬上桌子,嘴里念叨着自己是一只花蝴蝶,大家才意识到菌子有毒。
“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曹梅替他解释道,“就那一锅里掺了几个菌子,长得差不多,厨子也没注意,临出锅前他还尝了口……”
周新军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里吃菌子的习惯。
从山上采回来的菌子,不管有毒没毒,在出锅前是绝对不能吃的,碰过的勺子也不能尝,否则就容易出事。
也是他运气好,采回来的菌子毒性没有那么大,要不可真就闯大祸了。
这也不是他头一次“好心办坏事”了,像上次往保护基地招人,他不也是想着拆了东墙补西墙吗?
夏瑶心里清楚,周新军这个人本质是不坏的,就是方法有欠妥当。
“幸好最近没什么事,我们能忙得过来,”曹梅再次仰躺在椅子上,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哎,求求可千万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趁着天还不算晚,夏瑶想着骑车去城里的医院看看大家的情况。
菌子中毒不会要了命,但休息几天总是要的,基地一下子少了一半的员工,接下来的工作分配也得问问唐诚和周新军的意见才是。
“不行,我得回去,大家需要我……”
按照护士的指引,夏瑶刚走到二楼,就看到周新军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手臂上扎着的吊针还有一半的药,这么一折腾,透明软管里都是他回流的血。
唐诚拉住他的手臂,严肃地制止道:“周新军同志,你就留下养病吧,基地那边不需要你操心!”
没能安排好大家的生活,又害得大家食物中毒,周新军哪还有心思留下养病?
刚在病房里向大家挨个道歉了一遍远远不够,他必须要回到基地去弥补自己犯的错。
在演戏吗?不像。
夏瑶见过那些会演戏的人,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周新军和他们都不一样。
只能说,他是真的太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重了,以至于什么都想管、什么都要管,哪怕是出了问题也急吼吼地冲出来要负责。
那种做派,就像是急于在老师面前表现的班长,既帮着劳动委员扫地、又帮着纪律委员维持上课纪律、还帮着各科课代表收作业……
他想做得太多了,初心是好的,不过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而已,他还没有坐在班长的那个位置上。
“周新军同志!”
唐诚提高了一个八度道:“我命令你留下养病,听到了吗?!”
唐诚的声音铿锵有力,不止是走廊里路过的人,隔壁几个病房里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周新军与唐诚对视了一眼,语重心长道:“我不在,你也要留下来,那基地那边怎么办?”
“交给我。”
夏瑶从楼梯走了过来,接上了他的话:“我虽然不太懂具体要干什么,但可以试着管理两天。专家们和研究人员还没来,基地的事情目前不算多,我和曹梅他们能应付得过来。”
看到夏瑶,周新军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难言的情绪。
不是惊喜,不是讨厌,介乎于两者之间,仿佛是在竞选班长是看到了有力的竞争对手,尊敬之余更多的还是警惕。
面对夏瑶的帮助,周新军没有拒绝。一切以熊猫为重、以基地为重,这些他心里都明白。
稍微站稳了一些后,周新军长舒一口气道:“谢谢你,夏瑶同志,谢谢你肯帮忙。”
夏瑶回以一个客气的笑容:“都是同事,不用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