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草莓甜玉
少年这才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昂着头走了。
“谦卑忍让、谦卑忍让……”纪明珠不住反复,忽然想到什么,“等等,他们是来找贺先生的?该不会也是来报话本科的吧?”
那她岂不是多了两个对手?
“不行,我得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纪明珠快步跑到窗下,沈玉如担心她,也跟了过去,正好听到那位贺先生说:“画屏安儿,你们来了,稍等我片刻,忙完这些就能走了……”
沈玉如接受到她爹的眼神,来不及多听,带着纪明珠从窗下猫着腰离开。
走上大路,纪明珠自知理亏,很老实地认错:“先生我错了,我知道这不是君子所为,不过今天是他们挑衅在先,我偷听两句就算扯平了。”
沈清淮看着头回出远门,就被人奚落的孩子们,也不忍心教训,想了想,问了一句:“他们也是来加考?”
“似乎不是。”纪明珠道,“没听到给他们拿表,不过他们既然认识贺先生,也可能早就报过了。”
“那就不去想了,明日便开始考试,我们早些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客栈,其他考生也都看完考场回来了,陆轻尘还帮他们点好了午膳,他们一到客栈小二就上了菜。
韩诩和陆轻尘陪他们一起用饭:“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迟?”
沈玉如吃到一半,听闻这话,想到贺先生把表格往她爹和萧景昭手里塞,不容拒绝的样子,赶紧把饭咽下,笑道:“你们早上真该跟我们一起去的,平时听我们说了这么多话本,这科上,你们肯定能考得比我爹好。”
“我们看到这个了,当时就说适合你俩,没想到竟然真能补报?”韩诩问。
“不错,并且似乎很缺人考,你们要是现在去,应当还能报上。”
韩诩和陆轻尘都是正儿八经读书的,自然不可能去报这科,准确来说,除了纪明珠这样的,没有谁会去报考这种偏门科目,而真正深研此道的书生,通常又并不会来考书院。
用完饭,韩诩和陆轻尘回房学习,沈秀才出门会友,纪明珠也让她表哥带她去书肆,研究研究贺先生说的那些东西,只剩下沈玉如和萧景昭两个人。
“你想出门逛逛,还是再看看书?”到了这时候,萧景昭也不逼她继续学了。
沈玉如却自觉地说:“还是看书吧,等考完再逛不迟。”
她自己想看,那自然是好,萧景昭便陪她最后把要点都过了一遍,结束后他难得夸了一句:“很不错,背得已然十分纯熟。”
又问:“你可害怕?”
沈玉如点头:“有一些,毕竟是这样大的考试,我又只认真读了这些日子。”尤其是,她觉得这场考试至关重要。
“你这些天学得很好,过去虽然读得不认真,难得许多东西还记得,倒是我低看了你这颗小脑袋?”
刚才她还文文静静背书的,闻言立刻生动起来,鼓起面颊,圆溜溜的眼睛活灵活现:“我这脑袋自是好得很,你等着瞧,我非要考上,让你们都好好看看,我可聪明着呢。”
萧景昭低笑:“好,我等着。”
第22章 联考5
很快就到了考试这天。
第一天先考明经与文才,每科一个半时辰,中间没有休息,只许自带干粮,在两科之间有一盏茶的时间吃些。
进考场得先搜身,因此男女分开,给女学生搜身的都是专门安排的女先生。
沈玉如和纪明珠前后搜完身,一块儿进去考试。
据说书院联考比科举人性化很多,不用进号舍去考,就安排在书院自己的教室里,只是比县学宽大些,座位距离更远。
若是进了号舍,几天几夜不能出来,没日没夜地考试答题,沈玉如想想还真有点发憷。
考场也是男女分开,报考不同书院的又分开。她们找到自己的考场,在座位上摆好笔墨纸砚,又把干粮与水放在一边,正襟危坐,等待巳时先生来发考卷。
这段时间最是难熬,她不知道今年的考题会有多难,要是答不出来可如何是好……又想再回忆回忆明经科的要点,这一回想更不得了,她的脑子仿佛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了。
沈玉如托腮,她该不会真是萧景昭说的榆木脑袋,一到考场就不行了吧,那也太惨了,她是真下苦工读了这么几个月的呀……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先生开始发考卷了。
她按萧景昭说的,拿到考卷先通揽一遍考题,做到心里有数。
这一看,她就放心了许多。
前面背诵默写先不论,大题一共九道题,四书各占一道,五经也各占一道,前四道必答,后五题只需选答其中一题。
至少前四道大题她都会,至于第五题,他们好像倒是学过一些,只是她完全不记得了,备考时也没作为重点温习过,她准备先答好前面的,要是还有时间,再看看能不能编出些答案来。
沈玉如提笔,杏儿般水漉漉的眼睛,看一眼问卷,小心地在答卷上写下答案。
一排排秀丽整洁的字迹出现在她笔下,巡考的先生路过她的座位,瞥到一眼,忍不住点头。
单这一笔字就练得极好,一看就是吃过苦练出来的,倒是难得。
如今的女学与先帝在位时不同,对女学生的一应考试通道虽然还在,但从先帝时一直教到现在的先生们,都切身体会到,现在和十几年前已经大不一样,愿意真正把心思花在读书考学上的女学生一年比一年少,更别提练武经商的。
再这么下去,等下一个十几二十年后,当年先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女子考学为官制度,只怕要付之东流。
那将是一件怎样令人痛心惋惜的憾事,每一个真正享受过其中好处的女子都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莲湘书院也每年努力多招女学生,成为四大书院中唯一一座女学生能占半数之多的书院,但这么做,似乎也挽回不了如今整个大盛朝的姑娘们,更愿意相夫教子,即便考上书院的,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用这一层身份,嫁入高门。
与当年先帝的办学理念背道而驰。
假如当年先帝没有去得那么急,再多巩固巩固,让女子也要读书的观念再深刻些,现在女子的地位也不会倒退得这样快。
经历过先帝鼎盛时期的人无不期盼,要是能再出现一个那样的神仙人物就好了。
巡考官看着满屋子认真答题的少女,内心叹息,希望今年的考生里,能出几个有出息的。
沈玉如写完了背诵题,轻轻呼出一口气。
除了三道她连出处都不知道的,别的都默写出来了,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写的是对的。
完全没见过的题她便作罢,又继续答其余部分。
论述的第一题出自《论语》为政篇:“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论语的篇目她之前就背过,这回重新捡起来学,也是记得最快的,很快就构思好了回答。
这一题排在第一个,也是论述中最简单的,她只花了一刻钟就答好了。
轻轻吹一遍墨,对着满纸答案,她却忽然想起,那日陈县令考较她之后,她爹、外祖父和萧景昭三个人,都跟她强调过,当今的为政理念与先帝大不相同,往后再有人考较她,务必视人不同,说不同的答案,否则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
当今削减武官权力,弱化先帝拟下的刑罚,这些她舅舅在县衙当捕头,她很清楚,再联想为政篇第一章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沈玉如悟了,这不就是把今上比作北辰,让人大加夸赞吗?
她赶紧又添上两笔礼乐为本、以德教化的好处,一边觉得自己真是有长进,一边又想,这出题的先生可真会讨好圣上啊。
夸得如此不动声色。
她又依次往下答了三道题,多亏萧景昭最后的提要,她虽然答得有些头痛,发髻都快被她自己揪乱了,好在是全写出来了,绞尽脑汁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写了上去。
把前面这些全检查一遍,还不到交卷的时候,她又去研究第五题。
五经在县学时倒是教了,且因为在甲班,玄字班时就让他们选择其中一经,开始慢慢学习,当时她跟着萧景昭选的《尚书》,但是……她学不会。
纪明珠还跟她说,这本书可以改名叫《天书》,因为她们上课时只觉得先生在念天书,字都能听懂,连在一起就不明白什么意思。
加上她爹和萧景昭都觉得,先学好四书再谈五经,因此也没在这上面苛求她。
既然最后备考时,她爹和萧景昭都没让她在五经上多下功夫,可见这一题她即便答不出,也实属正常,能写多少就算她多赚的分数。
她认真把五道可供选择的题都看了一遍,学过的《尚书》一点不会,反倒《诗经》和《春秋》,许是这段时间学习涉及到了一些,竟然两道题都能答上一点。
犹豫片刻,她选答了《诗经》的题目,刚把她肚子里仅有的墨水倒出来,先生就开始收卷了。
卷子收好,先生发话他们可以吃自备的干粮,也可以抓紧去出恭,只是必须在一盏茶之内赶回来。
不过几乎没有人出去,沈玉如也没出去,坐在座位上,呆呆地嚼着炊饼。
这才考了第一科,她已经觉得自己像是被榨干了,脑子里仅有的知识已经全用在方才那张卷子上,想到一盏茶后还得考文才,她就觉得万分痛苦。
早知今日,当年就不该偷懒叫爹帮她写作业!
更不该天天只知道看俊俏小郎君,逛街赏花无所事事!
沈玉如懊悔不及,第二科的卷子又发下来了,当她一打眼瞧见第一题时,眼睛又亮起来了。
以《赏春》为题,作诗一首。
她仔细看了好几遍,没规定是绝句还是律诗,五绝还是七绝,一下子兴奋得心跳都快了。
记得那个刚梦到自己是书中人的春日午后,她不知道先生布置了什么要求,最后写的主题就是赏春。
虽然那首诗被钱先生排在了倒数第二,也没念过她的诗,可见是觉得她写得不好,但那好歹是她爹教导过的,怎么也比她现在临时再写一首好。
沈玉如不作他想,刷刷默写了上去。
虽然字是少了些,才短短二十个字,但谁让它自己没规定要写什么呢,也不见得每个人都得写上一首七律吧。
她就这么自我安慰,心态良好,很快就开始答下一题。
考完出来,才到寅时。
今日天气放晴,温度骤升,此时走出考场,还觉得日头有些毒辣。
沈玉如觉得自己今天考得不错,心情也好,完全没被灼热的天气影响,和纪明珠一块儿出来,就按之前说好的,到书院门口,等她爹和萧景昭等人一起回客栈。
“奇怪了,他们都学得比我们好,按理提前交卷出来还差不多,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纪明珠热得有些烦躁,抱怨几句。
“许是他们考场远,我们到树荫下去等吧。”
她们刚想换个阳光照不到的位置,就见沈秀才等人出来了,只不过沈秀才和萧景昭一人一边扶着个人,韩诩满脸焦急地拿着几人的考试用具。
沈玉如两人赶紧跑过去,原来他们扶的人是陆轻尘。
“这是怎么了?”
“快喊辆马车去医馆,轻尘刚才走出考场,忽然就倒下了!”韩诩急急道。
沈玉如顾不得多问,赶紧去找马车,但是今日联考,书院门口挤满了考生和来接他们的家人、奴仆等,马车都是别人家里的,即使有标了归属车马行的马车,过去一问也是其他人早早借好,专门在这两天接送家里考生用。
“他哥今天没来吗?”纪明珠一时借不到马车,也急了,“不知医馆有多远,咱们把他背过去能行吗?”
他们着急的当儿,一辆绯色软纱帐的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一个柔弱纤瘦的姑娘撩开帘子:“这是怎么了?”正是昨天那个着鹅黄薄衫的少女,若是没听错,她似乎是叫做画屏的。
这时候沈玉如顾不上之前的过节,说了他们要去医馆,但一时找不到马车,那少女不再多问,立时让丫鬟搀着下了马车:“就用我们的吧。”又对车夫道,“许伯,你送他们去医馆。”
车夫有些迟疑:“您和少爷怎么办?”
“无妨,我自会带他回去,救人要紧。”那姑娘道,“你们快些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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