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苇
孔太医脸色慎重地拱了一下手后,便用手沾了沾那还未来得及倒掉的血水,一股血腥气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味……这是……
“熏牙子……?!”
孔太医脸色一变。
“熏牙子?!是什么?!”,平恩夫人不解地问道。
“熏牙子是岭南那边特有的一种药草,虽然没有什么剧毒,但是只要被其汁液沾染到,就会使人昏迷无力,也是岭南那边拍花子常用的一种迷药……”
孔太医嘴上解释着,心里也就一下子明白这个婆子是如何害安昌侯夫人的了。
平常人皮肤若是接触到了这熏牙子,尚且要晕上半个时辰,安昌侯夫人在生产的时候,皮肤沾上了有熏牙子的水,难怪安昌侯夫人只生了一天一夜便力竭晕倒了呢,原来安昌侯夫人不是力竭晕倒,而是被这熏牙子水给迷倒的。
他就说安昌侯夫人这胎一直都是他照顾的,几乎是三天一小脉、五天请一大脉,身体一直都养得很好,按理说不该有难产的这种情况发生的。
却原来是被人做了手脚!
好险!
险些就是一尸两命!
“贱婢!是何人指使你动的手!?说!”
平恩夫人怒目圆睁,狠狠地敲了一下她的拐杖。
想到她盼了许久的曾孙,差点就被一个贱奴害了性命,平恩夫人忍不住想要杀人。
“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
“不是老奴有意要这样做的!实在是侯爷给的太多了!”
那个老婆子见人赃并获,自知狡辩也是无用,吓得将头磕头“梆梆”响,拼命地求饶道。
侯爷?!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陌生了,一时间,平恩夫人竟然恍惚了一下,半天没想起来是谁,还是在身边的秦嬷嬷提醒下,平恩夫人才意识到这个老婆子嘴里的侯爷,正是那个已经被她赶出府中,断绝了母子关系的亲生儿子谢江。
谢江被赶出府后,生活得并不好。
他本就是个纨绔子弟,文也不成,武也不就,甚至皇上看在她的面子上特意给了他一个上朝当班的闲职,他都干不来,只干了不到三天就不干了。
他所有的收入来源就只有他是侯爷的俸禄,现在,他的侯爷爵位也被皇上拿下来了,他又被她赶出府去,一下子便断绝了收入来源。
最开始还好,他们住在当初谢江为柳莹莹置办的外宅里,当初为了讨柳莹莹欢心,他可是没什么给柳莹莹送东西、什么金子、银子、衣裳、首饰……
他们虽然被赶出了安昌侯府,还和平恩夫人断绝了母子关系,可是,这些年柳莹莹手里还存了一些钱,柳莹莹也盼着他能有重回侯府的一天,对他也是温情小意,他们的日子还过得下去。
谢江除了不再侯爷,不能再回侯府,其它的生活与往常并无不同,依旧是频繁出入各种高档酒楼会所、赏花逗狗、附庸风雅,花钱如流水……
柳莹莹的钱哪能禁得起他这般花销?!
有一日,待谢江又来朝她要钱时,柳莹莹便哭着说他们没钱了……
谢江有些傻眼了。
没钱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他们今天当得东西,明天卖点东西,往日围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见谢江再也不似往日那般阔气,便也不再围着他转,一哄而散了。
谢江和柳莹莹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无数次柳莹莹都想将谢江踹了,带着儿子和银子跑路,可是,又舍不得自己这些年的付出和侯府的荣华富贵。
毕竟,她曾离那份富贵那么近。
如今,她岁数大了,早已年老色衰,根本没办法遇到第二个如谢江般的傻子。
唯今之计,她只有紧紧巴着这个傻子。
她谎称没钱了,让谢江过了一段紧巴巴的日子,让他明白了钱的重要性,于是,在一次谢江为钱发愁时,柳莹莹给他献上了毒计──“平恩夫人之所以这么绝情狠心,还不是因为卢蓁那个女人怀了儿子?!若是没有这个儿子,那安昌侯府的一切还不是你的?!”
柳莹莹的话打动了谢江,于是,谢江找到了安昌侯府的一个粗使下人,花重金买通了她,并向她许诺,若是日后他重回安昌侯府,必定万金相酬,并且给提拔她男人当上侯府的大管事。
就这样,那个粗使婆子动了心。
只是,平恩夫人看守得严,他们一直没找到机会除掉卢蓁肚子里的孩子,于是,柳莹莹又生一计,将这熏牙子的药交给了她,并教了她使用的方法。
这个方法还是柳莹莹在青楼时一个姐妹教她的阴私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可以除掉那个孩子和卢蓁。
只是,那个粗使婆子没想到眼看就要成功之时,侯府的表小姐回来了,先是给卢蓁用那种惊世骇俗的方法灌下参汤,又不知和卢蓁说了什么,还真的把卢蓁给弄醒了,险险生下了孩子。
她当时心就凉了。
想着赶紧把手里的罪证消灭,却没想到那表小姐眼睛倒是毒,一眼就把她给揪了出来。
事情到这儿,已是真相大白。
平恩夫人怎么也没想到,想要自己孙儿性命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
虎毒还不食子啊!
一时间,无尽的悲伤向平恩夫人袭来,险些把她击倒,还是秦嬷嬷看情况不对,在后面牢牢地撑住了她,“老夫人,您可不能倒下,小世子还等着您教导呢……”
一个儿子已是废了,这一个孙子您可以一定要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这个时候,您可不能倒下啊……
……
第67章
秦嬷嬷说完, 便让人抱来了小世子给平恩夫人看。
小世子此时被包裹在苏缎的小包被里睡得正香,粉嘟嘟,肉呼呼, 眉眼虽还没长开,但是, 看得出随娘, 长大了必然是个俊秀的上公子。
平恩夫人满心的悲伤, 都被这个小婴儿给冲淡了,一向冷硬如石的心软成了一汪水。
没错!
她不能倒下!
如今, 她也是有了曾孙的人了。
她一定要好好教导他成材,切不可做一个如他父亲那般的糊涂蛋。
平恩夫人小心翼翼地抱过那个婴孩, 感受着婴孩身上的温暖, 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她不能再留着那个兴风作浪的女人了, 更不能给上世子留下这一摊的麻烦。
她自己的儿子,她还是清楚的。
糊涂是有的,但是害人的心思是没有的。
这次能想出这个招来害蓁儿,必然是那个毒妇的意思。
她固然可以将那个毒妇扭送官府, 可是, 这样一来却会给小世子留下一个巨大的隐患。
她以前不动那个毒妇,总归是留有一丝母子之情, 担心动了那个毒妇, 儿子会受不了, 便想着反正已经断绝了关系, 他们与她就再无瓜葛了,留着那个女人给儿子, 就是她这个做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丝爱意了。
可是, 没想到, 儿子都被逐出侯府,与她断绝关系了,她居然还不死心的想要作妖,这次差点就让她的阴谋得逞了。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了。
平恩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
这几日,柳莹莹一直心绪不宁。
原本她让谢江买通了府里的粗使婆子想让卢蓁难产,一尸两命!可是,没想到那卢蓁居然给救回来了,听说那个老不死的特意请了太医院的孔太医坐镇,估计是孔太医给卢蓁救活的吧……
每每想到这儿,柳莹莹就又嫉又恨。
不过就是孙子而已,谁生不是生?!
她生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多请了几个产婆和老妈子而已,哪比得上卢蓁居然有太医随身在侧,柳莹莹真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一颗心都泡在了酸水里。
为什么就非得是卢蓁肚皮里的那个就生而高贵,她生的这个,那个老不死的就连看都不看,弃如敝履?!
明明谢江爱的是她,她就该是安昌侯府的女主人,就该享受那泼天的富贵。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卢蓁已经平安出产,还果然是个男孩。
她的富贵梦……碎了!
她已经隐约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入安昌侯府了。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事情很是担心──那就是平恩夫人知不知道此次卢蓁会难产,是他们在暗中搞的手脚?!
她让谢江偷偷去找了被他们买通的那个粗使婆子,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那个婆子当天根本就没有在府,而是早早的就提前交了赎银,带着一家人赎了身回老家了。
柳莹莹当时知道时肺简直气炸了,大骂那个粗使婆子是个刁奴、大骂谢江是个没用的废物,当了这么多年的侯爷,在府里连个心腹都没有,居然就只了这么个粗使婆子能用,结果,人还卷了他们的钱跑了。
谢江这个白痴,居然还想要报官。
柳莹莹气得好悬没晕倒!
他若是真的报了官,官差把那刁奴给抓了回来,那刁奴一旦把什么都说了,他们会有好结果吗?!
她柳莹莹怎么就看上了这个又蠢又笨又自以为事的男人?!
可是,等她气过了劲儿,她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个粗使婆子当真是骗了他们跑了吗?!
虽说,也有这种可能……可是,万一呢?!
万一她没跑,而是行迹败露了呢?!
若是那样,可如何是好!?
柳莹莹已经隐隐生出了想要跑路的心思。
不管败露与否,她跑了,便安全了。
否则,难道,她要继续和他耗下去吗?!可就算她耗得下去,她存的银钱已快耗不下去了……
谢江就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儿,根本一文钱都赚不来,她跟着他只能做吃山空不成?!
不若趁她手上还有钱,跑了算了……
前几天她遇上个从南方来的富商,出手阔绰,家财万贯,她谎称她是个丧了夫的小寡妇,对方有意娶她做续弦,这不禁让她有些心动。
她傍上谢江,不就为了穿金戴银,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