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苇
苏妙卿搓背的动作渐渐的越来越慢,最后,不像在擦背,倒像是轻轻抚摸。
月色朦胧,竹影斑驳。
萧峄漆黑如墨的长发散在胸前,氤氲雾气让他昳丽的眉眼少了几分讥诮凉薄多了丝春意潋滟,薄唇挺鼻,慵懒绝丽,如一朵靡丽盛开的花独占世间风华,让人移不开眼睛。
老天爷给了他这么好的皮相,怎么就给了他那么暴虐的性子?!
苏妙卿在心里腹诽着,手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凹凸不平的触感,她垂目看去,却发现她手下正按着一块狰狞丑陋的疤痕。
而那块疤痕……她认识。
是她用匕首挖出来的!
看着这道自己留下的伤疤,苏妙卿的心绪有些复杂。
她想起了绿梅院中,萧峄浑身浴血拄刀而立的画面了,平恩夫人说当今的小太子是他的亲外甥,也是他姐姐孝仁皇后留给他在世间唯一一个亲人了,为了保护小太子,萧峄深陷权力斗争、皇权更迭的漩涡,若没有雷霆手段,如何降服那些魑魅魍魉。
如此一来,萧峄的性格会是这样,倒也不难理解。
“好丑!”
苏妙卿皱着小巧的鼻梁,暗暗嘀咕。
怎么不用药祛除?!
她记得宫里有秘药可以祛除疤痕的,她还用过。虽然很珍贵,可是,以萧峄的身份想要弄来,肯定不难的。
这样一副丑陋难看的伤疤,出现在这样一副绝美的身躯上,实在是太让人惋惜了,
“很丑吗?”
萧峄沙哑着嗓子询问
苏妙卿瞬间警醒。
她在做什么?!
她现在可不是安昌侯府的表小姐,她现在冒充的是行宫的洒扫宫女。
哪个宫女敢大胆地对东平王萧峄评头论足?!
现在,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可疑了。
苏妙卿飞快地抽回了手,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东平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恕罪啊……”
“也不是不可以……”
“可你拿什么来赔罪呢?”
萧峄勾唇微笑,声音暗哑。
赔罪?!
拿什么赔罪?!
一般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厉声喝斥她速速离开吗?怎么还让她赔罪?!她一个洒扫宫女能有什么可以用来赔罪的?!
苏妙卿傻在了当场,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可这时,萧峄却突然转身,溅起的水花扑到了苏妙卿的脸上,苏妙卿心中一抖,心里想着他好好的怎么转过来了,朦胧的月色让她看不清萧峄的脸,可是,萧峄的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她下意识的想跑,可是,萧峄白皙的手指已经勾起她下巴,没有任何预兆的吻了下来……
吻得极深,唇舌交缠。
这……这就是赔罪吗?!
苏妙卿茫然的睁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冰凉的唇瓣带来苏苏麻麻的战栗,萧峄的动作越来越激烈,几乎要将她嵌入怀中,生吞活剥,才让苏妙卿清醒过来。
萧峄竟然亲了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儿,苏妙卿简直魂飞天外,她猛地一把将萧峄推开,满脸酡红,羞愤至极地给了他一记耳光后,立刻逃之夭夭。
萧峄的脸被打得一歪,却没有动,只是盯着那抹仓皇而逃的倩影,有如暗夜伏兽,墨黑深沉的桃花眼充满欲妄,亮得惊心!
……
第40章
安昌侯夫人卢蓁发现来温泉行宫一趟, 自己的女儿谢婉贞不肯出门,整日闷在房间里就算了,现在连外甥女苏妙卿也开始闭门不出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觉得, 前几天两个人虽在一起吃过饭,可是, 关系还是有些冷淡, 所以, 她得想个办法让两个人重归于好。
平恩夫人是个戏迷,谢婉贞孝顺, 平日里都会陪同平恩夫人去看戏,久而久之, 也算是半个戏迷了。
这一次, 皇上特意为平恩夫人请了三庆班的人进了温泉行宫。
三庆班的戏好, 这在整个大邺都是出了名的。
这次进温泉行宫献戏,三庆班除了准备了三庆班的招牌戏《玉茗堂四梦》外,还特别安排了一出新戏《浣沙记》,讲述了范蠡、西施、夫差三人的爱恨情仇和家国天下。
谢婉贞是三庆班的戏迷, 再加上这次三庆班又特意编排了新戏, 讲的也是她爱看的故事,她犹豫了几日, 终于答应出门看戏了。
安昌侯夫人卢蓁见女儿终于肯出门见人了, 极是高兴, 又连忙来到苏妙卿那里对苏妙卿说谢婉贞总算肯出房门了, 但怕她被别人欺负,所以, 想让苏妙卿陪同在侧。
苏妙卿这些日子闷在房间里不出来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因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当时, 她慌不择路的跑了回来,那幅惊慌的样子吓了青黛一跳,苏妙卿随口说见到了蛇,才吓成这个样子的,天色又黑,青黛并没有注意到苏妙卿的异常,便信以为真。
回到房中后,苏妙卿才想起当时她跑得太急了,手上的灯笼和盥洗之物全丢在了当场,当时吓得脸就白了。
灯笼倒还好,那都是行宫给配制的。
倒是那盥洗的小箱子乃是安昌侯府之物,上面有安昌侯府的字样。
她灯笼掉了之后,拎着箱子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东平侯萧峄给叫住了,审了她半天,还把她真的当成了小宫女,让她给他擦背。
她无奈之下,将那个小箱子放在了路边的草丛中。
想去找,又不敢。
不去找,又怕东西落入萧峄之手,发现她的身份。
正在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时,她的东西被行宫的一个小宫女还回来了,说是无意间捡到,发现上面有安昌侯府的字样,便给还了回来。
东西前后脚的送回,苏妙卿这才放下心来。
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苏妙卿就忍不住面红耳赤,心惊胆颤。
她一连躲在屋里好几天,既没来找她的人,也没有要找某个宫女的消息,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姨母叫她去陪表姐看戏,她能说什么呢?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房间里呆到离行宫的那一天,可是,若真让表姐一个人去看戏,苏妙卿还真有点不放心。
这次温泉行宫之行,可不只来了她们安昌侯府一家,各位皇子带着家眷,还有朝中的一些重臣带着家眷也都来了。
无奈之下,苏妙卿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一起看戏来了。
戏台上,范蠡、西施正在上演难舍难别的分离,苏妙卿的注意力却不在戏台上,她一直在看着其它座位,发现好戏已经开锣半天了,可是,依旧不见东平侯萧峄的身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应该不知道那晚上的人就是她吧?!
知道?!
还是不知道?!
东平王萧峄为什么会突然强吻一个洒扫宫女呢?!并未听闻东平侯好女色的传闻啊!
喝酒了?!
还是中药了?!
不过,那天晚上她也没闻到他身上有什么酒味,难道是被下/药了?!
苏妙卿正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她转头看去,却见表姐谢婉贞微红着眼,对她不好意思地祈求道:“表妹……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苏妙卿看了眼台上哭得肝肠寸段、生死离别的两人,又看了眼表姐谢婉贞红肿的眼眶,不禁有些莞尔。
表姐谢婉贞就喜欢看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可偏偏又长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柔软心肠,只见得故事里的喜,半点儿见不得悲,看话本子的时候就跳页,现在这是要跳戏了。
看出来了,表姐这是实在坐不住了,都顾不上她俩儿的那点不快了。
“好的,表姐。”
“正好我也坐得累了,想出去走走了……”
苏妙卿看破不说破,只是笑笑说道。
走出回音阁,一股荷花清香扑鼻而来。
在这个冬日的季节,还能有荷花盛开,就只有在这温泉行宫了。
她们安昌侯府所住的西所,除了有这可以听戏的回香阁外,还有一片很大的荷花池,池里引入了温泉水,所以,即使在冬日里,池里的荷花也会盛放,可以说是去温泉行宫必不可赏的一道风景。
苏妙卿见谢婉贞走的正是去荷花池的方向。
一路上,谢婉贞似是有些不知道与她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是纠结着在前面走。
谢婉贞不说,苏妙卿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跟在后面陪着她。
一直闷头走在前面的谢婉贞似是再也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猛地转回身,红肿着眼眶,刚要开口说什么,忽听得一道尖细的嗓音从岔路里传出来,“哟,这不是被退了亲的安昌侯府的大小姐吗?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闲逛?!啧啧啧……这脸皮可真够厚的!我若是被人退了亲,哪还有脸出门啊……”
张口一句“退亲”,闭口一句“没脸”,让谢婉贞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雪。
苏妙卿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谢婉贞有些冰凉的手,满眼歉意,红唇轻启,“表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谢婉贞傻傻地望着苏妙卿,不知道苏妙卿何意,却见苏妙卿叹了口气,看着岔路口的方向,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说道:“刚才我抬脚的时候,让一个臭虫给跑了出来,嘴巴臭又喜胡言乱语,熏到表姐了吧?!真是对不住了……”
谢婉贞本来心里很难受,可是,苏妙卿这种诙谐隐晦的骂人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眉宇间的忧郁也淡了不少。
“你说谁是臭虫呢?!”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一名粉裙女子从岔路中冲了出来。
只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手腕子上金光闪闪,人还未到近前,身上的浓郁的香气便已先至,苏妙卿闻出来了这是京里最流行的花间露,是取多种香花制成的,这种香本是甜而不腻的,可是,眼前这人也不知洒了多少,香得让苏妙卿头晕。
只见这个粉衣女子站在苏妙卿姐妹身前,对着两人怒目而视。
这个粉衣女子,苏妙卿不认识,但是,谢婉贞认识。
这是穆明轩的二房堂姐穆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