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遇罗
贺云琛沉默,很不想承认,却又念头一转,对小七道:“你先退下,我有话和他说。”
小七一愣,连忙应是,而后推着推车跑了。
谢宁忐忑地站着,举着火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贺云琛沉声道:“你是和江廷一个营帐的?”
谢宁心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但嘴上却乖巧回答:“是的大人。”
贺云琛道:“从她来火头营就住一起?”
“是的大人。”
“那你有没有发现她平日里有什么异常?”
谢宁不假思索道:“您指哪方面?”
贺云琛一怔,难道他营帐里的人也发现她是女人了吗?
“各方面,说来听听。”
谢宁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胳膊,这大半夜站在这儿喂蚊子真的没毛病吗?
“就很多啊,比如他明明武艺高强却要来火头营里喂猪做饭,他明明只是一个普通农户出身的,却懂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除了厨艺,还有什么制冰啊,什么火药啊,什么排兵布阵啊……”
“没别的了?”
谢宁眨眨眼:“没了啊。”
贺云琛舒了口气。
确实,他现在才后知后觉想到,江婷不光是隐瞒了女儿身,说不定还隐瞒了很多别的东西。
她到底什么来历,待在贺家军甚至于靠近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
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贺云琛又一次陷入了更深的怀疑中,对江婷的怀疑,对自己的怀疑。
谢宁看着贺云琛肉眼可见的失落与难过,忍不住道:“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为情所困?”
贺云琛:“……”
谢宁尴尬地挠挠头,“那个,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啊,是不是和江廷吵架了啊?”
他忍不住为江婷说好话,“江廷他人很好的,脾气也好,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有误会就说清楚嘛,其实,其实……你在他心里肯定是很重要的,我觉得你的地位比我们高多了。”
贺云琛提起心来,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很明显啊,他给你送饭的时候,常常要挤出时间来,有些复杂的菜要准备很久,这让他那一天基本都没得空闲,而我们呢,只有沾你的光,才能吃上他做的菜,你不知道,以前我可嫉妒你了,感觉你把江廷从我们身边抢走了,你才是他最好的兄弟。”
贺云琛抬眸,“真的?她对我比对你们好?”
“那不废话……咳,真的啊!”
谢宁掰着手指头数着:
“你想,他给整顿火头营,给你送饭,给你做火药,给你改造武器,给你安排屯田种地,陪你上战场,陪你回京城,这还不算对你好吗?他之前说过,他这辈子只想有座自己的房子,只想有吃有喝舒舒服服待到三十五岁出军营养老,但现在呢?”
现在呢?
贺云琛问自己。
现在江婷上了战场,成了军师,去了京城,挽救了粮草,被他牵连受了伤。
这不会是她想要的。
这都是,都是他……都是因为他,她才去做的。
如果不是他非要和她在一起,她完全可以在火头营和边城过自在的日子。
而他现在有什么资格怨江婷骗了他?
难怪江婷曾经问他,若是他有一天发现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样子,他还会不会爱她。
他那时候回答的什么?
他坚定说爱。
那他现在在干嘛?
他在要死要活什么?!
江婷从来没有害过他,她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他方才居然怀疑她!
他真不是个东西!
贺云琛内心一怆,怨悔交加,险些眼前一黑脚下不稳。
谢宁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咋了这是,贺云琛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说江婷对他比对其他人好吗?咋听了这反应呢,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大人,你没事吧?”
贺云琛痛苦地轻摇头,闭了闭眼道:“没事,你回吧。”
他摆了摆手,背影萧瑟地离开了。
谢宁一脸莫名,“真是个怪人,江廷到底把他怎么了……”
且说江婷现在正躺在床上睡觉。
她明明身体已经累得不行,随时可能昏睡过去,但精神却有点亢奋,她闭着眼睛一直回想着贺云琛离开时候的表情。
他肯定是生气了。
但她冷静下来后,还是觉得先不要追上去了。
大晚上容易冲动,容易情绪化,他们双方都应该冷静下来后,再来交涉。
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她好困好累,她脑子都要转不动了,睡觉,先睡觉。
她在床上翻来翻去许久终于睡着了,待再醒来时,已经天大亮了。
这时值夜完毕的谢宁打着哈欠走进营帐,手里还端着一碗给江婷带的早饭。
“江廷,起来了,吃早饭了。”
江婷缩在被子里,迷糊道:“不想起。”
她的头好痛啊,一睁开眼,整个额头和太阳穴都一阵钝痛。
她伸出手揉了揉额角,一说话嗓子像破锣一样。
谢宁一听她这声音吓一跳,把碗放下就走过来查看她,他摸了摸她的脸蛋和额头,“好烫,你在发热,是不是昨夜洗澡着凉了?”
但这都六月了还能着凉吗?
江婷嘟囔着:“可能是吧。”
但她心里明白,自己是因为受伤后没有好好修养,反而连日奔波,没有吃好睡好,回来又大战一场,昨天还在擦洗身子时候着了凉,这才让身体支撑不住了。
果然,人不是铁打的,她到底是肉/体凡胎啊。
谢宁道:“你先喝点热水,我去找军医来给你看看。”
说着他坐在门口开始点火烧水,江婷却是一惊,道:“不要!”
谢宁扭过头来道:“啥不要?”
江婷一边咳嗽一边挣扎着:“不要叫军医。”
谢宁批评道:“你病了咋能不叫军医啊,别以为你体质好就可以硬扛过去了,你是不是吃药怕苦?不行,由不得你,你得听话,吃了药才能好。”
江婷:“……”
她笑了笑,一笑却把自己笑岔气了,她翻身趴在床边边咳边捶床。
“咳咳咳……你,哈哈哈,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强势了,好怕怕。”
谢宁恼怒道:“你在笑什么?不给你烧热水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继续点好火,把铜锅架上,舀了几瓢冷水进去。
“不让军医来,那我给你拿点药回来熬总行了吧?”
江婷这才道:“好呀好呀。”
谢宁洗了把脸,准备上床睡觉,随口问道:“诶,你昨天和指挥使怎么了?”
江婷神色不变,“他咋了?”
“昨晚从伤兵营回来半路碰见他了,瞧着可憔悴,像被人始乱终弃了一样。”谢宁意有所指道。
江婷缩起身子,用被子把自己裹紧,“我不知道啊,可能他想家想他娘了吧。”
谢宁:“……”
“可是他问起你诶,还问我你是不是对他比对我们好。”
江婷闻言心里一怔,淡淡道:“我们没事,你就别乱猜了。”
“哦。”
谢宁一觉睡到中午,爬起来摸了摸江婷的额头,发现她还没退烧,正昏睡着。
他饭也顾不得吃了,赶紧跑去找军医去。
何敬在忙着清点新到的粮草,几乎吃住都在粮仓里,秦玦这人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谢宁一边往伤兵营走,一边忍不住想江婷在倔什么呢,咋不愿意让军医看看啊。
如今军医们都集中在伤兵营里为昨天受伤的将士疗伤,谢宁只好在外面等着他们空闲下来。
这时贺云琛正带着几个武将走来慰问和看望伤病,一进门就发现谢宁站在角落里转圈圈。
肖丞走过去拍了下他,“你小子在这儿干嘛呢?”
谢宁回过头来,看见他们一惊,连忙道:“小的拜见各位大人,我在等军医忙完呢。”
“咋了,你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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