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如果将一切源头都落到康安长公主的身上,再转而来推理的话,那波斯质子就是奉了康安长公主的命令,想制造某种意外害顺德帝。
沈蕴玉想确认,波斯质子对许青回动手,是早就选中了许青回这个人,还是单纯为了报复之前许青回找他麻烦的仇。
他更倾向于于前者,毕竟这场秋日围猎宴里,有点身份,但是脑子又不太好使的人并不多,许青回绝对算是其中翘楚,卧龙凤雏。
沈蕴玉一直觉得,脑子不好的人,最好离官场远点。
比如,当时事发之后,许青回居然认为是沈蕴玉故意陷害他——他要是老许大人,估计当场就动手了。
沈蕴玉陷害他,还能被他知道吗?
蠢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以后要生这么个蠢东西,直接丢进北典府司里面,当一辈子的刑审小旗,这辈子别冒头,免得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石清莲照着他的问题都回答了一遍,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了,沈蕴玉便将她带出了厢房,一路送到了石家。
这雪还在下,已经浩浩荡荡下了一整夜了,路边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鞋履踩上去,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走不了几步,裙摆与鞋履就都会被润湿。
幸而审讯的院子距离石家的院子不远,石清莲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石家大兄还等在院子门口,举着一把伞来来回回的走,瞧见石清莲被沈蕴玉送回来了,才松一口气。
沈蕴玉将石清莲送到了石家大兄的伞下,与石家大兄行了一个武夫礼:“沈某已审过石三姑娘,石大人不必忧心,此事与石三姑娘没有要害关系。”
石家大兄把伞给石清莲,与沈蕴玉回礼:“劳烦沈大人。”
雪夜凉月下,院门口两人远远对拜,石清莲撑着伞站在一旁,待到沈蕴玉都走了,石家大兄才站起身来,转而与石清莲道:“可有什么难事?”
石清莲只摇头,与石家大兄说道:“没什么难事,只是问了我几句话,圣上还好吗?”
“圣上近况,我等不知。”石家大兄也只是叹气;“我们连殿前都进不去,你要问,都不如去问问沈蕴玉。”
好歹沈蕴玉还是天子宠臣,进的了殿前。
想到沈蕴玉,石清莲便把剩下的疑虑都压下去了,胸腔里塞着的担忧也散了不少。
有沈蕴玉在,康安长公主不会再闹腾起来的。
她想着,与石家大兄告别,两人各自回了院子里。
石清莲回她的厢房的时候,沈蕴玉已经走到了千重殿前。
千重殿内也没有地龙,这里条件艰苦,只能燃足够的炭盆,他来时,由林中郎将去通报。
沈蕴玉立于风雪中,远远望着山色与渐渐明起的鱼肚白色的天空,心中沉思。
他在外侯了片刻,林中郎将转而折返,与他道:“沈大人,圣上已休憩了,长公主在伴驾,怕是接见不得您了。”
沈蕴玉垂眸,点头,道:“林中郎将,可找到了许公子那匹跑掉的马?”
“未曾。”林中郎将摇头,道:“林某已派人多方巡视,搜索,都未曾找到那匹马。”
沈蕴玉暗暗可惜。
他这次来参加围猎,没有带北典府司的人手,带的
都是他自家的私兵,虽说会一些拳脚功夫,能上阵杀敌,但是追踪搜索都不是长处,很难按着蛛丝马迹找马。
林中郎将瞧见沈蕴玉眼底里一闪而过的思索,也明白此事关键在于那匹跑掉的马。
林中郎将知道沈蕴玉是想找什么——只要找到了那匹马,对那匹马验一验,便可知道马匹发疯原因。
许公子的马是良驹,不会轻易发疯,而一般马匹发疯,都是因为中毒,或者突然被刺,若是能在那马上找到毒药残留,或者伤痕,便能给波斯质子和许公子定罪。
锦衣卫有闻风奏禀之权,沈蕴玉更是得过天子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现下圣上未醒来,沈蕴玉若是要给这二人定罪,只要拿到证据,便可直接下手拖到诏狱里去,只要让他审上了人,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
虽说现在不在京城,但只要有沈蕴玉,哪儿都是诏狱。
但是,林中郎将没有找到那匹马。
“说来也是奇了。”林中郎将的声音渐渐放低,他道:“那匹马一跑出去之后,林某便派人去寻了,但是偏偏就是没找到。”
沈蕴玉听了一会儿,点头,道:“既如此,便等圣上醒来之后,再谈吧。”
既然无法定罪,便由顺德帝来定。
林中郎将便躬身行礼,道:“今日多谢沈大人提醒。”
若非沈蕴玉开口,他今日根本想不到那一茬儿去,本来圣上遇袭,他便有玩忽职守之责,若是再来一个事后处置不当,失了圣心,他这中郎将的位置怕是要坐不稳了。
“林大人言重。”沈蕴玉与林中郎将互相行过礼之后,沈蕴玉便从千重殿前离开了。
林中郎将一直目送沈蕴玉,待到沈蕴玉离开后,便继续在殿前站哨。
沈蕴玉自殿前离开,却没有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而是去康安长公主的殿外转了一圈。
彼时已是黎明之前,康安长公主的殿内灯火通明,门口的侍卫耳通六路眼观八方,分外紧绷。
沈蕴玉没有进去踩点的意思,这些侍卫都是康安长公主费尽心机养出来的,每一个都身负内力,他虽然打得过,但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钻进去。
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找那匹马,或者想办法审一审波斯质子。
沈蕴玉对顺德帝颇为了解,顺德帝在醒来后,恐怕也不会对波斯质子做什么,纵然知道他们可能有坏心,但依旧会手软三分,最多,他会处置一个波斯质子,但不会处置长公主。
顺德帝只会认为,是波斯质子对他心存恶意,而不会认为,是康安对他心存恶意。
顺德帝就是这样的人,他优柔寡断,亲情至上,总是一次次迟疑手软,给旁人机会。
当初他对江逾白都不会下手,对康安长公主更是如此。
所以沈蕴玉才会对石清莲的梦境深信不疑。
如果江逾白和康安长公主联手一起坑害顺德帝,顺德帝怕是半点怀疑都没有,俩人一设套,顺德帝就主动往里面钻。
他虽为帝王,却总是会轻信那些与他一起长大、有血缘关系的人,他笃定的认为对方不会伤害他,过去那些情谊,在他眼里很重要。
可偏生,江逾白一个,康安长公主一个,这两人,那个都不是纯善为国之人。
沈蕴玉打算自己去林间寻一下那匹马,若是能找到最好,但实在找不到,也只能暂且先压下这些事情。
康安长公主的獠牙没有露出来之前,他不能在顺德帝面前讲康安的嫌疑,那会让他失去圣心。
在顺德帝眼里,他只是一柄好用的刀,可以赏,可以信,比起来许青回之辈,自是他重要,但是比起来康安长公主,还是康安长公主更重要。
更何况,太后还没死呢,康安长公主有的是退路,但他没有,他需得小心谨慎,一击即中才行。
沈蕴玉又想起了上次周伯良的案子。
那桩案子里,没把康安长公主钓出来,真是让他遗憾。
几个念头急转之间,沈蕴玉已经在殿旁走过了。
彼时天上的雪还在下,落到了他玄色的飞甲鳞袍上,他正经过时,突然听见殿内传来一声尖叫。
那声尖叫骤然炸响,虽说距离沈蕴玉有百步距离,但沈蕴玉听的很清晰。
是何采的声音!
在殿外守着的侍卫紧张了些,不断地在沈蕴玉的身上扫视,同时也回头看向殿内。
沈蕴玉身形都没顿一下,依旧如同往常一样,慢慢的向前走去,他的袍子有规律
的晃动,仿佛未曾听见任何动静一般,安静地走远了。
他走远了之后,殿外守着的侍卫便立刻跑向殿内,向殿内后方的厢房内喊道:“生了什么事?”
殿内厢房内的人回道:“何大人要跳窗跑,被我摁住,砍了一刀。”
若是按着康安长公主的吩咐,是可以直接砍死何采的,康安长公主的原话是:若有异动,砍了便是。
但是碍于何采在长公主府里人缘不错,与这些人原先都有些交集,且,康安长公主也是个随时会后悔的人,若是真把何采砍死了,康安长公主怪罪下来,那他们这些侍卫那受得了?
厢房门口,那两侍卫对话的时候,何采正躺在地上。
这一道砍到了她的肩膀上,直接砍的她浑身一麻,倒在了地上便起不来了。
鲜血从她的身体内迅速流出来,将棉衣都浸透了,她这身子本就羸弱,现下更是脸色苍白。
两个侍卫怕她真就这么死了,赶忙将人抬放到了床榻上,又叫来了侍女为她包扎。
侍女为何采包扎的时候,何采满眼放空,盯着她头顶的帷帐看。
她不想做一个窃国之人,那她与江逾白那种踩着百姓的头颅上位,满足自己野心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也不反对康安长公主做女帝,但是康安长公主想做女帝,可以去变法,可以回她的封地,在她的封地内,她有绝对的权力,她与在一个小封地里做女帝无异,她可以去从她的封地内改变女子的处境,而不是去害顺德帝。
她是忠君之人,她不能做康安长公主的刽子手。
何采觉得,康安也并不是真的想去改变女子处境,康安长公主只是想要权势而已。
她只是给权势糊了一层“为女子搏一条出路”的好看皮囊,然后理直气壮地抢夺那些她不该得到的东西,仗着出身,欺压旁的人。
康安长公主只是恰好是女子而已。
康安长公主是错的。
何采想。
她得闯出去,她应该将康安的所有事情都揭发出来,再任由康安这样折腾下去,她能不能坐上女帝不清楚,大奉是必定要动荡一回的。
她是想让全天下的女子过得好一些,但这不代表,她要拉整
个大奉下来沉沦,女子过得不好,便要将所有男子都杀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全天下也是有过得好的女子、也是有心地善良的男子的,难道要因为一点不好,便将所有好的全都弃之不顾了吗?
她要剔除掉不好的,壮大那些好的,让女子过的与男子一般好,而不是只让女子好,让男子不好。
只是她眼前越来越黑,手臂越来越软,耳畔的侍女的声音焦躁的响起,但是她却听不清了。
她渐渐陷入了沉睡。
何采睡着的时候,康安长公主也从顺德帝的殿内回来了。
顺德帝睡着了,睡得很死,睡之前还高歌狂舞过一曲,一副迷醉于天地之间,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样。
看样子,她的计划很顺利。
康安长公主难得的有了一个好心情,本想回来补一觉,但一进殿内,便听手底下的侍卫汇报道:“启禀长公主,何采何大人试图翻窗离开,被小的发现,砍伤、关押起来了。”
康安长公主的好心情又没了。
她冷着脸问:“人现在如何了?”
“回长公主的话,何采何大人已昏迷过去了。”
康安长公主顿时一阵心烦。
这个何采,怎的如此听不懂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