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前些日子,康安帝姬与江逾月商量,想把石清莲赶走,江逾月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替她办成这件事,结果转眼康安帝姬便得了消息,说是江逾白要将江逾月送走,想来是她们二人商量的事情败露了,康安帝姬赶忙将江逾月接到了宫内来。
但谁料,江逾月被接进宫里来的时候,就是一副面若死灰的样子,问什么都不开口,成日成日的坐着,也不睡觉,躺在床上,只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瞧着天看,看的康安帝姬心慌。
江逾月与她情同姐妹,她们俩幼时是一起长大、彼此都互相珍视的朋友,且,江逾月是为了她,才会特意走一趟正德寺,去找石清莲麻烦的,现如今江逾月成了这等模样,她自然不能放着不管。
“回帝姬的话,正是如此。”御医小心翼翼的道:“江三姑娘怕是动了大怒,一口气儿堵在胸口,顺不下去,人缓不过来,便一直这样呆傻。”
康安帝姬死死地咬着唇,不说话,只是让御医开完药,又让宫婢去煎,然后亲自找来了江逾
月的丫鬟问讯。
江逾月的丫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江逾月这些时日受的委屈全都讲出来给康安听,一副要康安为江逾月出头的意思。
“我们三姑娘这些时日受了好大的委屈,那石清莲是个会做戏的,挑来了最苛刻的女夫子来管束我们三姑娘,三姑娘哪里做的不好,石清莲便重罚,罚的我们三姑娘三更天了还不能睡,还要抄写女戒。”
“三姑娘日日跳舞,脚趾都磨得红肿出水泡了。”
“还有那些女夫子,日日为难我们三姑娘,三姑娘与老爷说,老爷还不信,老爷都被石清莲给蒙蔽了。”
“我们三姑娘还说,老爷不信她,为了石清莲,非要处罚她,说她是被冤枉的。”丫鬟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了哭腔:“若非是老爷偏心至此,我们三姑娘也不会被气成这个样子。”
随着江逾月的丫鬟不断告状,康安帝姬的脸色变的差极了。
她倒是小瞧了那个石清莲,这女人面上看着绵柔和善,背地里的手段却又脏又软,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却又像是细细的毛线勒进了肉里,让人又疼又难受。
怪不得逾月被磋磨成了这幅模样!
且,不止是逾月被她给害了,就连江逾白,也被石清莲给忽悠上了。
康安帝姬与江逾白年幼相识,又是真的互相倾心、互诉衷肠的关系,这世上,真的见过江逾白本色面目的人不多,康安帝姬算的上是一个,她知道江逾白的聪慧,也见识过江逾白的私欲,她知道,江逾白最开始是不喜欢石清莲的,娶石清莲只是应付顺德帝与太后罢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时日以来,她却察觉到,江逾白对石清莲似乎有了那么一点情谊。
只有那么一点点,但是却让康安如鲠在喉,她能感觉到,原先属于自己的地方,现在侵入了另一个女人。
她愤怒,她嫉妒,她...惶恐。
她能够接受江逾白不爱她,更爱权势,但是她不能接受江逾白把她放在第二的位置上后,又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如果江逾白真的爱上了石清莲,那她当初坚持要嫁给江逾白,宁可违抗父皇,也要嫁给江逾白时的一腔真心,满腹孤勇,到底算是什么呢?
不行。
康安帝姬
想,她容不下石清莲,无论如何,石清莲都得死。
康安帝姬攥着手里的团扇,阴沉着脸看着窗外的月色,想,眼下先忍一忍,待到太后的寿诞过去了,她与那许家许青回的婚事搅和黄了,她腾出手之后,再来收拾石清莲。
到时候,她要把这个石清莲挫骨扬灰!
而就在康安帝姬惦记上石清莲的时候,石清莲还在江府中昏睡。
她抱着被褥,沉沉的坠入梦间,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早已是天光大亮。
她从昨日午后,一觉睡到了天明。
她醒来时,人还是发懵的,记不得是今夕何年,她只记得自己靠着一个宽厚温暖的臂膀,如同火炉一样,把她冰凉的手心脚心都烤的发热。
她抱着被子,在床榻间熬了些时候,然后才唤墨言进来换衣裳,墨言来了之后,扶她起身时,还惊讶的问她:“夫人,您腿上怎的有血迹?”
石清莲讶然的低头一看,发现不仅是她的腿上有血迹,就连床褥上都有,她想了片刻,才记起来当时江逾白在厢房内的时候,她情急之下,扯了一句“来了葵水,脏了床褥”。
沈蕴玉便替她善后了。
石清莲心里顿时涌起来一阵安心。
怪不得顺德帝对沈蕴玉如此倚重依赖,这种小事他都亲力亲为,处理的半点痕迹不留下,所有错处也都能圆回来。
石清莲脑子里突然窜出来个想法。
若是昨日,江逾白真的把帷帐拉开了,沈蕴玉也肯定能护得住她。
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又被石清莲给掐死了。
江逾白不是什么好东西,沈蕴玉便是了吗?沈蕴玉护得住她一时,护不住一世,这俩人都是豺狼虎豹,只不过是各有各的坏罢了,她还是及时抽身为妙。
等到她与江逾白和离了、康安帝姬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她便能与沈蕴玉分开了。
石清莲的念头刚转到这里,院外头便有个小丫鬟,先找了双喜低声说了几句话,双喜后又入了厢房内,与石清莲道:“夫人,咱们江府后门处来了个戴斗笠的姑娘,说是夫人捡到了一方她的手帕,她上门来讨要。”
石清莲一听到“手帕”二字,便想到了陆姣姣。
这□□姑娘来的倒是快,昨日才刚露了相,今日便跑到她府门前来了。
她立刻起身,拾掇了下自己,便去江府后门处迎陆姣姣去了。!
第34章 陆姣姣人物小传与正文没有关联
八月子夜,万家灯火。
京城治下麒麟街内,绿毛鹦鹉展翅掠过高啄檐牙,踩着青瓦、混着琴曲蹦进了一户宅院中,不耐烦的用鸟喙啄了啄紫檀木雕花窗沿。
闺房内的琴声一顿,随即就是一道严厉的声线:“四姑娘,不可分心。”
“是。”陆姣姣凝神继续弹奏古琴,但接连错了几个音,她几乎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刘嬷嬷那严厉苛责的视线。
“四姑娘!”果然,刘嬷嬷深吸了一口气,厉声说道:“距离百花宴只剩下一日了,再这样磨蹭下去,你如何登台献艺,又如何叫永宁侯世子满意?”
陆姣姣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削葱般的白嫩的指尖勾着琴弦,含泪抬眸:“刘嬷嬷,我娘还好吗?明日百日宴前,我想去见见我娘。”
刘嬷嬷到了嘴边的呵斥在见到陆姣姣的脸的时候硬生生软了三分。
陆姣姣生了一张娇憨柔媚的脸,比外头的芍药还要艳丽三分,乌发如云般披散在肩侧,头上梳了两个圆滚滚的花苞鬓,花苞外面簪着一圈粉花小簪,一双眼如同琥珀般澄亮灵动,叫人忍不下心训斥。
“四姑娘,待到百花宴后,你自然就能瞧见你娘了。”刘嬷嬷避开了陆姣姣的视线,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心虚:“天色已晚,四姑娘先练曲,茶艺便先不学了,等明日百花宴后,再来教姑娘茶艺。”
陆姣姣等刘嬷嬷离开后,第一件事便是提起裙摆往窗外走,果然瞧见了一只绿毛鹦鹉炸着毛傲立于窗沿之上,瞪着眼睛望着她。
“小蚕豆。”陆姣姣从袖子里掏出来几颗蚕豆塞过去,问:“可找见我娘了?”
小蚕豆冲着墙沿拍了拍翅膀,一副要带路的姿态,看的陆姣姣眼前一亮,提着裙摆就跟着走。
陆姣姣身处于陆家后宅最深处的别院里,平日里只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这两个丫鬟对陆姣姣十分不上心,总是偷懒,在陆姣姣的刻意纵容之下,她们俩今天又溜出去玩儿了,大概一个时辰后会回来。
她要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她娘,自从来了陆府,她已经三个月没瞧见她娘了。
她娘是柳州人士,农户出身,幼时与她爹订了婚事,后来他爹父母亡了之后,就由她娘外
出杀猪、务农,供养她爹读书,后来她爹高中,本该接她娘入京,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接,只是过年时会回来看看她娘。
再后来,她爹就一直不回来了,她娘费尽周折打听,只知道她爹入赘进了右相家,给她娘的只有休书一封。
她娘一心念着她爹,未曾嫁娶,日日给她爹写信,盼望回信,等了十来年,一直等到陆姣姣长大,终于等来了她爹的回信。
她爹说,右相府的夫人为娘的真情感动,愿意接纳她们母女入府,她娘狂喜到痛哭一夜,第二日直接带着她不顾所有人劝阻来了京城。
她们从柳州出发,一路苦熬到了京城,但来了陆家的第二日,陆姣姣就被关起来,一直没有看见娘,反倒是见了一次陆夫人。
那位陆夫人穿着锦缎云绣,神色冷漠的扫了她一眼,继而说为她定了一桩大好的婚事,让她嫁过去,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陆姣姣不太信,怯生生的说想见她娘,但直接被陆夫人呵斥了一顿,陆夫人说陆姣姣无礼莽撞,禁足三月。
再然后,就是刘嬷嬷来教导她,从诗词歌赋教到琴棋书画,又从喝茶的姿态教到微笑时的弧度,从刘嬷嬷的话里,陆姣姣才知道,她是要嫁给永宁侯世子,所以她要努力学这些来讨永宁侯世子的喜欢。
而百花宴则是陆夫人早早就定下来的宴席,据说她要在这个宴会上艺惊四座,打出名头来,让所有人都知道,陆家还有她这么一个四姑娘——陆家对外宣称她早些年身有恶疾,送于山中静养,今年才回来。
至于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爹,至今她都没见过。
陆姣姣被她娘养的心思简单软糯纯善,本是很好把控的人,只是一连三月见不到她娘,她一直惦念,午夜梦回几次在梦中踏空,心落不到实处。
在苦熬了三月以后,陆姣姣最终决定铤而走险。
她没有什么帮手,只有一只养了许久的鹦鹉,自柳州一路带过来,颇通人性,且是一只鸟,没人防备它,勉强算是她唯一的依仗。
鹦鹉在前面蹦蹦哒哒的走,带着她绕过花厅,走到了一处吵闹的下人柴房之处。
陆姣姣茫然地藏在角落处,看着柴房的方向——那边亮着好多火把,一位嬷嬷正高声责骂:“那个农妇
怎么跑了!一个女人被绑了三个月,又是如何逃出来的?你们谁帮了她!我劝你们知道的赶紧站出来,要是叫夫人知道了,你们都要上家法!”
陆姣姣浑身一冷。
农妇,被绑了三个月——该不会是她娘吧?
这陆府果然有龌龊,否则怎么会关了她、又关她娘!
“嬷嬷,我们当真不知啊。”
一群小丫鬟跪在地上,七嘴八舌的辩解,还有人低声窃窃私语。
陆姣姣打小耳聪目明,站在远处也听了个大概。
“那农妇一直不肯屈服,今日竟跑了,这乡下来的人就是没见识,不知恩。”
“那泥腿子嫁给永宁侯世子真的行吗?永宁侯世子怕是也看不上她。”
“看不上又怎么样?反正不能把我们三姑娘嫁过去,三姑娘待我们那样好,真嫁过去就完了,那永宁侯世子是个阎罗王,以折磨女人为乐,还曾在闹市拖行女子至死呢!”
“而且,那永宁侯镇守大奉西部,日日与蛮族打交道,举止粗鲁,我们小姐怎么受得了。”
“别说了,不可妄言!夫人说了,和皇族联姻可是天大的恩典,这些话我们私下里说就是了,真要是传出去,夫人要赏我们耳光吃的。”
陆姣姣把自己的掌心掐的泛红,终于在一群丫鬟们断断续续的讨论声中搞清楚了为什么陆家人会突然迎她们上门。
原来,先帝曾给陆家和永宁侯世子订过婚约,那时候陆家还没孩子,所以婚事的具体人选还没选出来,只是定了这么一个亲。
陆家又只有一个三姑娘,而她那个没谋面的妹妹不想嫁给永宁侯世子,就想办法,本来陆家若有庶女也可去代替,但偏生陆夫人善妒,便宜爹的姨娘们下面一个孩子都没活下来,所以最后,陆夫人只找来了陆姣姣。
陆姣姣分明比那个妹妹大,却又为了掩盖住她的出身,所以被改成了“四姑娘”,被记在了陆夫人名下,居然还成了嫡女。
那陆夫人也是能忍,为了自己的女儿,竟咬着牙认了陆姣姣,为了防陆姣姣的母亲不愿,便将她们母女分离。
如果真的按照他们说的做,陆姣姣就会被嫁给一个残暴的男人,被打死都没有人管!
陆姣姣
攥紧了手里的手帕,悄无声息的往回路走,在走出几个回廊拐角之后,陆姣姣迅速提起裙摆往后门跑去。
她这三月一直被关在后宅,但是刘嬷嬷偶尔会把她带出院子在后宅靠近后门的地方转两圈,练她的仪态和走姿,教她如何在花园之中舞蹈,教导她碰见了比自己身份高的人该如何行礼,如果不小心被人撞了该如何道歉,甚至还教她背了几首诗。
这几首诗都是别人作出来的,陆姣姣负责背下来,到了宴会上把这些诗假装是自己的东西念出来,以此来坐实“才女”之名。
陆姣姣不在乎什么才女,她只知道,后门处通着外面,她可以跑出去,但门口有门房把守,所以她换了个法子。
后门附近经常会有一些马车出入,会有很多人来拜访陆家的右相然后悄悄离去,所以后门哪里摆放着很多马车,今日恰好也有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