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沈蕴玉就接着来提审郑桥。
郑桥身上的衣服都被扒了,只留了一条亵裤,满身都是血迹,一条腿也被庖了,他已存了死志,一言不发的被吊着,见了沈蕴玉也不讲话。
沈蕴玉倒是悠哉,小旗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沈蕴玉坐在其上,抬手拍了拍。
牢狱远处便传来一阵拖拽嘶嚎声,一道人影被人从牢狱外踹进来,直接扑倒在地上,尖叫着喊:“爹啊!爹啊!”
被吊在木架上的郑桥浑身一震,睁开了浑浊的眼,看向了牢狱里。
在他面前,沈蕴玉穿着一身红色
飞鱼服,面色冷淡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他的儿子狼狈的跪在地上,惊慌嚎叫痛哭流涕。
他的儿子!
他本该跑出京城的、唯一的儿子!
“郑大人。”
郑桥听见沈蕴玉开了口,语调依旧平缓,但其下却掩盖着深深寒意与几分胜券在握的意味,从远处缓缓飘来。
“您不怕死,您的儿子怕不怕呢?今日若是撬不开您的嘴,沈某,就只能把您儿子庖成人彘了。”
郑桥艰难抬头,就看见沈蕴玉那张如玉一般的脸上带着几分不似作假的关切,他道:“沈某最近多了个爱好,为人刑审时,喜欢将人阉了,您这个岁数,想来是不怕,但您儿子——”
沈蕴玉语气一缓,后面的小旗便走上来,一脚踩在郑桥儿子的腿上,“铮”的一声拔出了绣春刀,用刀背顶在了郑桥儿子的腿间,将郑桥儿子吓得嗷嗷惨叫,但就是挣脱不开那只铁武靴。
郑桥眼前一黑。
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混账畜生!
无数悲愤与恼怒在胸口处盘旋,但是在吼出的前一秒又变成叹息。
终究是棋差一招,棋差一招!
郑桥耷拉着脑袋,道:“我招。”
沈蕴玉唇瓣一勾,道:“郑大人说招的东西,有一处错漏,沈某便挖您儿子一只眼,有两处错漏,便割您儿子一只耳,郑大人,同朝为官,沈某不愿做的太难看,还请您配合些。”
郑桥在儿子的惨叫下,再无抵抗的意志,利利索索的将所有知道的都交代了。
“铜模确实是被柳居正带走的,他利用职务之便,做了个假铜模,我知道这件事情后,本是打算揭发,但他以我过去的一些事情要挟我,我便只当看不见。”
“后来,我察觉到他跟京中的一些文官有关系,其中有一个,叫“王承风”,这次出事之后,也是王承风给我传了消息,叫我把事情往江湖势力赤月帮的身上扔。”
郑桥道。
在听到“王承风”这个字的时候,沈蕴玉的眉头突然跳了一下。
他在那里看过这个名字,虽然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还是让他捕捉到了。
王承风,王承风。
他想起来在
何处见过了。
在江家清心院厢房窗边的矮榻上,羊脂软玉的美人儿伏在窗边,望着月亮唤他的名字,他们身边的案上堆积摆放着几张白纸,他一眼扫过,凭着本能记住了。
除了王承风,还有什么?
“田守义。”沈蕴玉突然道出了一个名字。
正在交代的郑桥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看向沈蕴玉。
他还没说出来的名字,沈蕴玉怎么就知道了?
沈蕴玉的面色却在那一刹骤然冷下来,他没说话,但是却让郑桥在与他对视的瞬间,后背都窜上了一丝战栗。
和刚才不同了,郑桥想。
刚才的沈蕴玉是在查案,但现在的沈蕴玉,是想杀人了。
就连趴在地上的郑桥儿子都不敢动了,安静地伏在地面上装死。
郑桥交代完所有事情之后,沈蕴玉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晌。
郑桥说的名单,在很久之前,他就在江府中看到过。
还是在石清莲的案上。
沈蕴玉是认识江逾白的字迹的,他以前就见过江逾白的文章和江逾白的奏折,所以,当时他看到石清莲的案上出现那些东西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这些东西都是江逾白写过之后,无意间留在石清莲那处的。
如果这般推断的话,那这个假铜钱案,江逾白已经筹谋了很长时间了,只是最近才兴起来的,江逾白是想做什么呢?
江逾白真的会是罪魁祸首吗?
之前他看见那份名单的时候,心中也是有两分疑虑的,只是那份名单来的不明不白,所以他未曾发问,也没有调查过,后来又渐渐忘了,现在翻起来之后,才和他眼下的案情对上。
除了王承风和田守义以外,他还记得一些人。
他盯着牢狱中烤着铁烙印的炭盆中的火光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离开。
跟在他周遭的小旗立刻推开牢房的门、拿起沈蕴玉坐的椅子,前方走来提灯的校尉,前呼后拥的随着沈蕴玉往外走。
有些灵醒些的校尉心中生疑:分明已经撬开了郑桥的嘴,案件已经有了一定的进展了,但是大人怎么放下郑桥就走了?
他们也不敢问,只沉默的跟着大人往外走,他们本以为大
人是要去殿内继续办公的,但是,大人却走出了北典府司的门。
他出了北典府司的门之后,便挥手让其余的锦衣校尉都下去,只留了几个暗处的人跟着他。
锦衣校尉自然听命,刹那间便都远去了。
沈蕴玉独自一个人往北典府司的门外走,一走出门外,便瞧见北典府司门口横着一辆马车。
沈蕴玉打眼一瞧,便知道是金襄郡主的马车。
金襄郡主为何在此?
之前金襄来这里,都是为了堵他的,但是他对这个女人毫无好感,所以根本也不理睬,现在瞧见了,还是不理睬,他只当自己没看见,抬脚继续往外面走。
但是金襄郡主看见他了。
本来坐在车窗旁边的金襄郡主从马车上翻下来,踉跄着跑向他,高声喊道:“沈大人,沈大人!是我啊!”
走在最前方的沈蕴玉并不驻足,甚至还直接翻上了一处墙沿。
他没时间跟金襄瞎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他要去南典府司调名单上那些人的资料,此事绝密,他不能假于人手。
“沈蕴玉!”金襄郡主站在屋檐下面,高高昂着头,突然尖啸道:“沈蕴玉!那天晚上的人应该是我!”
沈蕴玉在房檐上行走的脚步一顿,冷冽的视线如同利箭般从上落下,直直的落到金襄的身上。
金襄被刺的颤了一瞬,但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那时天色已晚,京城的秋夜凄冷,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地面上唰唰的刮过,天上只剩下最后一层薄薄的金光,吝啬的照在房檐之上,将沈蕴玉的红衣照的潋滟,上面的银线被映上金色,他那张脸也被映上金色。
金襄站在秋日夜晚、寂寥寒冷的街巷中,痴痴的看着他的脸。
在不久之前,她被劫匪绑架的时候,沈蕴玉也是这么出现的,居高临下,漫不经心,就将那些劫匪屠灭而杀,一路走到她面前,问她:“金襄郡主可好?”
金襄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她只知道,她接下来的一生,都忘不掉那一个夜晚。
没有人比得了沈蕴玉,他在金襄的眼中自带光芒。
就像是现在一样。
金光为他衣,高高在上,坚硬锋锐,永不低头。
终于,沈蕴玉从房檐上下来了。
他站在金襄郡主面前,比金襄郡主高出一个头,他垂着头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淡。
他问:“金襄郡主所言何意?”
金襄打了个颤。
她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道:“那一日,我,我给你下了药,是我不好,我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我不喜欢江照木,但是,但是石清莲——”
金襄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狰狞的神色,她道:“是石清莲故意撕下你身上的布条,引我去跟江照木睡在一起的,她抢走了你!”!
第68章 江大人发疯(二)
提起那天晚上的事,金襄整个人都在发抖,那天晚上对她来说是一场噩梦,她将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本该是我的,可她先比我出来了,她先我一步找到了你,大人,我们之间只差那么一步,她早有预谋的代替了我,还让我跟江照木睡在了一起,毁了我的一辈子。”
金襄语无伦次的说,说到最后,眼泪顺着她的眼眶向下掉。
“你不该跟她在一起,你该跟我在一起,是她从我手里抢走了你。”金襄哽咽着说着,她泪眼朦胧的抬头去看沈蕴玉,却看到沈蕴玉依旧站在原处,只面色冷淡的看着她,像是根本不在乎她说了什么一般。
“沈某,不曾被任何人抢走。”沈蕴玉定定的看着金襄哭的扭曲的脸,道:“沈某与郡主多次讲过,沈某不喜欢郡主,不管郡主做什么,沈某都不喜欢,故而,就算是郡主对沈某下了药,与沈某睡在一起,沈某也不会对郡主有半分怜悯。”
“正相反,如果那一日当真是沈某与金襄郡主在一起的话,沈某会觉得无比恶心,挥刀自宫都不为过,郡主也一定不会好,沈某会让您生不如死。”
“还有,你的一生,从不是别人毁的,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金襄郡主若有半分自爱,便不会对沈某下药,更不会沦落到眼下如此境地,既今日郡主来此,那沈某便将话说分明,当日之事,沈某未曾找上定北侯府算账,也是因为沈某暂时腾不出手来,所以没去找过定北侯府,但不代表沈某会永远将此事抛之脑后,金襄郡主,好自为之。”
至于金襄郡主说的话,沈蕴玉根本不信。
他有自己的判断,他当日的衣裳确实破了一缕,但是这不能给石清莲定罪,且,他查过那日前后发生的事情,石清莲前后与江照木毫无联系,两人也不可能联手陷害金襄,最关键的是,金襄在定北侯府内准备害他,石清莲又是如何未卜先知、下手抢人的?
证据不足,逻辑链不契合,所以一切都是金襄的臆想。
沈蕴玉见多了这种事,死到临头了,知道自己做错了,却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就将所有罪责都抛给别人,不断地给自己找理由,金襄只有把罪责全都扔到石清莲的头上去,她才会觉
得好受。
一念至此,他那双剔透的琉璃眼眸中满是冷漠的光:“烦请郡主不要再来北典府司门口了,否则,沈某会以“妨碍公务”为由,将您驱逐。”
说完,沈蕴玉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那样冷漠坚决,仿佛什么都打动不了他一般,金襄追了几步,因为裙摆过长而踉跄着跪在了地上,疼痛使她面色扭曲,她冲沈蕴玉的背影尖啸:“她是利用你!她骗了我,也骗了你!她是有预谋的!你该爱上的人是我!”
沈蕴玉脚步一顿。
他终于在漫漫长街中回过头,看向身后的金襄。
他道:“郡主,沈某知道自己爱谁,也知道沈某为什么爱谁,就算那一日沈某并非碰见石三姑娘,日后碰见了,沈某还是会爱的,与药效无关,从始至终,都只会是她。”
从那日假山之后,他便可以以内力压制,再不会被药效所控,他一直与石清莲纠缠不清,就只单纯是因为他想要而已。
他一向知道怎么刺伤人,也知道该怎么往人的痛楚踩,他只需说这么一句话,比冷刃入体都更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