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旧画册
马车出了正阳门走了约一刻钟，路上的车马行人逐渐多了起来，看样子都是赶往三神庙参加所谓的圣女出游。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山脚下，再往上就得靠双腿走上去了，山脚下也停了不少马车，还有附近村子的人来这里摆摊。
卖吃食玩意的，卖香蜡火烛的，甚至还有脂粉簪子等等，种类繁多的把整个山脚下都围满了，形成了一个小型庙会，这会圣女还没出来，胤禛就带着两个弟弟先去逛庙会。
乌雅威武父子俩就跟着后面，乌雅启博视线落在一直很兴奋的胤禟身上，不解地问向自己阿玛，“咱们家跟郭络罗氏已经闹成那个样子了，我怎么看着四阿哥和荣贝勒都不是很在乎，还跟九阿哥玩的很好。”
乌雅威武瞪了自家儿子一眼，“你儿子都娶媳妇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这些话能乱讲吗？我们两家闹得不愉快只是我们两家的事，几个阿哥都是亲兄弟，玩的好些又怎么了。”
乌雅启博讪讪的闭上了嘴。
胤祚停在了一个卖小摆件的摊位上，挑选了好几个小摆件，都是用木头雕刻的，虽不及内务府送来的精美，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在山下逛了一会，几人就往山上出发，上山的路修成了高高的阶梯，来往的行人很多，甚至还有挑着货担的小贩。
胤祚一行人很是低调，胤祚他们几个出来都换了常服，身后的侍卫也都是普通的侍卫服，像极偷溜出来玩的富家子弟。
走到一半胤禟有些走不动了，胤禛叫了个侍卫把人背上，自己牵着弟弟的手继续往上去，边走边嘱咐两个弟弟。
“一会别乱跑，让侍卫和伺候的人跟紧了，人一多就会有拍花子的溜进来。”
趴在侍卫肩头的胤禟好奇的问：“什么是拍花子？”
“就是人贩子，专门拐卖小孩的，九阿哥要是碰见陌生人搭话或者求您帮忙不要答应，您是个孩子能帮什么忙，那都是拍花子的伎俩。”乌雅威武解释道。
胤禟害怕的点点头，双手不由得抓紧了侍卫的衣服，前几次出宫都是由汗阿玛带着，身边明面上的侍卫就是好几十，又有几个年长的哥哥在身边，根本就没人给他说过还有拍花子。
“九弟别怕，我三岁就经历过此事，全靠自己的聪明才智逃了回去，六哥会保护你的。”胤祚拍着胸膛保证。
胤禟笑的眼睛都没了，肉嘟嘟的小脸上没了害怕，叭叭叭的跟胤祚聊着天，光是出京城这一路都能让两人聊上大半天。
走了快两刻钟终于到达了半山腰，距离三神庙还有近一公里的路，这段路已经被休整成了十分宽广的大路，直通三神庙的大门。
胤禟从侍卫背上滑了下来，热切的贴到自己六哥跟前，“六哥，人好多啊！”
胤禛看着前面攒动的人头，抓紧了胤祚的手，嘱咐道：“一会跟紧四哥，要是走丢了就站在原地大声喊我。”
胤祚点头，也学着胤禛的样子牵着胤禟的手，也叮嘱着：“跟紧六哥，六哥会保护你。”
乌雅启博无奈的看着三人，虽然前面人多，但是他们几人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了，一般人根本突破不了侍卫的防线。
刚走了一会，胤祚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刚要细看人已经不见了，随后凑到胤禛耳边小声说：“四哥，我好像看见了纳兰明珠，但是他身上的衣服怎么跟普通百姓穿的一样。”
“有可能是你看错了，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也不少。”胤禛的神经高度紧绷着，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个弟弟身上，对于什么纳兰明珠完全不在意。
胤禛没有想到的是，纳兰明珠确实刚与他们擦肩而过，纳兰明珠乔装打扮混进了人群之中，身边没带一个人，在家里躲了这么久就是康熙派人跟踪他。
在他得知今日是个难得的机会时，分秒必争的跑进了三神庙，庙里也挤满了上上香拜神的人，他低着头去了三神庙的后院，人还未进就被拦了下来。
“这位信众，后院乃庙中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拜佛请去前殿。”拦住他的僧人道。
纳兰明珠低声道：“圣女降临，白莲重生。”
僧人脸色立即变了，笑着同纳兰明珠道：“请随我去见圣女。”
纳兰明珠跟在僧人身后，穿过绿意盎然的后院，最终停在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前，僧人上前扣响木门，轻声对屋里的人道：“先生的客人到了。”
“请进！”屋里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
僧人推开门，对纳兰明珠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纳兰明珠朝他微微点头，随后进入了室内，房间的摆放很是简单，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正盘腿坐在榻上，旁边站着两个同龄的少女。
“我原以为纳兰大人会派手下过来，没想到是纳兰大人亲临寒舍，倒是我有失远迎了。”少女缓缓开口道。
纳兰明珠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是不想派人过来，之前派出去的人就没回去过，怕是人已经埋在了这座山里，这群人就是逼他亲自来。
“我不过是个传话的，谢允之也做了我多年的幕僚，不过是传个话而已。”
“也多亏了大人送来先生还活着的消息，对于我们来说，先生可是很重要的，当初我们寻遍了京城所有大牢都未寻到先生的踪影，没想到是被那狗皇帝关在了宫里。”
纳兰明珠冷着脸看向她，“我可以卖给你们一个消息，但是你们必须关好自己的嘴，不要透露出关于我的零星半点。”
少女轻盈的步伐走到他身边，轻笑道：“只要消息的价值足够，我可以答应你。”
半个时辰后，纳兰明珠离开了后院，在寺庙僧人的指引下，从山上的小路离开了。
另一边胤祚一群人还在人群里艰难的移动着，走了快两刻钟才走了三百米，突然，前方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胤祚隐约听到有人在高呼圣女万岁。
“玛法，是圣女出来了吗？”奈何胤祚个子矮了，根本看不见前面的情况。
乌雅威武弯腰把胤祚抱了起来，胤祚惊呼了一声，随即抱着乌雅威武的脖子朝着前方看去，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忽然朝两边分开。
不一时，由十几人抬着的轿子从寺庙后面出来了，轿子的四周用薄如蝉翼的白纱遮盖着，胤祚只能隐约看见轿子里坐了个人。
乌雅启博看了一眼十分焦急的九阿哥，一咬牙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肩上，让他也能看见前面的景象。
胤禟嘻嘻哈哈跟前面的哥哥打了声招呼，两人就这前面出来的圣女小声议论起来了，身后也有带着孩子来的，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把孩子抱了起来。
轿子离得近了，胤祚才发现里面坐着的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白皙的面庞平静如水，一双丹凤眼里却是不符合年纪的慈悲，手里捧着一个纯白的细胫瓶。
“六哥，她手里拿着的不会就是圣水吧？”胤禟好奇的问。
胤祚忙扼杀他的好奇，“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记得伊布里说他家里有个嬷嬷就是喝了这个圣水，人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那就不是药是毒。”
胤祚的声音虽不大，离得近的人也听见了，回头就骂骂咧咧的反驳，“他娘的，你一个小屁孩懂个……”
最后一个字在侍卫明晃晃的刀刃下咽了回去，瘦弱的男人往旁边挪了挪，期盼着不要注意到他。
轿子停在了离胤祚他们一百米的地方，轿子里的圣女说了句什么，站在旁边的侍女掀起了帘子，离得近的信众慌忙跪下，直呼圣女万岁。
圣女纤细的手指在人群里轻轻一点，一个满脸惊喜的妇人从人群里出来，跪在轿子旁磕头，“圣女万岁，是圣女救了我的命。”
圣女取出一节柳枝轻轻弹在妇人身上，空灵的声音响起，“三神告诉我，你前世是个善人，今世才免了你的病痛。”
妇人虔诚的接过侍女递来的圣水，随后一饮而尽，然后大声道：“我在三个月前被大夫诊出了不治之症，我与相公寻遍了京里的大小医馆，那些庸医告诉我，我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了，那一个月里我的身子越来越差，几乎下不了床，是我的相公来三神庙求了圣水，一日一碗，我活过了三个月，如今我的病已经全好了，都是圣女和三神庙的神威，多谢圣女，我与家人将终身侍奉圣女与三神。”
随着妇人的讲述，人群中又爆发了欢呼声，一声声万岁响彻三神庙的天空。
“六哥，这是真的吗？”胤禟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胤祚满脸不屑，“那个人是托，就是三神庙她们自己人，什么不治之症是能光靠喝罂粟水就能痊愈的？后世科技那么发达还不是有许多不治之症。”
“后世科什么…”胤禟一脸疑问，六哥怎么讲些他听不懂的话。
胤祚讪讪的闭上了嘴，怎么就不留神说了出来，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圣女有多大能耐，没想到就是靠着演戏来骗人。
胤祚刚抬头就对上那双慈悲为怀的双眼，他的左眼皮微微跳动了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圣女的柳枝朝着他来了，胤祚躲避不及，被柳枝上的水珠落了一脸，圣女的声音再度响起。
“恶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三神慈悲为怀，不忍伤人速速离开。”
胤祚脸色扭曲了一下，这人定是听见了自己拆穿了他们的把戏恼羞成怒了，胤祚这脾气能忍？他直接将矛头对向了跟在圣女身边的妇人。
“听说这位夫人三个月前诊出了不治之症，又寻遍了京中所有的医馆，是什么不治之症？医馆可开了什么药？想来医馆都是有病案的，想找夫人的病案并不难，夫人说喝了近三个月的圣水不治之症已经痊愈，可有大夫作证，夫人确实是患了不治之症也是喝了圣水才痊愈的？”
“你…”那妇人气结，下意识看向轿子之上的圣女。
胤祚又道：“你看她作甚，她又不是给你看病的大夫，你既患了不治之症又卧病在床一个月，可有什么症状？别是三神庙自导自演的一出。”
“无知小儿住嘴！”妇人恼羞成怒就要上前打他，被身后的两个侍女拦住。
“这都被我侄子怼的说不出话了，一个小小的罂粟就能被你们吹成圣水，也就骗一骗无知的愚民。”乌雅启博冷哼道。
离得近的人听到他们的话半信半疑，他们这块略微靠后，都是最近才信三神庙的，还未被荼毒很深。
侍女给人群中的一个男人使了个眼色，随后那人大喊大叫的来了，“你们竟敢侮辱圣女和三神，滚出去！”
侍卫拦着男人，人群中又爆发了激烈的喊声，对着他们喊道：“滚出去，滚出去！”
侍卫长见势不妙护着几位小主子突破人群，往山下撤，胤祚气急，可惜手腕被胤禛紧紧拽着，根本挣脱不了。
“我们就这样跑了岂不是显得我害怕了，我才不怕他们。”胤祚气鼓鼓的说。
乌雅威武低声劝道：“贝勒爷，他们人太多了，强行留在那会伤到你们几个的，”
“玛法说的对，你就别惹事了，要是凭你几句话就能把人说清醒，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陷进去。”胤禛也劝。
一行人继续往山下去，这会通往山下的路已经没什么人了，全都聚在半山腰的三神庙前。
走到一半时，身后又传来了争吵声，胤祚回头望去，一个身着厚棉袄的男子被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推搡着往前走。
“凭什么赶我走，你们害我弟弟，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总有一天要把你们这个庙一把火烧了。”
男人的豪言壮语自然惹来了那群人是拳打脚踢，胤禛对侍卫长使了个眼色，侍卫长接到指令立刻带人把挨打的男人救了下来。
“多谢几个小公子。”男人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朝胤祚几人拱手道谢。
“你弟弟是不是断了圣水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像是有几百只虫子在他身上咬，只有继续喝圣水才能缓解。”胤祚问道。
男人瞳孔一缩，情绪有些激动，“你们家里人是不是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我弟弟就是有些小毛病，刚喝了圣水我还真以为那是好东西，要是我早些阻止他就不会这么严重了。”
男人叫钱盛，家里在西街开了个杂货铺，他弟弟常年送货，关节有些毛病，一到阴雨天气或变天就会疼痛难忍，每次都要靠大夫开的药忍过去，无意间知道圣水的存在，一开始他弟弟只在阴雨天喝，时间一长他就发现他弟弟几乎每天都喝了起来，他才察觉不对，强行断了圣水。
一开始都还正常，直到第三日开始，他弟弟为了要圣水，摔东西打人下跪，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我来找了他们很多次，每次都被赶了出来，我弟弟如今也就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了。”钱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家里的原先也是出过当官的祖辈，只是家里没落如今就剩下一间铺子和老宅。
胤祚忽然道：“我有个办法，可以拆穿他们的真面目，像钱盛弟弟那样的受害者应该不在少数，把他们聚集起来待在三神庙门口，让那些还沉迷在三神庙编织的谎话里的人看清楚他们喝的到底是什么。”
钱盛摇头，“那些人为了圣水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怎么可能会听我们的话。”
“既然叫不醒他们，就先叫醒他们的家人，然后一起打醒他们。”胤禛眼底盛满了愤怒。
钱盛也看出了眼前几个孩子的不同之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我还认识几个跟我弟弟一样情况的，我还能找到更多的人，再放任他们下去，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要被他们害惨。”
胤禛找了两个侍卫随钱盛一起回去寻人，胤祚一行人坐上了回乌雅府的马车，胤禛回去第一件事便是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写下，让人送到康熙的手中。
乾清宫里，康熙拿着信眉头越皱越深，他小看了那群人，竟然想用毒控制住他的百姓，他看向梁福安，“去把禁军统领叫来。”
第七十五章
用过午膳后，胤禛兄弟俩又陪着胤禟去了观音寺街上的观音寺庙，他们求完平安符还能逛逛晚上的灯会。
夜市的灯会不是时常有的，只有在元宵这种节日才会有，街道两边都挂上了红色的灯笼，这会还是白天，感受不到那个气氛。
摊位前已经聚了不少青衣学子在猜灯谜，戴着帏帽的少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难道一个可以出来放松的日子，就连酒楼临窗的位置都被订满了。
马车停在观音寺门口，胤禛带着两个弟弟进了观音寺，观音寺的院内有一棵百年的银杏树，如今已经光秃秃的，没了秋日里的景色。
进了正殿，三人一起跪在佛像前磕头，心里各自为亲人祈福，上完香后又去求了平安符。
出观音寺时天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边的铺子摊位一家家亮起，各式灯笼映得街市亮如白昼，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掺杂着起此彼伏的叫卖声。
胤祚拉着哥哥弟弟挤到了一家最热闹的摊位前，指着挂在摊位上栩栩如生的老虎灯笼道：“老板，我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