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另一个臣子出列:“大王,凡授官者,必有功爵在身,不知这位..赵鱼,有何功劳?授何爵位?”
另一个大臣也出列了,他道:“臣记得,此子父祖秦氏,大王如何称他为赵?”
大夫胜出列,对众人道:“是在下的疏忽,未能及时通告诸君。在来栎阳之前,宗正感念先祖英灵不远,子孙生活不易,无功者立想尊荣,有功者存于乡野,是为不敬不孝不恭不谨,便将此子重归赵氏宗族,是为公子。诸君,称此子一声公子鱼即可。”
众大臣哗然,大夫胜继续高声道:“至于公子鱼的功劳,诸位,吾听说在列诸君家中马背上已经坐上了马鞍,家中也有子弟出席过公子鱼的筵席,难道他的功劳,诸君当真不知吗?”
有人道:“那年纪也太小了些。既有功劳,大王给些封赏酬劳就是了,何必现在就授官,还是栎阳令这样的要职。”
众位大臣都颇为认同的点头,的确,栎阳虽然只是一个县,但它的地理位置和政治性质都决定了它不只是一个寻常的县,若是以前的栎阳,大家的视线都放在咸阳上,栎阳令做与不做的无所谓,但现在,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它兴盛在即,没见到嬴姓宗室那边为了做上这个位置,都要打出狗脑子来了吗?
他们这些大臣可以不与宗室争锋,但大王,您也要推出一个像样的来吧?让一个小孩子来做栎阳令,您是不是太儿戏了?您是看不起我们还是觉着秦国没人才了?
大夫胜见他们的议论都集中在秦鱼的年纪上,就上请秦王:“大王,请臣将今年所得之麦列与诸君观。”
秦王:“善。”
有侍人将秦鱼那三亩地的收成一分不少的都抬了上来,在议事的大殿里占了好大一块空间门。
大夫胜详细介绍了麦的种植与产量,并表示,若是在场诸君有谁能保证将粮食产量每亩提高二至三成,别说是栎阳
令,就是封侯封君,大王也在所不惜。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居然有人狐疑:“难道里面没有掺假吗?”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上到秦王,下到抬麦进来的力士,全都转头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他周围的人也都自动远离了他。虽然他们心中也有此疑问,但是,你不能当场说出来啊?!
这是哪里?这是朝议,你这是在质疑大王吗?
这个人也明白过来,他骇的脸色煞白,全身跟打摆子似的,嘴唇蠕动,却是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夫胜温言笑语对此人道:“你是觉着,我秦国之王,是在拿国家大事与一稚子同诸君开玩笑吗?”
这个人浑身哆嗦了一阵,终究没有说出辩驳的话来,眼白一番,直挺挺的向后一倒,背过气去了。
大夫胜轻蔑的看了这人一眼,放眼高声道:“令者,治理一地也!公子鱼虽为稚子,但他能让田里的粮食高产,让百姓们安居,如何不能治理一方土地?拔出年龄不谈,公子鱼还有何处不妥吗?”
众大臣不语。难道年龄不是最大的不妥吗?他认识秦字吗?他会写爰书吗?他会跟上官对奏吗?他懂礼仪吗?栎阳是枢纽,他能跟南来北往东进西出的各色人等交谈吗?
他不能!
因为他压根还没来得及学习,时间门是他最大的障碍啊大王!
光会种田是做不了官的!
但秦王却是不会听见他们心中所想,他只道:“拉下去!”他眼神严厉的一一扫视全场,问道:“列卿还有何意见?”
众大臣正努力在想一个能驳斥的理由,然后那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臣出列了。他一字一句问道:“臣请大王,既要授官栎阳令,公子鱼所封之爵,大王可定下了?”
秦王笑道:“寡人倒是想封君呢,但你们的公子鱼清高的很,觉着封君是累赘,不想要!寡人无法,只能将栎阳交给他治理了。”
老臣道:“大王,从未有未封爵便授秩千石之官,公子鱼或许谦辞,但大王还需做到有功必赏。请大王为公子鱼封爵。”
其他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要不要附和。但他们更想反驳。
他们想反驳,但大夫胜说的好,
你要是自认能有比这小儿还要大的功劳,提出来,无论是栎阳令还是封君,大王都不会吝啬。
但他们没有!
在秦国,功劳最大,这是写在律令里的,秦鱼的功劳没法抹除,他们就没有底气去提出反驳的意见。
众大臣心中有苦难言,难道,他们秦国,真的要有一个六岁的小县令了吗?
不会见笑于六国吧?
还有,这老头哪里冒出来的?有谁认识吗?
秦王道:“既如此,便拜为上卿吧。公子鱼,你可接受?”
上卿,在秦国,作为爵位的一种,它既不在二十军功爵之列,也没有实际的土地官位,它更像是一种荣誉爵位,表示君王对你的喜欢和青睐。
有很多名人都曾拜为上卿,比如绳池之会结束后大家回到赵国,蔺相如功劳最大,就被拜为上卿。蒙骜也被拜为上卿,但他的实际爵位是十一级的右庶长,他的具体职务是领兵作战的将军和郎中令。他在战场上是将军,在咸阳城中,就是戍卫宫城的郎中令。因为秦王信任他,给他上卿的荣誉爵位,走在外头,要比其他爵位相当的人更风光一些。
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贵族荣誉称号。
秦鱼站起身,九十度揖身到地:“多谢大王。”
秦王也不看他,只问下面:“还有何事要议?”
众臣面面相觑。
秦王见无事可议,就退了。
秦鱼站在高台上,看看已经空了的王座,再看看站在下面都还要比他高的大臣们,也跟在秦王的后头退了。
不退也不行啊,他又无人可以说话。
秦王和秦鱼一走,白起也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好似他来就是占个位子似的,也没人上去跟他攀谈拉关系,也都好似没看到他似的。
大夫胜也想离开,但他被胡子头发雪白的老大臣叫住了:“大夫胜,公子鱼的封爵典礼可有安排?”
大夫胜上前几步,给老大臣行了一个晚辈礼:“叔公,您腿脚不便,今日怎么来朝议了?”
老大臣仍旧是慢吞吞一字一句道:“老朽几十年朝议一次,腿脚还能受的住。大王既然已经答应封公子鱼,那么按照宗室规仪,应该快点准备起来了,
大夫胜,你既为宗正丞,受宗令所托总领栎阳事,你要尽起你的职责来。”
大夫胜笑笑,将老大臣引到一处人少的空旷之处,小声跟他道:“叔公的担心小辈知道,只是叔公这次却是错了,非是大王不肯,也不是小辈不尽责,乃是公子鱼自己不要的。大王原本想要为公子鱼封君,是公子鱼一拒再拒,惹的大王不喜。朝议之前,可是生了好大一顿气呢。”
老大臣皱起了沟壑纵横的眉头,不信道:“你不是在哄老朽吧?”
大夫胜却是笑叹道:“老叔公哎,方才朝议的时候,您都没瞧大王的脸色吗?公子鱼在王宫受到的是什么样的待遇,您作为咱们宗室老臣,小辈可不信您没听说过?大王如此喜欢他,却在朝议上对他不假辞色,您就没多想?”
老大臣:“朝议肃穆,如何能轻佻嬉笑......”他想到秦王那阴晴不定的性子,自己也有些狐疑了。
“那,公子鱼他......”为何会拒绝呢?他这一脉的先祖们,是如何疯狂的想要得到爵位,他这个活了大把年纪的老头子,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怎么到了他这一辈,终于可以封君了,反倒是拒绝呢?
公子胜笑道:“您问我,我上哪去知道去?要不说是天才呢,老夫若是能有封君的一天,非得喜悦的大兴祭祀不可。咱们这位新公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心思当真琢磨,摸不透。”
老大臣却是拧巴着眉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大夫胜不赞同道:“他一个才六岁的稚子,能有什么心思要你琢磨的?不要拿你在咸阳的那套去对付一个稚子。”
大夫胜忙讨饶道:“好好,是小辈错了,是小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公子鱼只是率性而为,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行了吧?”
老大臣明显看出他是在敷衍,他对大夫胜冷哼一声,甩袖骂道:“竖子不可与为!”离开了。
大夫胜:啧,这老头,脾气真怪,你跟秦鱼...哦不,赵鱼....你跟赵鱼那小子不认识吧?怎么一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的话的样子?
您老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哦,当真奇怪。!
第63章 规划
秦鱼老实的跟在秦王身后进了他日常处置公务的大殿,秦王也不理他,只是坐在已经恢复到原状的案几之后,将一个黑木盒子推给他。
秦鱼打开一看,是一个青铜印章,上面系着青色的带子。
秦鱼拿起来一看,上面是扭的特别有韵致的线条,秦鱼不认识。
秦鱼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印章?”
长喜在旁给他解释道:“是栎阳令的绶印。一般来说,县令的印章都是青铜黑绶,但栎阳令有所不同,为青铜青绶,以为区别。”
秦鱼明白了。青色绶带要比黑色绶带高级,栎阳令的印绶是青铜青绶,是要比其他大县的县令高半级的意思。
有了绶印,秦鱼栎阳令的官才算是到手了。
秦鱼拿着印章去看秦王,看他还有什么吩咐。
秦王却是淡淡道:“退下吧。”
秦鱼有些麻爪,他挠挠后脑勺,试探问道:“大王今日可还有空闲?”
秦王:“无。”
秦鱼有些失望:“哦,原本还想给大王看我给栎阳画的规划图的,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秦王倏地抬起眼帘,一双眼睛鹰一般的盯着秦鱼,就像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
秦鱼壮着胆子,上前拉拉他的衣袖:“大王,你看不看?”
秦王冷哼:“你要是非要寡人看的话......”
秦鱼忙道:“非要,非要,一定要,一定要,大王等我啊......”
秦鱼拿着印绶一溜烟的跑了,长喜忙跟上去,徒留一个空盒子给秦王。
秦王看着空盒子冷笑道:“你若是不能让寡人满意,看寡人如何收拾你!”
秦王没有等多久,秦鱼就回来了,带着一个大箱子。
箱子放在台阶下,秦鱼自己打开箱子,拿出一个足有两尺长一尺多宽的...薄木板。
嗐,没有纸,真是太不方便了!
秦鱼端着一个木板迈上台阶,举起来放到秦王的案几上,拿给秦王看。
秦王屈尊降贵的垂眸去看,大皱眉头:“你这是什么鬼画符?”
秦鱼:......
“大王,这
是鸭地生态养殖规划图。”
秦王挑眉:“这就是你搞的那个用鸭蛋缴税赋的鸭地?”
秦鱼:“算吧,不过,我有更好的规划。”
“您看,这是沮水,这片鸭地,其实是一片滩涂沼泽,种粮肯定是不行的,只能长一些芦苇啊、荇菜啊、水鸟啊之类的,因这块滩涂荒芜,西乡的啬夫并不禁止百姓们过去采集,但百姓们去了,也只能采割一些芦苇,打一些水鸟做牙祭,实在是没有什么出产。但在我眼中,这里其实是一块宝地。”
秦王来了兴趣:“如何是宝地?”
秦鱼笑道:“大王可喜欢吃莲藕莲子?前年有商贾路过西乡,大母给我买了几片不甚新鲜的荷叶,我将其晒干,切碎,熬成荷叶粥,甚是美味。”
秦王:“这跟宝地有何关系?难不成你要在这片滩涂上种莲藕?”
秦鱼:“是挖池塘养荷花种莲藕。”
秦王:“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