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 第19章

作者:映在月光里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轻松 穿越重生

  谭昭昭的嫁妆丰厚,放丝绢的箱笼里,塞得满满当当,连手指都塞不进去。

  打开箱笼,一股樟脑丸伴着些许的霉味散开。丝绢娇贵,在太阳下晒容易褪色,谭昭昭便干脆全部拿出来,放在阴凉的廊檐下透风散味。

  张九龄帮着她整理丝绢,见她双手轻轻抚过每一匹绢丝,嘴里念念有词,不禁侧耳倾听。

  “都是钱呐,钱呐!”

  张九龄忍住笑,一本正经道:“昭昭真是富有。”

  谭昭昭头也不抬道:“那是,钱方是安身立命之本。”

  张九龄微楞,似乎不经意问道:“那我呢?”

  谭昭昭抬头看向他,笑盈盈道:“大郎是大郎啊。”

  张九龄一瞬不瞬凝视着谭昭昭,道:“昭昭,我先前同你说,我告诉阿娘,我从未后悔与你的亲事。”

  谭昭昭眨了下眼,一时没有做声。

  张九龄喉结动了动,片刻后,忐忑道:“昭昭,你可后悔与我的亲事?”

第二十二章

  谭昭昭被问得莫名其妙,张九龄看上去很镇定,却焦灼不安,竟然透露些不自信。

  联系先前他的种种反常,谭昭昭不禁认真思索起来。

  后不后悔?

  遵从着本心,谭昭昭问道:“大郎可是有对不住我之处?”

  张九龄手轻抚过丝绢,触及间细腻如凝脂。

  他的妻子,在收拾她的嫁妆。

  带着这些,她可是想要远走高飞?

  成亲之后,他离开了韶州,疏忽了她。

  张九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道:“俗云:穷波斯,病医人,瘦相扑,肥大新妇。昭昭身为新妇,当受了不少的委屈。我未能好生护着你,这是我的大错。”

  谭昭昭听到这几句俗语的“不可能”,细想一下便觉着挺有意思。

  波斯来的胡商,富得流油。医者看病治人,如何能病恹恹。瘦弱之人,岂能做相扑。

  至于新妇,嫁人之后须得侍奉翁姑,侍候夫君操持家务,忙得团团转,断不可能胖。

  大唐富裕繁华,武皇当政,于女人会少许多束缚。

  可惜这些,仅对于手握权势的权贵公主而言,寻常百姓家并非如此。

  端看这几句俗语,就足以充分说明,女人嫁人后的不易。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乃是大唐寻常人家的规矩。

  既然张九龄将话说到了这里,谭昭昭认真道:“大郎,你先前问我可曾生气,我没骗大郎,有什么可生气的,事实如此啊。在外人眼中,比如阿翁阿家看来,我是配不上你。不过呢,这个配不配,他们说了不算,端看你我自己。大郎若是不做那焦仲卿,我如何能做刘兰芝?”

  张九龄一瞬不瞬望着谭昭昭,她眉眼疏朗,大气明媚。

  “我如何能做那焦仲卿,昭昭此生都是我的妻,永远不会变......”

  谭昭昭抬手,温柔且坚定打断了他,示意他先听她说完。

  “大郎,你别急呀,先莫要说太远。至于大郎问我可曾后悔,以前已经过去,后悔无用。未来会如何,世事难料,我更愿意活在当下。”

  张九龄静静聆听,目光始终停留在谭昭昭脸上,仿佛要看清她的每丝表情,每份真心。

  谭昭昭迎着他的视线,缓缓道:“大郎,我并不需要你护着我,我只是希望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你为人子,有你的不易。我是人,人皆有七情六欲。会屈服,亦会生气,会厌烦,会伤心。各种规矩,律令,若能完全控制人的本性,就没有改朝换代,杀人放火的事情了。”

  张九龄轻颔首,晦涩道:“昭昭,我明白,终究是让你为难了。”

  谭昭昭摇头,笑道:“大郎,你看,这就是世情啊。在世情规矩下,我身为妻子,新妇,本就该如此。我不能有委屈,有不满,有怨怼。大郎能注意到这些,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事情。”

  无奈叹了声气,谭昭昭平静地道:“大郎胸有沟壑,心怀大志,定当有一番大作为。我只是个后宅妇人,于大郎的前程来说,的确帮不了任何的忙。阿翁阿家他们嫌弃我,我能理解,但那只是他们的看法,与我何干?”

  风吹来,卷起绢丝飞扬,谭昭昭顺手紧紧压住了。

  “我不愿困在后宅,成日等候丈夫归家,操心丈夫可有吃饱穿暖,可有生出儿女替夫家开枝散叶,侍妾可有安排妥当,庶子庶女可有一并妥善照顾,可有在翁姑前尽到孝心。既便我什么都不是,心气还如此高,如此不知好歹。大郎,你可能接受?”

  大唐正是太平盛世时期,她有钱傍身,不求大富大贵,足够她舒适过一辈子。

  何况,无论在何种境地,她都要活得自在随心。

  替如今的她,替以前的谭氏,一并活了。

  张九龄不假思索上前一步,谭昭昭赶紧拦住他,道:“大郎莫要回答得这般快,先深思熟虑之后再说。”

  风越来越大了,卷来乌云,将太阳埋了进去。

  “估计要下雨了。”谭昭昭打量着变了的天气,忙着将丝绢收进箱笼。

  张九龄默不作声忙着收拾,心此刻犹如天气一样,闷得慌,堵得慌。

  谭昭昭愈冷静,他愈难受。

  真如他所料那般,他们皆看重他,从未考虑过,她的想法。

  她后悔了,所有的大度,皆因着无所谓。

  世人并非皆爱权势富贵,也有隐在世外的高人神仙,断不肯入俗世,只求一份自由自在。

  他的昭昭便如此,不屑他的大好前程,定要做他的妻子。

  将丝绢收进箱笼,张九龄唤了眉豆与千山来,抬进屋放好。

  张九龄望着天色,手伸出廊檐下探了探,道:“兴许晚间会下雨。明日早起若雨停了,我们进城去。”

  谭昭昭讶异了下,她来到这里之后,还没去过韶州城呢,高兴地一口应了,“大郎进城可是有事?”

  张九龄道:“先前昭昭说替大娘子添置一套头面,我们早些去办了。”

  谭昭昭想起张九龄送她的那只簪子,犹豫了下,道:“韶州城要是寻不到好的头面,不若就给大娘子金叶子。越州富裕,要是不时兴的头面,大娘子也不好戴出去。”

  张九龄下意识看向谭昭昭的发髻,她向来素淡,只在发髻上蘸了一只柳叶金簪。

  他送的簪子,从未见她戴过。

  张九龄失落地道:“昭昭,我送你的簪子,你可是不喜欢?”

  谭昭昭看着他脸上的落寞,忙否认道:“没有,礼轻情意重......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平时我不喜戴太多的配饰,太重了。大郎那般费心替我寻了来,我都好生收着呢。”

  送礼不得人心,还不如不送。

  张九龄懊恼地道:“昭昭莫要安慰我,是我莽撞了。”

  谭昭昭有口莫辩,忙岔开了话题:“顺道替七娘子备一份吧,她要是成亲,我们总不能忽略了。”

  听到“我们”,他们还是夫妻,张九龄心方定,道:“好,都依昭昭的。昭昭的嫁妆留着吧,我都一并出了。”

  谭昭昭不解,张九龄携着她的手,道:“我们去书房。”

  两人来到前院书房,张九龄前去书架上,取下放在上面的匣子,连着锁匙一并递给了谭昭昭。

  谭昭昭恍然记起,这是张九龄放钱的匣子。

  张九龄道:“平时我花销大,囊中羞涩,比不过昭昭富有。”

  谭昭昭打开匣子,里面有金叶子,些许零散的铜钱,玉佩,扳指,红蓝宝石等等,价值不菲。

  以前张九龄说得随意,谭昭昭没曾想到,竟然这么多!

  垫了垫匣子,谭昭昭一下觉着沉甸甸了,她不由得惊呼出声:“哟!大郎真是深藏不露。”

  张九龄宠溺笑道:“都给你。”

  哎哟!哎哟!

  谭昭昭猛地抬头,惊喜看着他,道:“大郎可别考验我啊!”

  张九龄笑了下,笑容极淡,很快就散了,声音低了几分:“昭昭,我只有这些,你全部都收着,放在自己的嫁妆中,无论怎样花用皆可,一切由昭昭说了算。先前昭昭让我慎重考虑,其实我无需考虑,我向来都遵从自己的本心。已经过去的事情,歉疚无用。我同昭昭一样,活在当下。当下的我,愿意同昭昭白首不相离。”

  停顿了下,张九龄缓了缓情绪,艰难道:“昭昭若是后悔欲和离,那是因着我被昭昭厌弃,是我不够好。我自会尽心尽力,若实在无能,惟愿昭昭能过上自在,不受羁绊的日子,方是对昭昭最大的尊重。”

  谭昭昭搂着匣子,快活得几乎要飞起来,大声清脆地应了:“好!”

  张九龄被她身上的喜悦,冲得酸意蔓延,立刻就后悔了,忙道:“我是说假若,假若啊,昭昭可别以为我打算同你和离,可别误会了。”

  谭昭昭瞥了他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嫌弃他出尔反尔。

  张九龄别开眼,咳了下,轻拥着她往外面走:“昭昭快去把匣子放好,明日进城去的时候,顺道去衙门,写进你的嫁妆册子里去。昭昭,我饿了。好困啊,昭昭还是先陪我歇一歇吧,我想拥着昭昭入眠.....”

第二十三章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到了天明时方停歇。

  天际一汪碧蓝,凉爽宜人,谭昭昭舒服得仰着头,站在廊檐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张九龄从屋内走出来,上前立在她的身后,环着她的腰,俯身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呢喃着唤昭昭。

  谭昭昭怕痒,他的脸又贴上来摩挲,忙笑着躲开,叫道:“当心脂粉花了。”

  从昨日起,张九龄就变了个人样,默默跟在她身后,几乎寸步不离。

  张九龄不满唔了声,用力搂了搂,方放开她:“我与阿耶阿娘告知过,匣子交给了千山,我们且出发,坐马车进城。”

  谭昭昭其实想骑马进城,她迟疑了下道:“我去换你的衣衫,骑马前去可好?”

  张九龄打量着谭昭昭的身形,眼里浮起了笑,一本正经道:“昭昭真要穿我的衣衫?”

  被嘲笑身高,谭昭昭气得横他,想到下雨路滑,骑马会溅一身泥,只得作罢。

  到了大门处,张大娘子提着裙子跑在前,喊着大兄嫂嫂。

  张大娘子跑到马车边,眼巴巴道:“大兄嫂嫂,你们可是要进城?我也想去,带上我可好?”

  张九龄眉头微蹙,今日要去银楼替她看可有合适的添妆,还要去衙门给谭昭昭登记嫁妆册子。

  张大娘子一同前去的话,着实不大方便,张九龄委婉拒绝道:“下次再带你去。”

  张大娘子嘟着嘴,可怜兮兮道:“下次是何时呢?大兄还有数十日就去长安了,平时都见不着人影。”

  此次一别,山高路遥,此生估计再难见面。谭昭昭心一软,暗忖张大娘子去也好,若有看中的头面,就买下来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