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映在月光里
谭昭昭哦了声,“阿家告状了。”
张九龄跌坐在她身边,懊恼地道:“阿娘说了凶宅的?凶险,如何不吉利。我问阿娘,我考中了进士,得了官,小?胖墩生得乖巧伶俐,何来的?不吉利?阿娘说,反正她不会住凶宅。”
哎呀,目的?达到了!
卢氏与几个兄弟,是张九龄不可?推卸的?责任,谭昭昭也愿意养育几个小?的?,奉养卢氏。
只是住在一起就算了,哪怕亲生母亲,都会不便,何况是婆母。
谭昭昭忍着高兴,佯装忧心?忡忡道:“阿家总归有一天会知?晓凶宅之事,我就提前说了,让阿家先有个准备。谁知?阿家反应这般大,这样一来,阿家不去长安,就是你我的?不孝了,该如何办才?好啊!”
张九龄斜了谭昭昭一眼,在苇席上躺了下来,手蒙住眼喊她:“昭昭。”
谭昭昭应了一声,道:“何事?”
张九龄道:“你别装了,我都清楚。”
谭昭昭呃了声,打死不承认,道:“大郎莫要冤枉我啊!”
张九龄吭哧吭哧笑起来,道:“要说不孝,是我在先。我会奉养阿娘,知?道她不容易,她的?辛苦。要是不住在一起,我对她的?这份心?,永远不会变。要是住在一起,长此以往,我并非圣人?,估计这份情,就淡了。”
谁都不喜受到约束,无论古今皆如此。
张九龄拉长声音道:“昭昭,外面的?来往交际,我会尽力去准备好,要是有疏漏之处,你帮我看着些。”
说归说,谭昭昭哪能真让卢氏去操持给刺史等官员的?礼,毕竟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人?,于张九龄的?仕途有影响,她与小?胖墩也会跟着受影响。
包括张四?郎他们,谭昭昭不会让卢氏接手,他们兄弟的?成就,大多都看张九龄。反过来,要是他们不好,张九龄也同?样难辞其咎。
“我那里还留了好些香料,都是雪奴那里来上好的?东西,拿得出手,你放心?。对了,四?郎等到后年,你也给他送到大伯父那里去,让他早些启蒙读书吧。”
张九龄柔声说好,手拿来来,将谭昭昭的?手握在掌心?:“这些时日,辛苦昭昭了。”
谭昭昭并未与从前那样说无妨,苦笑了声:“穷波斯,病郎中,胖新妇。”
张九龄神色歉疚,起身拉起她,道:“我还未更洗过,昭昭同?我一起去,”
谭昭昭哎哟一声,气道:“我都这般辛苦了,还要我去伺候你洗漱,张大郎,你究竟有没有良心??”
张九龄拖住她不放,道:“张大郎有良心?,知?道昭昭辛苦,要报答昭昭一二。”
谭昭昭愣住,净房门在身后合上,她背靠在门上,张九龄俯低头,密密的?亲吻随之铺天盖地落下。
净房里,叮里哐当?,地面上蔓延着水迹。
热水水雾蒸腾,铜镜镜面上,雾蒙蒙。
身影剧烈摇晃,春意煦暖。
张九龄呢喃着:“昭昭,我欠你的?,此生都还不起。容我再还一次。”
谭昭昭:“......”
第六十八章
正式除服了。
在半夜时分, 灶房开始点了灯,仆从忙碌着?洒扫,置办酒席。
小胖墩身为嫡长孙, 初次归乡去祖父坟前尽孝,当仁不让去了。除了他之外,张九龄还带上了谭昭昭。
除服并未大宴宾客,张九皋几兄弟回了家, 加上张弘愈的几个兄弟与亲近族人,
谭昭昭见张九龄轻描淡写叫她, 并未曾多想,等他话音刚落, 卢氏的脸色霎时就不对劲了。
愣神?片刻, 谭昭昭唯一思索, 大致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男丁才有资格去坟前拜祭, 女人只?能在寻常时前去坟前烧纸钱。
对于拜祭之?事, 谭昭昭起初半点都不在意,但此事不同,她必须去。
谭昭昭说不出?什么心情, 仿佛变得轻盈起来?, 在大朵大朵五颜六色的云里穿梭徜徉。
并非是?被重视的沾沾自喜, 而?是?张九龄对她的这份尊重,在人前人后, 从不掩饰,坦荡的尊重。
因为张九龄,谭昭昭对卢氏特别宽容, 上前揽住了她,温声笑道:“阿家, 我不懂规矩,大郎说了,让我寻你一起,让你在旁边提点教着?我一些。”
卢氏霎时浑身变得僵硬,谭昭昭感?受到她的变化?,却始终笑盈盈挽着?:“阿家,还有大娘子,她要出?嫁了,以后回一趟娘家,不知要猴年马月。大娘子想念阿翁,她无论如何,都要去阿翁坟前磕个头。”
卢氏身子逐渐变得柔软,到底还是?矜持,勉强应了句:“可,大娘子,你且多看这些,别错了规矩。”
张大娘子笑着?跑上来?,背着?卢氏,朝谭昭昭挤眼,用唇形悄声说道:“多谢。”
谭昭昭回之?一笑,几人一同前去了墓前。
她们几人一出?现,惹得众人侧目。张九龄微楞一下,旋即退到一边,让卢氏在最前,他与谭昭昭张大娘子,张九皋等人并列。
张氏族里几个年长的族人长辈,只?一看就神?色不虞,碍于张九龄的面子,最终还是?未做声。
冬日的太阳照在身上不见半点暖意,明朗得让人睁不开眼,冰凉的空气中,夹杂着?香烛纸钱的气味。
谭昭昭跪下,与张九龄一同稽首大拜。他的侧脸,在冬阳中散发着?无尽的悲伤。
在长安时,他得知张弘愈去世后,整个人的恍惚。
他此生,再也没?了阿耶。
卢氏跪坐在最前,一动不动,背影看不出?喜怒。
其实,谭昭昭回来?之?后,见到卢氏的精神?,比张弘愈在世时,还要好上几分。
男人升官发财死老婆,对于女人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相看两厌的丈夫去世,儿子长大成才,只?管自由自在享清福。
谭昭昭以为,这是?卢氏一生中最好的时光。
可若是?卢氏不在了,张九龄同样会心痛难过。
谭昭昭苦笑,远香近臭,父母子女亦如此。她不敢奢望,因为这一件事,就能让卢氏解开心结,与她重归于好。
惟盼着?,卢氏能想开一些,不聋不哑不做翁姑。
拜祭完回到家中,待客人吃完酒,在城里的陆续告辞,张九龄的几个伯父堂兄弟们留下来?住了一宿,到翌日才离开。
两天招呼下来?,谭昭昭虽无需出?力,只?在一旁说笑作陪,累得一回屋就倒下了。
小胖墩兴奋得很,见谭昭昭倒在塌上,一下扑上来?,咯咯笑着?胖腿乱蹬。
谭昭昭揪住他的腋下,朝旁边一掀,没?能掀动。
“又胖了!”谭昭昭哀嚎,瞄到面前亮晶晶的一条,慌忙侧头躲闪。
小胖墩拉成丝线的口?水,险险滴在了苇席上。
张九龄进屋,瞧见苇席上的一团口?水,二?话不说上前,揪住小胖墩的后衣襟,将他提溜出?门交给乳母:“带他去寻四郎。”
小胖墩大叫着?小叔叔,随着?乳母去了。张九龄拿了布巾,仔细擦拭着?苇席,温声道:“昭昭歇一阵吧,等用午饭时我唤你。”
谭昭昭想着?先前卢氏提过一句,要同她商议过年时要准备的菜式,早些交待给灶房,让仆从前去采买,赶紧强撑着?坐起身,道:“我就觉着?好似忘了什么事情,恐怕阿家已经等着?生气了。”
张九龄忙道:“何事?”
谭昭昭说了,朝他笑道:“阿家还真是?看得起我,跟我说商议过年的菜式。每人的口?味不同,我喜欢吃的菜,二?郎他们并不一定喜欢。大过年的,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要是?吃得不舒心,就是?我的不是?了。”
张九龄沉吟了下,缓缓道:“昭昭,阿娘是?见你到过长安,见识不同,却拉不下脸问你,长安时兴何种?吃穿,你定了,她能学着?一些,以后待客时,能长长脸。这次他们来?,都称府里的酒菜美味可口?。”
谭昭昭惊讶了下,她想着?天冷,吃生鱼脍容易长寄生虫,就吩咐灶房准备了粥底锅。
大唐早就有小火锅样式,既三足鼎,中间的是?锅,旁边盛放调料,熬煮粥底烫煮切得纸片一样薄的鱼脍,虾等,配上酱油胡麻油蒜蓉蘸料,吃了周身暖洋洋,鲜掉眉毛。
卢氏扭扭捏捏,谭昭昭大方得很,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照着?平时在长安吃的来?,吃不习惯的,就当做换换口?味。中午让阿满熬煮些鱼片粥,多加胡椒,葱白?,每人送上一钵子,让他们尝尝可喜欢。”
张九龄亲了下她,柔声道:“好。昭昭,你考虑得周全?,多谢你。”
这两天张九龄陪着?客人,很晚才回屋歇息,他们几乎很少交流,谭昭昭知道他在说祭拜时,她将卢氏张大娘子一起带去了之?事。
谭昭昭挥了挥手,“这与你无关,是?我们女人的事情。不过,我倒盼着?阿家以后能好生享受,别再操那么多心了。”
张九龄盯着?谭昭昭,她迎着?他的目光,淡笑不语。
“好你个谭氏九娘!”张九龄笑起来?,佯怒着?将她扑倒:“我反正要与你到白?首,你休想!”
谭昭昭打他,道:“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张九龄笑,抱住她不放手,任由她不痛不痒捶在他身上。
谭昭昭推他:“去去去,张大郎,去给我跑下腿,跟阿家说一声菜式的事情,还有吩咐灶房快些煮粥,粥要火候,耐心慢慢熬煮。”
张九龄不情不愿放开谭昭昭,道:“喏!”
谭昭昭白?了他一眼,见他准备离开,又哎了一声,叫住了他:“你再与阿娘说一声,她已经许多年未回娘家了,不如,过年时也回去住一段时日。你有了出?息,阿家该衣锦归娘家,享受下众人的艳羡。”
张九龄似笑非笑道:“阿娘回不回娘家,都不耽误昭昭回去。”
谭昭昭小心思被戳穿,依旧面不改色,道:“我都是?一片好心,你不懂。”
张九龄迟疑了下,道:“可是?要让小卢姨母也回去?”
谭昭昭想了下,坦白?地道:“她们在哪里都无所谓,回去之?后,她们的日子,估计没?在张家好过,我没?那么小气。”
张九龄唔了声,道:“还是?让她们一起跟着?回去吧,住上一些时日再说。”
谭昭昭爽快地说好,“不好再回来?。”
只?要她们安分守己,养她们一辈子,谭昭昭也无所谓。
没?多时张九龄回来?了,道:“谭氏九娘,我已经办好了你吩咐的差使。阿娘听到要回娘家,很是?高兴,已经在兴致勃勃准备,回去要带的礼了。我让阿娘多住些时日,大娘子这边出?嫁的事情,她无需担心,嫁妆这些都已经早已备好,置办筵席这些,千山统领差使,底下有仆从们去忙碌。”
谭昭昭煞有介事地道:“张大郎差使办得好,赏!”
张九龄笑着?将头凑上前,谭昭昭响亮地亲了他一下。
秉着?礼尚往来?的君子规矩,张九龄顺势亲了回去,眼神?暗沉下来?,呼吸加重。
“阿娘,阿娘!”小胖墩的喊声打断了屋内的旖旎,张九龄皱起眉头,翻身躺下,恨恨道:“这个混小子!”
谭昭昭理着?散乱的衣衫,道:“肯定是?疯玩饿了,回来?要吃的。”
小胖墩接着?喊道:“阿娘,要吃糖!”
谭昭昭笑个不停,扬声道:“不给!”
小胖墩生气大喊:“要吃,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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