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薄情 第76章

作者:红埃中 标签: 破镜重圆 重生 穿越重生

  孔光维道:“陆松的父亲陆尺,我倒是有?些印象,十多年前去过一趟遂州,那时陆尺不过是个县令,这些年过去,才到?府城做了官,倒没想到?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文采斐然地?难得?。”

  两人论起陆松的文章,另有?一些其他贡士的。

  还未考试,各地?解元已经被京城的一些官员注意?,预备招揽。

  邻桌的刑部尚书卢冰壶却是不喜那陆松的文章,纵使浑然天成,写地?极好,但怎么也进不到?他心里头。倒是友人向他推举的,那个叫许执的举子所著文章,很得?他喜欢。

  不见其人,但从字里行间的用词,就可知此?人极务实。

  卢冰壶正要与卫度说此?人。

  他曾是太子老师,被皇帝指派讲授经文,那时卫度又是太子伴读,自然也是他的学生?。

  但看过去,卫度魂不守舍。

  “你?今日?怎么回事?瞧着心事重重。”

  卫度见岳父正与姜复放言,还不知情,心里尤是惶恐。若是父亲得?知……更是咽了一口唾沫。

  当下要尽快找到?花黛。

  听老师叫自己,脸皮不由抽搐了下,揉着眉心,“昨晚没怎么好睡。”

  “二哥,你?别不是做了亏心事,才睡不好觉。”

  猝然,身后一道揶揄。

  卫度回头,见是卫陵。

  卫陵对上那道满是锋茫的疲惫双眼,并不搭理,只向卢冰壶敬酒。

  卢冰壶抚须趣问?:“你?小?子何时这样懂礼识礼了?”

  耳中涌入旁桌事关陆松的言语,卫陵笑道:“从来知礼,只对着的人不同,礼也不同。”

  *

  宴散时,已近昏时。

  杨毓盯着人撤席,大儿媳纯礼让她回去休息,自己来叮嘱。

  回到?内室,丈夫卫旷恰是沐浴好,侧趴在藤椅的白虎皮上,一日?应酬下来,陈年旧伤发作?,真是痛地?能将个九尺男儿冷汗不止。

  偌大一个镇国?公府都是用战功打?下来的,三十余年下来,身上自是少不了伤,北疆雪大风干,吹得?伤口裂开又愈合,总没个好的时候,沾了水就皲裂泛白,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杨毓净手?后,用热油给他推拿,又给他扎针缓解。

  卫旷疼地?直吸气,道:“在北疆倒没觉得?身上多痛,反倒回了京城,一歇下来,时时要发作?。想来这人是不能舒坦的。”

  杨毓心疼地?蹙眉道:“明日?递帖子请院判来与你?看看,这伤都好些年了,都没好全过,这年瞧着更严重了。”

  好在狄羌议和休战,不然这年再待在北方,还不定成什么样子。回京的这些日?夜里,丈夫伤痛起来,没一晚是睡整的,时不时咳嗽。

  且说两句过去的旧事,又论起各自在男女席面的新事。

  杨毓免不得?提及卫陵的婚事,今日?几家借着这宴的机会,再来过问?她的意?思?。

  她心里早有?主意?。

  虽然小?儿子现在神枢营做事,稳重了些,但说起婚事,还是没半点?意?思?。可婚姻大事,终归还是要做父母的操持费心,哪能真地?让他混下去,与他同龄的各家公子大多都成了婚,就连崇宪那个孩子,两个月后也要娶新娘子了。

  再这么蹉跎下去,也不知何时能见到?他的孩子,他两个哥哥的孩子都这样大了,他现在却连媳妇都不知在哪家。

  姑娘们的年华就摆在那,也是不等人的。

  还要定亲走六礼,那么一套下来,都得?一年。

  当下,杨毓一边给丈夫上药,一边将钟意?的那两户人家告诉。

  说是两户,还是这些年仔细看过来的。不提杨楹说的郭家侄女,原本她看好的有?三户,秦家的女儿作?备,因其性子易莽,但秦家与卫家关系是好的。

  却那出赏荷宴的闹剧,虽是卫陵率先发难得?罪,但秦家女儿不会再考虑。另原先看好的太常寺少卿的次女,也不再多思?,同样在背后议人口舌。

  如此?只剩下两户,一是翰林学士姜复之女姜嫣,也是她故去闺友之女;一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女儿。

  容貌家世品性才能,都是再好不过的。

  卫旷伏在枕上,凝眉忍着背上伤口被药的咬噬,阖眸不语。

  待妻子说完,才道:“姜家不可。”

  他仍是闭目。

  “姜复那是个老滑头,一直摇摆不定,今日?能来我卫家的宴,明日?就能去他温家。”

  他知妻子与姜嫣母亲是旧识,恐是情在,只问?:“你?与姜家那边说了?”

  杨毓拿帕子给他擦脸上被疼出的冷汗,道:“哪里,这不是要先与你?说过,才决定下来?”

  听丈夫所言,她暗下思?索姜家一番,不再多话。

  卫旷缓出口气,随即说起今日?他那边的状况,也有?人向他暗递结亲的意?思?。

  正是神枢营的提督内臣陆桓,如今卫陵的顶头长官。

  也与卫旷有?早年交情在。

  陆桓有?一外?孙女,其父在江南淮安府任知府,姓白。

  淮安正是卫度去年出京办差之地?,上任知府因受贿治罪,接任的便是陆桓的女婿,其女这年恰北上京城,来恭她外?祖母在三月的六十大寿,现住在陆府。

  “陆桓那人性子戆直,想来他的外?孙女不错。”

  这话一出,杨毓就知道丈夫的意?思?了,她点?头道:“等这段日?子忙过了,我便到?陆家走动。”

  卫旷虽忙于战事军务,但对儿女之事也极为关心,儿媳都要在他这里过目了,才能定下来。

  如此?让妻子打?头阵过去,这话算是揭过,说起卫虞,也有?人家来问?了。

  卫旷道:“咱们的宝贝女儿,不急,多留两年再说。”

  杨毓也是如此?想。

  最后说及曦珠。

  杨毓道原要说与王家嫡子,王家也先有?意?,但拖些时日?,今日?王夫人过来,态度是和气,却有?推脱之意?。

  司天监监正王壬清从来少与朝臣结识。

  卫旷也是回来后,才得?知清楚若邪山的事,因此?事,王家与卫家多有?亲近,这次王壬清也应帖赴宴,卫旷与其见过。当下与妻子寥寥几语,说过那门被推亲事罢了。

  *

  自那日?小?琼山的倾诉后,及至国?公回京,曦珠一直在等卫陵告诉国?公,卫度与那外?室的事。

  却一直未有?动静。

  她都担心卫陵忘了此?事,但不好多问?。

  直至上元日?,他如先前那场盛放烟花下的许诺,带她出去玩。

  那时正是华灯初上,游人如织。

  外?室之祸在悄无声息里结束,另有?一起祸,却如蓬勃的烈火,直冲她来。

第49章 琉璃灯

  闭拢的窗外是十里长街, 车水马龙。熙攘人群里,不时有欢笑爆出,嚷闹嘈杂。

  许执席地而坐, 在?窗下的长?桌前,低头垂眸,在?昏黄的烛火下, 提笔书写?策论。

  门外忽地响起两声轻叩,随即有人问道:“微明, 你在?吗?”

  “在?, 请进?。”

  他仍将目光落在纸上, 笔尖蘸墨,继续写?最末的两句。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穿青袍的男子,见他还在?刻苦, 啧了一声, 道:“这过节的日子,大家都出去玩了, 只你还在?学。再是外头吵得很,你也能写?得下字?”

  许执写?完最后一字,将多余的墨捻去,收笔搁放,这才回头, 严肃的神情微松, 问道:“既如此, 你怎不出去玩?”

  张琢笑道:“还不是想?着你, 邀你一道。他们都在?楼下等着,要不要去?”

  “那劳烦治玉兄等我片刻, 我换身外袍。”

  许执走到角落的竹箱旁,打开箱盖,从里取出件叠放整齐,稍厚的芦灰绵袍子。

  张琢看到,道:“你这衣裳看着应有许多年了,不见得暖和,我那里有件毛披风,闲置没穿的,拿来与你,今日虽说过节热闹,但?天?气却冷得很。”

  他说这番话并没多余的意思,也不担心许执会?多想?。

  刚见到此人时,穿着就极为朴素,袍摆袖口都磨地发毛,洗地发白,就连头上束发的幅巾也是粗布。这般寒颤打扮的贡士也是难得。还单独一人,身边不见书童小厮伺候。

  大家都是从各州府选拔出来的举子,即将参与春闱科考,难免不相互交谈打量,得知从哪个地方来,是哪个名师教导,秋闱名次如何?。

  许执一一回答,却是从哪个偏僻穷地出来的,位处大燕疆土的西北之地,要穿过时今正闹匪患的黄源府。

  众人听得,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倒是一人事先探听朝廷中事,问是否与刑部尚书卢大人同出一地?

  许执应道:“是,许某幸与卢大人同乡。”

  这一问一答下来,旁人吃惊不已,忙问此次进?京,可与卢大人有联系,毕竟同乡,可有的帮忙了。那位卢大人做过太子老师,这要能帮衬,仕途岂不方便许多?

  许执却是笑了笑,道没有。

  尽管如此清寒,又不得同乡大官相助,他却一点不被这样的窘境为难,甚至常与同住一个客栈的同年交流探讨问题,询问他们的观点,说他们学从名师,想?必各有所长?。无?论年纪大小,都有恭敬为师的态度。

  此间过程他一直谦逊,弯腰躬身,获知后诚谢答惑,因此即便是比他富有的学子,短短时日,也愿意与他结交。甚至对他颇有微词,瞧他不上的人,后来都与他交好。

  张琢自然很愿意与这样的人做朋友。

  与其交谈里,能得知其才能卓越,再是做人的气度,也不知春闱会?得什么名次,但?现今先交好总是没错的。

  许执整理着衣襟领口,温和笑道:“多谢你好意,不用?麻烦,我这件虽看着薄,却是暖和的,再者我也不如何?畏冷。”

  这般便是拒绝,张琢不多言,拍拍他坚实的肩膀,感慨道:“也是,你这身体瞧着可比我好,若是我,可没有胆一个人过黄源府,上京城来。”

  因路途难行?,三日前,许执才抵达京城。

  这个时候,各大客栈几乎被赴京的学子住满,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偌大京城里,遍寻许久,才落住这间百福客栈。

  只剩下最后一间逼仄的屋子,连个床也没有,只有一张矮桌。

  他这些日都是席地而坐,睡时盖个褥子,烧盆炭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