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 第90章

作者:安南以南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穿越重生

  裴时清神情复杂盯着她, 到最后冷着脸说:“不是要与我划清关系么, 又为何要救我。”

  当时从断崖上跌下来,若不是棠梨挡了那一下, 他怎么可能只是跌断一条腿。

  她……又一次救了他。

  像是要故意证明自己没有大碍, 棠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我总不可能见死不救。”

  “若是今日被困之人, 换作陆辰远呢?”他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棠梨动作一顿, 树枝被折断在地。

  她垂眸:“……也会吧。”

  裴时清周身一冷。

  棠梨注意到他霎时间阴沉下去的脸色, 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裴大人,我也不是人人都会毫不犹豫去救的。”

  她歪了下头:“就比如……如果今日被困在崖上的是陆公子,也许我会犹豫片刻,然后他支撑不住掉下来,摔得比你还惨……”

  棠梨一边说话,一边偷偷打量他的脸色。

  到最后,她捂着自己的胳膊可怜兮兮说:“裴大人,现在你断了一条腿,我断了一条手,或许熬不到息邪来救,就要被这山里的野兽吃了,临死之前,我们能和睦共处一下吗?”

  裴时清终于掀起眼帘,冷冷看她一眼。

  棠梨弯眼看着他笑。

  从跌下断崖他拼命护住她那一刻,棠梨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若说之前乃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京风云变幻之际,棠梨担心自己的家人也会如同前一世受到牵连,所以畏首畏尾,不想再与他过多接触。

  跌下悬崖,他舍命相护那一刻,棠梨只剩下无尽的后悔。

  后悔她如此自私,将他推拒于千里之外;后悔他的命数也被她牵连改变……

  她还没来得及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好在上天垂怜,竟叫她这样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险之又险活了下来。

  劫后余生,心境全然大变,棠梨看着眼前以命相护的人,又觉得欣喜,又觉得鼻酸。

  那些遮在眼前的迷障终于被一只手拨开。

  棠梨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比起死亡,她竟然更害怕从此和他形同陌路。

  这意味着什么,棠梨很清楚。

  此前的逃避,真的只是因为担心家人受到党政之争的牵连么?

  况且不论这些,她此前的想法根本就是站不住脚的。

  不管她再怎么同裴时清割裂关系,但叫旁人看来,他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她此前还是太过天真,以为只要与裴时清变得形同陌路,便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和她的家人。

  殊不知……他们羁绊太深,有心之人轻而易举便能查到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

  跌落断崖,直面死亡那一刻,她忽然想起了陆微雨。

  微雨前一世这个时候,或许就是想牺牲自己,以求护全家人。

  但结果如何?

  恶人并不会因为退让和牺牲而罢手。

  她此前……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一点呢?

  她可以让哥哥和师兄们远离裴时清,避免遭人嫉恨陷害,但她也可以选择与裴时清并肩同行,努力护住她的亲友家人,努力……陪伴他。

  想到这一点,一颗沉寂的心忽然又急又快跳动起来,浑身血液都在沸腾滚烫。

  她不过是一个平凡闺阁女子,若说要她参与党争,无异于蜉蝣撼树,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她……是不是也能成为风雨来时为他遮风挡雨的一角屋檐?

  一番折腾下来,少女的脸已经变成花猫,然而她此时眼眸既然含泪,又带笑,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狐狸一样看着他。

  裴时清冰冷的表情如同被阳光照耀的冰雪,一点点融化开。

  按捺住狂跳的心脏,他错开视线,淡淡道:“饿不饿。”

  他这话题岔开得实在是有些突然,但眼下正在逃命,也并非袒露心迹的时候。

  有些话……等他们出去之后再对他说吧。

  她慢慢收拢思绪,才意识到自己的确已经腹中空空。

  从下午折腾到现在没进食水,是有些饿了,但眼下情况危急,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于是棠梨说:“忍一忍,可以等息邪他们来救我们。”

  这波人明目张胆,抱着一击必中的心思把他们逼落悬崖,分明是特意培养的死士。

  若不是这一次两人拼尽全力,险之又险一路滑落崖底,说不定还真得命陨于此。

  只是这处断崖位置特殊,若想下到崖底,需要从十几里外绕行,如今天色已晚,息邪一时半会也不好寻来。

  裴时清随手捻起一颗石子,闭目侧耳倾听。

  棠梨见他似乎要做什么,也不敢说话,悄悄打量着他。

  草丛发出异响之时,裴时清手中石子如同利剑射了出去。

  有东西闷闷一哼。

  棠梨惊喜地跑过去,看清楚草丛里的东西后惊呼:“是野兔!”

  她拎着野兔喜气洋洋地跑回来,裴时清自然而然摊开手要接过,然而棠梨已经蹲在地上,挽起袖角:“裴大人,你的匕首借我用下。”

  “我来处理。”他没有把匕首递给她,而是接过野兔,飞快处理起来。

  到底是伤了一只手,裴时清动作多有不便,好几次都险些划伤自己的手。

  棠梨连忙帮他按住野兔,“我们一起。”

  裴时清难得看她一眼:“不怕?”

  棠梨前一世流放的路上,伙食极差,几个月不见荤腥,甚至时有不能果腹的情况。

  她在最饿的时候,曾经生吃过河里的鱼虾。

  有一次夜晚休息的时候,她逮着一只野兔,好不容易背着看守将野兔扒了皮。

  本来准备偷偷用燃熄的火堆将野兔捂熟,却被看守发现,不仅没吃上野兔,还被看守打了一顿。

  裴时清见棠梨脸上露出怅然之色,不再开口询问。

  她原本就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第一次带着她杀人的时候,他便发现了。

  然而棠梨忽然开口说:“刚开始自然是怕的,没杀过生的人,连看见血都发怵。”

  她麻利地帮裴时清压着兔子腿,看他剥皮:“但做过几回之后,自然也就不怕了。”

  裴时清手下不停,飞快地将野兔的皮剥掉,开始处理起野兔的内脏:“你一个闺阁小姐,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

  棠梨笑盈盈道:“这是秘密。”

  裴时清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断崖底部相对安全,即使追杀的人要寻来,也要耗费一点时间。

  于是两人生了火,将兔子处理干净之后就着火烤了。

  鲜嫩的兔肉慢慢变色,油脂从表面渗出,滴进火里,发出一声爆裂的响。

  香气四溢,棠梨馋虫被勾动,肚子忍不住长鸣一声。

  她霎时间红了脸。

  裴时清淡淡道:“需再烤熟一些,不然吃了可能会闹肚子。”

  棠梨点头:“我也没很想吃,只是味道太诱人了。”

  裴时清翻转兔子:“之前倒没发现你这口是心非的毛病。”

  棠梨揉着肚子,悄悄咽了咽口水。

  话虽这么说,裴时清还是加快了速度。

  不一会儿,他撕下一只黄灿灿的兔腿,用树枝插好避免烫到人,再递给她:“没有盐,可能会发腥。”

  棠梨捏着树枝接过:“不碍事,谢谢裴大人!”

  裴时清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开始进食。

  兔肉的确有些土腥味,但两人都面不改色,吃得津津有味。

  棠梨忽然问:“裴大人自小锦衣玉食,就不觉得这兔肉腥味重,难以下咽?”

  饶是形容狼狈,但裴时清依然用旁边的山泉水净了手,才又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她。

  一双黑沉的眼辨不出喜怒:“你有秘密,我亦有秘密。”

  棠梨气结,只好说:“那行,我不问了。”

  一顿饭吃完,忽然落起雨来。

  他们也算是运气好,摔落悬崖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小的山洞,外面又有一股细细的山泉水,否则两个伤员的处境想必要比现在艰难许多。

  裴时清观察了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下山路滑,会耽搁他们找过来的时间,今晚先在山洞里歇息吧。”

  于是两人找了些草叶,勉强垫在凸起的岩石上。

  裴时清说:“你先睡,我守夜。”

  棠梨明白两人必需要错开时间休息,于是她说:“裴大人,你先休息吧,你伤得重。”

  裴时清闭眼道:“睡觉。”

  棠梨看他一副又冷又硬的模样,便知道这事没得商量。

  她躺在地上,蜷起身子,逼着自己快些入睡,好快些醒过来换他休息。

  因为一只手受了伤,棠梨只能以古怪的姿势蜷成一团,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或许是因为环境实在是恶劣,棠梨有些不舒服,轻轻扭着身子调整姿势,呼吸一直是乱的。

  不知过了多久,棠梨忽然被人轻轻扶起身子,靠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