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兄 第32章

作者:飞雨千汀 标签: 女强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公子看向坐于自己下家的小姐,笑着点点头,示意到她了。那小姐想了想,便张口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这接是接上了,只是意境不免有些悲壮。大家未多称好,很快又看向下一位。

  如此轮了七八位后,终于到了姜翰采。前头中断过两回,栽了两位姑娘,一位被上家的公子打了手心,一位被罚脱下绣鞋给人看。直羞得二位姑娘不敢再抬起头,却还是坐在人群中不忍弃局。

  到姜翰采这儿,上家留给他的是个“船”字。姜翰采低头踌躇了一会儿,才接道:“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

  听完,佩玖扭头白了姜翰采一眼。看来她真是高估他了,还以为他至少会装装什么淑人君子,想不到竟是如此下作!

  这首《琵琶引》中,拢共有四句带“船”字的诗句,其它三句分别是以“白”“弦”“寒”为尾,若是这三个字,可以说是张口即可接上!

  可姜翰采偏偏选了“宴”字为尾的这句,并不如其它三字常见,一时就有些棘手。可见姜翰采先前的踌躇,并非是因着想不到句子为难,而是在衡量哪句最能刁难住她。

  想到先前两位姑娘所受的羞辱,佩玖料着姜翰采也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可诗她委实是想不起来,这会儿再恨诗背的少也是无用了。

  思忖了一会儿,佩玖神色自诺的念道:“粉荷拂翠蟠桃宴,疑是仙宫辞旧年。”

  听她吟完,众人怔住。稍顿了会儿,有位公子质疑起来:“有这首诗吗?在下怎么从未听闻。”

  见此人不服,佩玖矜傲的看向他,言辞也颇为高慢:“这位公子看起来风流缊藉,似个当世才度。可竟连诗仙的诗也未读全了,尚不如我一闺中女子,可惜了……”说着,佩玖显露遗憾的摇摇头,以示惋惜。

  “小姐是说这竟是李白的诗?!”那位公子丝毫不气佩玖的言语轻蔑,只是深感不可思议。难道他十年苦读,竟不如一介女子!

  佩玖继续从容的道:“可不就是诗仙李白的《醉梦吟》吗。”说罢,又轻蔑一笑,扫一圈儿众人,问道:“怎么?该不会因着此诗略小众些,在座诸位便都没有听过吧?”

  众人闻言,先是迟疑一瞬,而后立马有人道:“自然是读过的!”

  “是啊是啊,启蒙时便念过了此诗了!”

  ……

  众人附和,只余先前质疑的那位张公子挠头冥思,心说李白的诗集他收集的最全,怎么大家都读过的《醉梦吟》,他竟不知?他这十年到底学来了些个什么!

  这时有同窗指着他嘲笑道:“张兄,你平日一副满腹经纶的模样,原来竟连李白的诗也未读全?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哈哈哈哈——”

  很快便有更多的人开始嘲笑张公子,甚至连姜翰采也加入了这调侃阵营。

  佩玖斜睨姜翰采一眼,又扫一圈儿众人,不由得心下冷嗤。这些个读书人,一个个的都因害怕被人耻笑见识少,而睁眼说瞎话。她随口胡诌的一句诗,竟也能有这么多人信以为真。

  真是虚伪。

  待众人笑话完唯一说了真话的张公子后,游戏继续,佩玖的下家便接着那个“年”字对了下去。佩玖瞥一眼张公子,见他神色落寞,她心中只觉抱愧。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便是耍赖,她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体面。毕竟在外人面前,她的体面代表着将军府,也代表着穆伯伯。

  想及此,佩玖又瞥姜翰采一眼,心道这一切都是怪他心术不正!上回打他的也不知是什么人,简直可恶!

  终归是下手太轻了。

  游戏又进行了完整一圈儿后,佩玖提议倒个方向,逆时针为序。大家赞同。如此一来,佩玖便成了姜翰采的上家。

  有道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诌。

  佩玖毕竟活了两世,便是再懒,这两辈子加起来书也读了不少,玩儿这种游戏基本不会太吃亏。加上她又有信口胡诌的能耐,更是没哪个字能奈她何。

  如此转了两圈儿后,终于她把姜翰采给难住了!姜翰采甘愿认打。

  旁人打时,男子大多赤手,姑娘家大多捡个小竹竿儿。而到了佩玖这儿,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戒尺,毫不客气的在姜翰采手掌上狠抽了两下!

  不仅姜翰采错讹,众人也错讹!哪个姑娘家出门儿还随身带着把戒尺的?防身用的么?

  许是姜翰采被打时动静闹的大了些,穆樱雪和柳公子终于回来这边。樱雪蹲在佩玖身后,看了看她手中的那把戒尺,纳闷道:“玖儿,你什么时候把戒尺给带出来了?”

  佩玖转头附耳说道:“我不是怕今晚回去兜不住么,就提前给偷出来了。”说罢,望着樱雪笑笑,眼中精光闪现。

  樱雪也笑,戳了下佩玖的脑袋:“机灵!”

  穆樱雪和佩玖这么大的姑娘了,自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做错了事被打屁股。故而遇到错的离谱的,穆阎最多就是拿戒尺教训教训,小惩大诫。

  可若是戒尺被佩玖提前偷走了,穆阎总不至于为了教训她俩再去买一把?再说到时那么晚了,买都没地儿买去,等到天亮气也早消了。

  佩玖这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既然樱雪回来,佩玖便也弃了诗局儿。见她离开,也陆续有人弃局儿,最终便散了。之后又间歇着进行了几个小游戏,便到了这次诗会的尾声。

  尾声还有一件最为关键的游戏,那就是递花笺。

  所谓递花笺,便是公子们对姑娘们做的。经过这大半日的了解,他们心里最属意谁,便将写好心意的花笺,悄悄放于那位姑娘身后的花篮中。姑娘若也对公子有意,便会选择花笺赴约。

  柳公子的,自然是放进了穆樱雪的花篮里。姜翰采的,自然也放进了佩玖的花篮里。

  当大家都递完后,姑娘们转过身来,这时才发现,竟有近一半的花笺全在佩玖的篮子里!

第47章

  各种奇怪的目光向佩玖投来, 有艳羡的, 有嫉恨的, 还有蔑视的。

  佩玖也不愿看到这一幕。她并不想为了一堆不相干的人士, 成了京中贵女们的眼中钉, 肉中刺。可奈何这结局她左右不了。

  想来, 大约是先前在对诗时胡诌的那几句太过招眼儿, 可是即便再来一回,她还是只能那样。

  为免继续接受那些怪异眼光的审视,佩玖一刻也不愿多待, 拉着穆樱雪上了马车,准备早些回府。

  依先前所定的,回府时她们借用姜家的这辆马车, 而姜翰采则坐柳公子的马车回去。

  见穆樱雪和佩玖要走, 柳公子追上来,又拉着穆樱雪下车说了几句。姜翰采也趁机跳上车粘上了佩玖, 为先前的事情开脱。

  从先前佩玖拿戒尺打他时, 他便看得出佩玖在生他的气, 他自然也知所为何故。他拼命解释, 说自己没有害她的心思, 那句诗只是一时心急随口说的。

  佩玖就由着姜翰采说, 但一个字儿也不理。直到穆樱雪回来了,姜翰采只得下车。车行前,他又忽地想起一事, 问佩玖:“对了, 敢问小姐那首《醉梦吟》是在哪本诗集中读到的?”

  说完,又怕佩玖发现他没读过,故而急急添了句:“噢,那首诗在下幼时读过,喜欢的很。后来却如何也找不到原册了,很是遗憾。”

  佩玖失笑,坐在厢椅高处睥睨着车下的姜翰采,冷冷回道:“大约是在梦中吧。”

  闻言,姜翰采脸上的笑意僵住,一脸茫然。

  看着那车帘放下,马车行远,姜翰采方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竟是被那丫头给戏耍了!

  舆厢内,佩玖撩开窗帘赏着郊外的夕晖美景,穆樱雪则兴致盎然的一封封拆着佩玖篮子里的那些花笺。

  佩玖要穆樱雪撕掉,而每撕之前,樱雪却都要念上一念,尽管佩玖充耳不闻。只在穆樱雪念到张公子那封时,佩玖的眼底才略有一丝动容。

  不为旁的,只因愧疚。

  她愚弄了众人,众人却因受她愚弄而去讥笑张公子。佩玖原以为张公子定是厌恶于她的,却不料他竟将花笺送予她。

  “这个留下吧。”佩玖扭头看着穆樱雪说道。

  樱雪眸中一亮,“怎么,今日竟遇到了个心动的?”樱雪那时还在与柳郎亲亲我我,并不知那些来龙去脉,只以为妹妹是因喜欢才对这位张公子另眼看待。

  佩玖懒得解释,只嗔了姐姐一眼,接着又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樱雪接着看下去,看到姜翰采的,她便问道:“玖儿,姜公子的也留下吧!”

  “不留!”佩玖笃定。

  樱雪却觉得妹妹只是佯作嘴硬,不愿在她面前露怯,便故意逗弄道:“这张我可不撕!别看你这会儿嘴硬,说不定明日想起又觉不舍,再来找我拼命!”

  佩玖凭空翻了个白眼,彻底无语。

  便在此时,马车忽地停了。

  “出什么事了?”穆樱雪边问着,边撩起窗帘看了看,却发现看不到前面。但心中猜测着是这条乡间小路太过狭仄,被倒伏的树木拦了路去。

  马夫回道:“禀二位小姐,是前面的马车掉了东西,正停下来捡拾呢,咱们这会儿过不去。”

  “掉东西?”穆樱雪不解的看看佩玖,佩玖也觉奇怪,姐妹俩便相扶着下了马车,往前头去看看。

  就在她们马车的前面不远处,听着一辆枣红色的小马车,看装裹不是寻常小门小户,却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高门。车后一个小丫头正弯着腰,在地上捡拾一些首饰发饰小件儿。

  车上坐着一位小姐打扮的,一边骂着那丫鬟无用,一边还抬起脚来踹她!那丫鬟被小姐踹倒在地,还得乖乖爬起来继续捡,小姐骂几句又抬了一脚直踹她脸上去!顿时流下了鼻血,着实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穆樱雪认得,这小姐也去了先前的诗会。而佩玖就更认得她了,不是旁人,正是在她上辈子嫁给姜翰采三年后,出现的那个姘妇!

  她叫季芙菱,父亲为从四品的明威将军,是个独女,自小既娇惯又霸道。上辈子姜翰采便是为与她长相厮守,而给佩玖下了迷药,安排了女干夫,扣了个终身洗不去的“淫·妇”罪名!

  这一世再见面,想不到还是如此悍戾。

  “玖儿,走吧,回车里去等。”穆樱雪边说着,边拉佩玖回去。

  佩玖跟着姐姐回了马车里,毕竟那丫鬟眼看着就快要捡拾完了,没必要再多生事。看不过归看不过,但若是上去管了,指不定那丫鬟回去得挨更多打骂。

  只是姐妹俩在车里等了良久,还不见前面的马车走,且那打骂声越演越烈!佩玖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再次跳下车去。

  “玖儿!”穆樱雪想要阻止,却未能拉住佩玖。若换作平常,她穆樱雪路见不平也不是没有出手相助过,只是这回她们可是偷遛出来的,她生怕惹了事瞒不住!

  下了车的佩玖径直朝前面马车走去,扶起那丫鬟,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让她擦拭唇鼻间的污血。

  然后扭头朝着季芙菱问道:“这位小姐,不知你家奴婢这是犯了何事,惹你发这么大脾气?”说这话时,佩玖的语气既不高慢,也不卑微。

  季芙菱先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既而看看后面的马车,方意识到是自己挡了人家的路。

  佩玖樱雪所乘马车是姜府的,虽不比将军府的气派,却也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故而季芙菱也没太嚣张,语气平和的说道:“这蠢货,让她帮我卸下几支珠钗放回妆奁里,竟给我甩了出去!”

  闻言,佩玖看看那丫鬟,有求证之意,可那丫鬟自是一个字儿不敢辩驳。佩玖再看看这路段儿,坑洼不平,恰巧还有块大石头硌在中间。

  这下佩玖便大体明白了。看来是这季芙菱瞒着家人盛装参加诗会,却怕回家后被父母猜疑,故而路上匆匆卸下首饰,简装回府。而行至此处,被这大石头一硌,马车颠簸,丫鬟便将捧在手里的妆奁给甩了出去。

  “呵呵,原来是这么件小事儿!”笑着,佩玖弯身将地上最后一个小珠簪捡起,放回到季芙菱的妆奁里。放时,借着宽袖的遮挡,佩玖顺手塞了个东西进去。

  而季芙菱只顾生气,便是就在眼皮子里下发生,也根本未留意。

  “行了行了,为这么点儿事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劝罢,佩玖转身回了自己马车里。

  没多会儿,季芙菱的马车便走了。

  穆樱雪和佩玖和马车也跟在后面回城,路上穆樱雪小憩了一会儿,佩玖冥思一路。

  上辈子姜翰采和季芙菱相遇的那么晚,以至于害了无辜的她,若是这辈子他俩能早早相遇,是不是就不会累及旁人了?

  待季芙菱回到季家,坐于铜镜前正式卸妆时,才恍然发现妆奁里竟有个花笺!这不禁让诗会上未收到一张花笺的她,喜出望外。

  赶忙打开那花笺看了看署名,是位姓姜的公子。再看内容,除了一首赞美她美貌的小诗外,便是邀她明晚在东湖赏月。

  先是一阵窃喜,接着季芙菱又疑惑了起来。旁人皆是将花笺送进篮子里,为何她的花笺会在妆奁里?

  仔细想想,她的确是在投花笺之前悄悄补了补胭脂,回过头去时,妆奁就放在篮子旁边。难道是那时有公子放了进去?

  想及此,季芙菱的脸上飞了两抹粉霞。心中暗暗庆幸,幸好路上那蠢丫头摔了妆奁时,没将这东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