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雨千汀
见这幕,堂内众人皆迎了出去,穆阎扶住女儿的胳膊,慌着问道:“这……这是怎么弄的?”
菁娘则从护卫手中接过樱雪,扶着她往屋里走去,“先别问这些,先让樱雪进去坐下,喝点热汤慢慢说!”
佩玖也赶忙吩咐了厨房去准备暖胃的热汤,想到樱雪大约有两日未曾进食东西,便又嘱咐她们蒸个蛋羹,补些养分。
进屋,穆樱雪边哭着边讲述了经过。除了将三人共同经历的部分又说一遍,之后便是她与护卫骑马一路狂奔。因着将军府的马匹占优,便是两人同乘一匹,也奔了近半个时辰才被后面的两个劫匪追平。之后一番激烈厮杀,护卫终将两个劫匪杀掉,而这时他们却发现已找不到回官道的路了。
漫无边际的荒原难以辨清方向,常常是自以为向着一个方向走,实则却兜了圈子。就这样走了两天一夜,才终于见到了官道,然后返回家。
穆家人与柳家人嘴上都说着“回来便好”“人无事便是大喜”,但穆樱雪却看到未来婆母眼中不时闪过的狐疑之色。樱雪知道自己与个护卫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独处了两天一夜,这是犯了柳家的忌讳。更何况那护卫和人厮杀时衣衫全破了,光着膀子,更是给了外人遐想空间。
送走柳家人后,穆樱雪回房洗了身子,换了新衣,然后回到偏堂,见穆阎与穆景行都还在。她便上前问道:“父亲,大哥,那个护卫呢?”
穆阎以为女儿是心中挂记救命恩人,便慈爱的安慰道:“樱雪啊你放心,那护卫拼死救你立了大功,为父已请了大夫为他诊治箭伤,如今正在房中休息,已无大碍。”
可说完这放在,穆阎却未从穆樱雪的脸上看到松泛的意思,而是见她敛眉凝绪若有愁思。便纳闷道:“樱雪,你还想着让为父再做些什么?”
穆樱雪抿嘴看了看坐在椅子里饮茶的大哥,想说却又忌惮着什么似的,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
倒是穆景行抬眼间,看到妹妹偷瞥自己,便将茶碗儿放下,代她回道:“父亲,看来樱雪是想让你帮她将那人打发出府。”
此言一出,穆阎立时瞪眼看着穆樱雪,不置信道:“那是雪儿的救命恩人!也是整个穆家的恩人!怎可能有这种心思?!”
穆景行勾唇邪笑,不再说什么,只抬着眼皮儿瞪着穆樱雪,似在逼迫她亲口说。
今日柳家人的反应,父亲母亲顾不上细细观察,可穆景行却格外留意了。且连樱雪当时的焦急,与对恩人的刻意疏离,他也尽收眼底。如今樱雪这神情的找来,一开口就问那护卫下落,穆景行便猜到了,她这是想要驱人出府好避嫌,给柳家递投名状表忠诚清白!
见被大哥戳穿心思,穆樱雪也没什么再避讳的了,便如实道来:“父亲,再有几日便是女儿出嫁的大喜日子,可偏偏在这节点儿上却摊上了这种祸事,柳家人心里能不生芥蒂?”
“你……”若是平时,穆阎定要开口训斥女儿,可想想她刚遭此大劫,他又不忍骂出口,只虚悬着食指微微发颤。
樱雪则得寸进尺的继续说道:“父亲,女儿自小便被您教导要知恩图报,可是您又可知,对于女孩儿家来言,性命是小,名节是大!若是因为报恩,而惹得未来的婆母与夫君猜忌,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那你想怎样?”穆阎收回手,阴深的望着女儿,语气冷淡。
穆樱雪丝毫未在意父亲的语气,只沉浸在先前沐浴时梳理的各种处置后果中,并一一分析给父亲听:“女儿的后半辈子是要生活在柳家的,若是将这人继续留于将军府中,挂着个救命恩人的名头,那日后女儿每回回娘家来,不去关切问候吧显得失礼无情,去关切问候吧柳家人又会心中别扭。况且不论女儿去不去,只要回娘家,柳家人就会心里犯嘀咕!”
“而他自己呢,也会自持着救主有功,说不定还会三五不时的与身边护卫下人们提起,使得这桩丑事总也过不去!”
穆樱雪转头看看大哥,又道:“可若是如大哥所说,多给些银子将他打发出府,又怕他在外面拿着此事说嘴,搞得更多人知晓女儿的丑事,甚至还有可能给将军府扣上一个恩将仇报的帽子!”
说到这儿,穆樱雪蹙眉起来愁道:“故而这两样都不成……”
“你给我住口!亏你还知道是丑事!”
应声,就见穆樱雪打了个哆嗦,她抬头看到穆阎一张愤然至极的脸。接着穆阎双眼一眯,眸带狠色的问道:“得人恩情,又恐人宣扬,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救命恩人灭口?!”
“没……没没。”见父亲当真动了怒,穆樱雪也怯懦起来,小幅度的挥挥手,怯生生的道:“我……我这不是把各种处置可能造成的后果给父亲和大哥说说么,然后大家一起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呀……”
“毕竟……毕竟女儿日后在柳家是否能幸福,也决定了会不会给娘家添麻烦呀……”穆樱雪低着头又小声嘟囔一句。
穆阎这厢已是气的快要吐血,就在一个‘滚’字将要出口之际,突然被儿子穆景行劫了去。
“父亲,这个人对主忠心,且身手不错,日后就让他跟着我吧。”
穆阎转头看看儿子,这倒是个好法子。做护卫无多大前途,即便赏人再多金银,也只虚华于表面。而凭着他今日与那护卫的交流,可看出那是个真正的男儿,有建功立业的志向,只当个将军府护卫到底是糟蹋了。
第77章
南山乱匪, 乃京郊多年之患, 而因着南山山势绵延, 加之作案时间无迹可寻, 回回非但不留活口且又遍寻不到尸首, 官府始终无处下手剿匪。每回富户家眷出事, 官府都象征性的派些兵去, 然而回回落空而归。
而这回镇国将军府,只两日的时间,非但将三名女眷尽数救回, 就连劫匪亦是无一漏网的擒拿回京!那些个劫匪在酷刑之下当即便如实招了这些年所犯下的累累罪行。
一时间镇国将军府为国除害的名声大噪,京城百姓们称道不已,富户苦主们更是感恩戴德。
两日后, 处理完家急的穆景行, 向圣上秉明后,再次上路赴北境。而这回可就走的不似第一回 时那般平淡了, 甫一打开府门, 便可见京城百姓们夹道欢送, 商贾富户们更是举府前来送行。
穆景行与父亲母亲妹妹一一告别后, 走到佩玖身边, 温和又带着几分逗趣的对她说道:“家中只你最小, 日后若遇到何难事,不要总想着自己去抗,能告予父亲母亲的便告予他们, 他们总比你有主意。不方便告予他们的, 便给大哥投信,若不急的就一一记到纸上,待大哥回来了为你出气。”
大哥玩笑中透着语重心长的一番话,佩玖明白他是真的不放心她,怕她会吃亏受委屈,便笑着挑挑眉毛:“大哥放心好了,玖儿定谨记大哥教诲,也会以大哥为样,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
穆景行眉眼含笑,抬手揉揉佩玖的头,然后转身上马。随着口中的一声“驾!”便绝尘而去,身后的两百余骑兵紧紧跟随,夹道两旁是京城百姓们由衷的祈福声。
与身后的队伍拉开几十步距离后,穆景行轻勒了勒马缰绳,放缓了些速度,回头远眺一眼,见家人仍站在门外目送着他。只是他已看不清他们的面目,渐渐的只成了一个个的点。
穆景行转回头时带着一瞬的落寞,既而是勾唇苦笑。刀枪不入?这世上哪里会有刀枪不入的人?只是有的人受了伤可以将伤口展示给旁人看,并被别人医治好。而有的人受了伤,却只能捂着伤口远离人群,兀自舔舐。
慢的这会儿,恭六与另一名侍卫便追赶了上来,一左一右的骑马伴行在穆景行身侧。穆景行转头看向右侧的那名新侍卫,正是穆樱雪的救命恩人,如今他的贴身长随。
“委屈你了,明明是我们穆家的恩人,可如今箭伤尚未痊愈便要跟着我上战场。”穆景行略带抱愧之意的说道。
想到妹妹为了维护自己的闺誉,而给柳家去报了护卫箭伤命中要害,回天乏术,恩人已逝的假消息,穆景行心下更添惭仄。只想着日后定要好好提拔此人,报答他对樱雪的救命之恩。
那侍卫憨厚的笑笑,一手握着缰绳,一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将军府才是于属下有恩,属下无父无母一人漂泊,幸得将军府收留作了名护卫,自当拼尽全力保护家主。如今属下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大公子却肯给属下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可是属下往日求都不敢求的!报个假死而已,属下又不会掉块肉。”
见他心中并不计较这些,穆景行便释然道:“那好,你日后在军中就易名为彦七,如恭六一样,做我的左膀右臂。”说罢,穆景行笑笑,猛夹了下马腹,带着身后众人加快了行军速度。
将军府门前,看着行军的速度加快,望着他们的后身儿,佩玖心下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
穆济文穆济武当初上战场时,她也有不舍,但更多的是高兴。高兴大好年华的热血男儿们,又可上战场绞敌寇立功名!可如今大哥走,她心中的感觉却是有些许微妙变化的。果然是不知不觉间,她对这位大哥太过依赖了。
不过此次大哥上战场,佩玖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上辈子的事本有许多细枝末节她记不甚清了,可这回在山中洞穴梦那一场后,脑中复又清明了起来。大哥此去,半年间战功无数,不仅一一击退了三方敌寇,甚至还乘胜反扑,夺回了大梁的故土,北境更北的北疆区域。
大哥这一趟,当真是为建功立业去的。
直到军队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穆阎才短叹一声,说道:“回吧,都回去吧。”说罢,便率先带头回了府中,见家人都跟回来了,便命门房关了府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嚷。
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府的人为穆樱雪出嫁之事日夜忙碌。而琵笆巷德海茶社的人,则依照主子走前的吩咐,为防京城百姓们闲了去议论穆樱雪与护卫沦落郊外之事,便特意大肆宣扬穆家此次为民除害的过程,编出了无数版本传送。一时间,穆家的威望,在京中无能出其右。
这日,终于迎来穆樱雪出嫁的大喜日子!
菁娘昨夜便派了全府下人们封红,安慰大家今日的早起辛苦,且也讨个彩头儿。穆家天未亮便点灯开始忙碌,宫里专门请来的嬷嬷给穆樱雪早早梳拢好了发髻,上簪八支翠鸟叠丝金步摇,与一应细锁饰物,涂粉施朱后,又换上了缕锦暗花云金缨络吉服。
再由两名全福太太架着穆樱雪出了镇国将军府,登上八抬喜轿,一路往柳府而去。送亲的喜队绵延数里,敲锣打鼓,排箱倒笥,好不热闹!
进了柳府,新郎满面春风的来迎新妇,二人进入正堂行过六肃六跪三拜礼后,一对儿新人便入了洞房。
洞房内,柳公子封赏打发了所有下人,这会儿便只有他与穆樱雪在。
穆樱雪坐在床沿儿上,还蒙着红盖头,柳公子手执金秤杆儿,轻轻挑起,看到樱雪正低头藏笑,腮边两抹飞红。
二人同饮了合卺酒,早早换下沉重的衣饰,便熄灯休息了。
这晚一对儿新婚夫妇休息的早,可穆家人却是早睡不了。
房里穆阎与菁娘聊着穆樱雪小时的事,自她出生,到菁娘进府的那段日子,穆阎搂着夫人一路细细追忆。再之后的便是菁娘也参与进来的,二人聊至五更,方才歇息。
佩玖这厢亦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大哥与穆济文穆济武都没能送着穆樱雪出嫁,这自然是一种遗憾,可他们也是舍小家顾大家的大义之举,怨不得。倒是那位柳公子,佩玖此刻只希望他能悔过自新,对姐姐一心一意,二人好好的过日子。
柳府昨晚彻夜明灯,天亮时,终于将灯烛熄了。
洞房内,新郎官儿坐起,扯过床前木施上的一件里衣,兀自在床上坐着穿起。樱雪被他吵醒,转了个身儿见夫君起了,便也跟着起来。
“柳郎,你我新婚之日劳累许久,为何不晚些再起?”穆樱雪似个体贴的贤妻样子,轻偎在相公的肩上喃喃说着。
新郎官儿垂眸看她一眼,没说话,脸上也没半点儿好表情。穆樱雪也是会察言观色的,旋即意识到相公不对劲儿,便坐直了认真问起:“柳郎,可是有何不快之事?”
穆樱雪问这话的同时,自己心下也在细细思忖,昨夜他们夫妻相处和睦,与相公更是数度温存,到底为何天一亮就变了脸色?
新郎官儿没去管自己的夫人,而是将衣裳穿好,下了床。穆樱雪蹙眉,以为相公是打算一言不发的就离开,当即脸色也变了,委屈之意袭满心头。然而新郎官儿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的锦被,将入洞房前丫鬟铺好的一方白帕子提起。
第78章
柳兴平就提着那方洁白的帕子, 举在穆樱雪的眼前, 一句话不说。穆樱雪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帕子, 无言以对。
在昨日嫁入柳府之前, 她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可为何这新婚垫床的帕子上, 却无半点儿眼色?穆樱雪当下也顾不得害羞, 只着亵衣跳下床来仔细检查床榻上所铺的毯子, 亦是无半点儿血迹。
“柳郎,我……我也不知怎会如此……”穆樱雪委屈的看着相公,无力的说着。
虽是初经人事, 穆樱雪却也听菁娘仔细教导过新妇之事,故而她也知那新婚的帕子上,该是有证明她是好姑娘的一抹殷红。
“你不知?”柳兴平此时脸上镀着层冰霜, 短短三个字的话, 冷淡的骇人。这副脸色,是穆樱雪头一回见识到。
穆樱雪一下便落了泪, 原本那泪珠儿已在眼眶中打转已久, 她以为至少能听到一句安抚, 然而他的语气中只有怀疑与蔑视。
“我真的不知道!可柳郎你该相信我, 我从来没有和任何男子有过不轨接触……”
“孤男寡女共处两天一夜, 不算不轨?”
闻言, 穆樱雪突然止了哭,她怔怔的望着眼前人,不敢相信自己的新婚夫君, 竟然拿着她落难之时的境况说嘴。可她一时又不知应该如何辩白, 似乎此刻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显得份外苍白。
“我和那个侍卫除了同乘一匹马外,没有半点儿逾礼之举!况且他救我之初便身受箭伤,如今更是不治身亡,你怎会有这般腌臜想法?!”
柳兴平阖眼转过头去,似是不想看穆樱雪的脸,也不想听她说的话。
穆樱雪眸中的哀怨渐渐转为绝望,当即从木施上取下衣裳匆匆穿上,“好!你既不肯信我,那我便只当自己心瞎眼盲选错了人!”说罢,便哭啼着往屋门走,打算回娘家。
想她当初选亲,有多少达官显贵之家前来为自家儿子递庚帖,或有钱的,或有权的,或有势的,而她动独独选中了最不起眼的柳家。就因着柳兴平主动提出,若能得她为妻,定终生不再纳妾生外心。
娘家不缺金银,也不缺权势,穆樱雪只想挑个能让自己无忧无虑,唯她是从之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安适日子。可如今,竟是低嫁了也得不来对方的敬重。
“好了好了,我可有断言你与那侍卫有何首尾?!”柳兴平急急跑上去拉住穆樱雪的胳膊。如今新婚,他疑归疑,气归气,却也不想让穆樱雪回娘家去闹腾。
穆樱雪被他抓着离开不了,却也是寒透了心。明明他先前的意思就是如此,可此刻又能反口不认,她还能说什么?她从不擅口舌之争,柳兴平又是个会吟诗弄对的儒生,与他咬文嚼字她占不到半点儿便宜。
穆樱雪也是要面子的,都说嫁出门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若她新婚第二日便逃回娘家去,以后怕是也没脸再见人了。想及此,她便也不再用力挣脱柳兴平的手,被他扯着。僵持着。
见她不再掐脱了,柳兴平心下明白她也怕闹大出丑,便上前软语哄了几句,算是给双方个台阶下。只是他所哄的言辞中,却始终没有提及相信她与护卫无染。
就这样,大清早新婚夫妇的一段吵闹告了终。
***
经过十数日的跋涉,这日穆景行等人也到达了北境,与穆济文穆济武兄弟顺利汇合。
边境苦寒之地,物资受限,简单的接风后,穆景行也看出了两兄弟脸上的难色。屏退下人后,他便直截了当的问起:“可是又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穆济文与穆济武相互看了眼,似乎都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快就告诉大哥,毕竟大哥才刚到此地,该是先让他好好歇歇再操劳的。
穆景行却是不耐烦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掷,虽未出言,却是没了先前的亲厚脸色。
应着那筷子的声响,穆济文穆济武兄弟打了个激灵。两人在战场上虽是热血男儿,骁勇将领,但私下里在兄长面前,却还只是长不大的小弟模样。
“大哥,”穆济文敛了面上难色,将事情如实说来:“当初你为我和济武送行时,咱们只注意到草料被人动了手脚,却完全未注意那人吃的粮食!”
刚听个开端,穆景行面色便冷肃起来,很显然,是粮食也出了问题。这可以马料还要棘手。
穆济文则继续说道:“一路上将士们吃的粮食都是由外及里的取用,故而根本未能发现中间的那些粮袋里装的都是坏粮!每车只有边上的一圈儿是好的,待得到了北境,将粮食全卸车点数,这才傻了眼!”
“啪!”一声,穆景行的拳头捶在桌子上,桌上的碗碟也随即跟着跳了跳。接着便命人绑来一路负责押送粮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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