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商挽琴:“啊?”
女人怒道:“啊什么啊!”
“……你是我亲小姨吗?”
“不然如何?你真是无可救药了!”
“啊,这样,我好像想起来了……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惊讶。”商挽琴无奈道,“一般来说,既然你是我的亲小姨,不应该向着我说话吗?我还以为,你是温香的亲戚之类。”
“要是因为一点血缘,就黑白不分、是非颠倒,和邪魔外道又有什么区别!”对方毫不留情地说,“要是可以选择,我也更愿意当阿玉的小姨!”
噫,这话好过分。
不过,也不意外啦。
商挽琴确实想起来了,眼前这位英姿飒爽、声音洪亮的女子,确实是她小姨,名叫商玉莲。同时,她也是玉壶春的副门主。
对别人来说,商玉莲是豪爽大方、处事公道的前辈,但对过去的商挽琴来说,她只是个总训斥自己的长辈。
难怪一开始想不起来。
商挽琴叹了口气,翻身下床,往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
商玉莲拦住她,一脸怀疑:“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阿玉麻烦?”
商挽琴嘴角一抽:“我是那种人吗?”
商玉莲满脸“你说呢”。
“……好吧,我是。但我现在不打算那样做。”商挽琴想了想,突然露出个笑脸,伸出手,“小姨,你是我亲小姨,那给我些钱,行不行?”
“做梦。”商玉莲翻个白眼,又顿了顿,“你拿钱干什么?你从公款里挪用二百两,已经挥霍完了?”
“都说了那不是我拿的。”商挽琴也顿了顿,“随便吧。不给就算了。”
“对了,小姨,以前我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对不起。”
她说得诚恳。
商玉莲怔怔半晌,忽然倒竖眉毛:“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商挽琴,我警告你……”
商挽琴无奈笑笑。
她走到一边,摘下挂在门口的乌金刀,仔细系在腰上,推门往外走。
商玉莲伸手来抓她,气冲冲:“你到底要去哪儿?”
商挽琴侧身避开,对她一笑:“小姨,我要脱离玉壶春。”
“……什么!?”商玉莲惊在原地。
商挽琴回过头,大步往前。
“小姨,再见,我这个惹事精今后再也不会烦你们,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打算……”
忽然,她脚步一顿,声音也一滞。
她的房间在二楼,出门是栏杆。玉壶春的主楼一共七层,围成一圈,中间天井的光落下来,非常明亮。
在栏杆对面,也在天光对面,站着一个人。
他身穿天青色鹤氅,裹着厚厚的灰色皮裘,长发半束,留两缕耳发在脸侧。虽然穿得很厚,但远远看去,他还是有些单薄。常年的病人,总是单薄的。
然而,在这个病人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锐利,像剑光般射来。有那样一双眼睛,常常会让人忽略,他的容貌其实偏向柔和秀美,如最软的春风、最醇的甘酒。
商挽琴凝视着他。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出那个称呼,声音不觉变轻。
“表兄。”
一时,谁都没说话。
“表兄,你放心,今后我不会留在玉壶春里,给你添麻烦了。”她挥挥手,开朗地说。
天光对面,那苍白病弱的青年沉默不语,依旧用明亮如寒星的目光,无声地凝视她。
他久久不答,好似全没听见她刚刚的话。
如果是以前,商挽琴早就冲上去,张牙舞爪地闹,会说“表兄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刚刚说了好多,你都不理我”——现在不会了。
商挽琴移开目光,下了楼。
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发出“吱呀”一声。
这声音打破了某种静寂,那青年忽然开口了。
“表妹,你果真要走?”
商挽琴脚步停了停,下意识想回头,但她忍住了。她假装没听见,反而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商玉莲从房间里冲了出来,还是非常生气的样子,一边来追她,一边训斥:“商挽琴你怎么回事!门主叫你,你竟然敢装作没听见……”
话音未落,却听那青年说:“莲姨,库房那边在核账,理出了一些问题,需要你去看一眼。”
商玉莲只能停下脚步,应了一声,又恨恨道:“走了也好,走了算了!没这成天捣乱的小孩儿,玉壶春要清净得多!”
商挽琴没回头。
她甚至笑着说:“小姨说得对。”
结果商玉莲又愣住了,张口又闭上,扭头走了。
而青年仍在。
“表妹,你……”
商挽琴还是假装听不见。
耳边隐隐听见一阵咳嗽声,并不剧烈,却绵延低哑,还带着疲倦,让人情不自禁想去关心。
可是……
她必须走。
*
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脑残表妹。
甚至于,她根本不是乔逢雪真正的表妹。
她是兰因会的人。
第二章
兰因会——原著里最大的反派组织,坑害百姓的祸首,乔逢雪的死敌。
一年前,商挽琴假冒身份、潜伏进入玉壶春,是为了勾引乔逢雪、取得他的信任,方便今后谋害他。
*
整个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穿越后,长到五六岁的年纪,商挽琴就被吃不起饭的父母卖了,颠沛流离到了兰因会,被当成工具培养。
兰因会与恶鬼为伍,充满了残酷的折磨、养蛊式的挑选。可商挽琴运气好,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竟然也活到了成年。
十八岁的时候,她莫名其妙被兰因会的占命师指定,说她很适合去完成“勾引乔逢雪、取得他信任、伺机搞大事”的任务,于是她被一脚踢出门,来了江南玉壶春。
兰因会能量很大,他们出手,给她安排了一个“乔逢雪从未见过的表妹身份”,而她到了之后,也被顺利接纳。
平心而论,即便是失忆的商挽琴,也保留了良心这种东西。
她不愿意陷害无辜人,尤其她很快发现,乔逢雪是一个大好人:他爱护弟子,体贴他人,自己都是个病秧子,还成日思考如何消灭恶鬼、保护百姓。
她知道兰因会在搞一个大阴谋,很不情愿助纣为虐。
可是,兰因会在她身上种了“子母蛊”,她不做任务就会死。
商挽琴思来想去,选择扮演一个“单相思、痴心妄想、愚蠢霸道讨人厌的表妹”。
她觉得,这样又能应付组织,又可以让乔逢雪远离自己。
她想得很对,那个表妹确实很讨人厌。
可她没想到,乔逢雪的温柔耐心出乎她预料。
这一年里,不管她这个“蠢表妹”怎么折腾,乔逢雪都好好地对待她。
无论她说出多么过分的话、做出多么过分的事,他也只是无奈,最多冷下脸斥责几句,然后仔细地帮她收拾烂摊子。
她曾问过:“表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那时,他一怔,含笑道:“我自幼孤苦,无有亲人,长大了才知道莲姨是我表姨,现在又多了你一个表妹。既然是亲人,我便想对你好。”
——对她好。
十多年来,她都在兰因会过着战战兢兢、喘不过气的日子。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不计较地对她好。
所以……她真的喜欢上了乔逢雪。
想到这里,商挽琴有些苦涩地一笑。
她想:后来那些愚蠢的言论、冒失的行为,还有那些幼稚的吃醋,到底是演戏,还是发自真心呢?
大概是发自真心的。
那个吵闹的、霸道的、自作多情的蠢表妹,的的确确是她本人。
这辈子她没有接受过正常的情感教育,不知道应该怎么喜欢一个人,一旦动了心,就头脑发昏,什么都干得出来。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她真的会因妒生恨、为爱发疯,走上原著中“给乔逢雪下毒、引诱他踏入陷阱”的道路。
可现在不会了。
在还没有想起前世的时候,她就不愿意害他。
现在她想起来了,就回忆起了更多:
原著中,乔逢雪和他的玉壶春,是最坚定要守护百姓、对抗兰因会的一方势力。在他们的努力下,至少江南一带平静安乐,基本不受恶鬼侵害。
书里说,“玉壶春是抵抗恶鬼的最坚固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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