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狐狸脸却叫住她:“你还会想起他们吗?那个朋友……和那条狗。”
“怎么想不起来?”商挽琴笑道,“我一直记着呢。”
那个叫乙水的、被割去了舌头的姑娘,那条被她从狗肉铺子抱回来的、叫鱼摆摆的小白狗。姑娘会笑,会抱着她无声安慰,会教她唱她家乡的歌。遥遥秋思,煌煌明星;非我不往,江水漫兮……
小白狗会撒娇,会摇尾巴,会打死学不会定点上厕所,狡猾地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气得她拼命揉它的头。
后来,他们都被吞天杀死了。多么轻而易举的事,都用不上太锋利的刀,只轻轻一拍——姑娘断气了,小狗也断气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想了很久,并不是想吞天为何如此,而是反复想:为什么生命要这样脆弱呢?脆弱得倏忽急逝,也脆弱得无法保护任何人,甚至是一个小小的杂役,和一条小小的狗。
这些事……
她一直都记着呢。
要是没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她该多么不甘心啊。
……
离开张记当铺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
春天的风还是凉飕飕的。
商挽琴在街上呆呆站了一会儿,觉得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走到了金陵城墙边。
她喜欢金陵城的城墙。她喜欢这些古老沧桑的人工造物,这让她感到,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人类,才会看似摇摇欲坠,实则屹立不倒。
她觉得城墙是很坚强的东西,不过这念头有点傻,她从没和人说过。只是有时,她会来看夕阳。
她上了城墙,照旧翻过去,在女墙边缘坐下,晃腿看着太阳西沉。日落也让她安心,感觉太阳在人世转了一圈,带走了那些污秽的东西,用力丢在了地平线那一头。
并没有坐很久,晚霞都才开头:还清淡着,尚未艳丽。
有人站在了她身后。
商挽琴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至少问些关切的问题;他向来是这样的。她也想好,她要告诉他,自己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有什么事,都等晚霞过了再说。
但他什么都没说。
乔逢雪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走过来,也翻过墙头,坐在了她旁边那个位置上。
过了好久,到夕霞彻底结束,他才说了第一句话。
“表妹,回家了。”
商挽琴也自然而然地回过头,看向他。
他的面容笼在春日仅剩的天光里,愈发显得清寒。但他近来身体好一些,咳嗽减少了,脸色也不再过于苍白,不再是一眼的病人,而只像个柔弱的清贵公子。
柔弱——商挽琴被这个词逗笑了。其实很奇怪的,乔逢雪确实有一副柔弱的身体,但她很少用这个词想他。她总觉得他是强大的,正如她自己其实处境颇为艰难,但她总觉得自己能够勇往直前,所以也不算太糟。
可能乐观也是她一大优点?
商挽琴晃了晃腿:“我还要去雅乐书坊接芝麻糖。”
他点点头:“那就先去。”
“表兄……”
商挽琴看他一会儿,忽然有点想问,“如果我想报复欺负了我的人,你会帮忙吗”。
但只开了个头,她就没说了。
她又不能明说自己要干嘛。乔逢雪要是理解成,她想报复玉壶春里的谁谁谁,大概会头疼吧。何必让他误会。
乔逢雪还耐心地望着她,那样带着微笑的、温和的面容,如同一名真正的亲切兄长。
商挽琴轻巧地转了个话题:“为了三月三的聚会,我想补一补法术知识,表兄帮我安排一下吧?”
和家人聊“我要好好学习了”,是永远不会出错的话题。
果然,他一口答应:“好,我也有此想法,正要为表妹安排。”
商挽琴满意点头,宣布回家。
他们走下城墙。商挽琴走在前面,乔逢雪跟在后面。他还提了一只灯笼,点亮之后,就多了一团温暖的光。
“表妹。”他忽然说,“我总觉得,你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商挽琴一怔,正想编个什么。
但他走上前来,和她并肩而行,又对她微微一笑:“不过,算了。”
他走到她前面,让灯笼照亮前路。
“表妹不想说,只能证明我做得还不够好。今后,我会更拿出个兄长的模样。”
商挽琴不知道说什么。
闷头走了一会儿,她才低声道:“也不用那么麻烦。”
“嗯?”他立即回应。
她垂眼,半开玩笑的语气:“以后我要杀谁,你给我递个刀就行。”
——他一定不会同意的。这样严肃的话题,并不适宜开玩笑,尤其不适宜正道之光、玉壶春之首的乔逢雪开玩笑。
明明知道这一点,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迸出这句话。可能都是吞天的错。
然而,他没有丝毫迟疑,语气也非常平稳。
“好。”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那灯笼的光走远几步,又停下。他回头时,轮廓被灯火勾勒,让她想起那天在翠屏山的山洞里,他也是这样回头。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凝在她脸上。
“我说,好。”乔逢雪声音柔和,“我说过会相信你,便会相信到底。”
商挽琴又闷了会儿,冲上去,一巴掌拍上乔逢雪的背。
“你真是个好哥哥!我知道了,走走走,接芝麻糖去!”
她抓过他手里的灯笼,扬起气势,大步往前走。
乔逢雪也不和她抢,慢悠悠走在她后面。
两人一人披着黑色裘衣,另一人裹着红色披风(小姨的品味),都是浓艳的色彩。他们的影子长长投下,铭记在这个金陵春夜里,也成了别人眼里一道多年后还能说起的风景。
*
乔逢雪没有食言。
第二天一早,商挽琴才吃完早饭,就被商玉莲敲响了门。
这位小姨似乎完全掌握了她的作息,精准地到来,拎着她到了前院。
“小姨干嘛呢!”
“你不说要补上法术?怕你反悔,让你赶紧上课!”
“我才不会反悔呢!”
商挽琴一顿,想起一件小事,顺口问:‘对了小姨,那天温香说她被你罚了一年工,是为什……’
商玉莲突然说:“到了!”
看出小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商挽琴耸耸肩,决定不再追问。没错了,这是她迈向“体贴外甥女”人设的第一步。
但望着眼前的牌匾,商挽琴的嘴角抽了好几下、
“琢玉楼……这明明是用来教导小孩子的地方吧!?”
玉壶春中,管理弟子事务的是内务楼,通常也负责发放任务,还提供一些法术课程。
而琢玉楼,是因为门中不少弟子已经成家立业、有了孩子,但自己太忙,没空教导,于是玉壶春成立琢玉楼,负责教孩子们基础的武艺、法术。
在商挽琴理解里,这就相当于异界版国企托儿所。
但她为什么要被拉来这里?
商玉莲却很理所当然:“你那点法术造诣,有当没有,不来琢玉楼补补基础,你还想做什么?正好,最近有新的孩子过来,你还能有同学。”
新的孩子,她怎么不知道有新的孩子……等等,难道?
一推门,商挽琴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新同学:戴着单边眼罩的少年,拎剑站在堂中,有点惊讶地看过来。
正是厉青锋。
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厉青锋神色微变。那张精致却冷淡的脸上,燃起了一点战意。
商挽琴:……啊不是,这哪儿来的战意啊?
商玉莲却很满意,拍手笑道:“原来是琢玉楼楼主亲自教导,我更放心了,真不枉我为这孩子交了五十两学费——你啊你,给我添事儿,要不是你非要退出玉壶春,可就不用交这钱了!”
商挽琴捂住脑门,不让她戳,不满道:“不就是钱吗,我自己也能出……不对,我还没答应呢!”
她只是想慢慢展露法术才能,没打算来上幼儿园!
商玉莲却也是个霸道性子,说一不二,把她往这儿一扔,又对那头手:“辜楼主,这小东西就托付给你了,她要是不乖,你尽管教训!”
商挽琴:……
这是什么梦回初中的发展吗……
但是,感觉也不太坏。真奇妙。
她眼睁睁看着大门关上,认命地叹口气,回身来行了一礼:“见过辜楼主,今后就托您指教啦。”
她脑袋上的芝麻糖,也和她一起行礼,并“啾啾”两声。
那头的厉青锋看一眼小鸟,再看看商挽琴腰间悬挂的法术牌——他知道那是青萍真人相赠。他又想起那天夜里的对话,想起自己那莫名的怅然,想起那机缘之说,又想起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却莫名令人向往的“落月山庄之邀”。
少年不服气地握紧剑。
“辜楼主!”他突然说,“我想和商姑娘比试一番,请您准许!”
第二十九章
商挽琴无情地拒绝了厉青锋。
她才不要跟小屁孩比试, 哪怕这小屁孩是主角也不行。主角怎么了,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是主角呢,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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