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金坎
徐美珍现在是为了立个好形象,往后闹出天大的事来,别人也不容易想到她。
和几位大姐聊了会天,到下班之前,徐美珍听了好多句“怎么这样”之类的话。
她接受能力好,事情已经定了,就不去懊恼自己为什么不那样,如果那样又会怎么样。
她只看现在和未来。
骑上自行车,徐美珍直接往家去。
快到家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句“徐同志”,徐美珍以为是喊别人,直到对方喊了她名字,她才停下车,回头去看。
高佩佩离徐美珍有一段距离,她推了推眼镜,朝徐美珍走了过来,“徐美珍同志,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高组长,现在是下班时间,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明天来车间找我。”徐美珍只是一个临时工,她可没有把下班时间浪费在工作上的习惯。
“三年前,我还不是组长的时候,接到过一次举报,说李傲乱搞男女关系。当时我上报给领导,却一直没消息。”
“一年前,我们厂的一个女同志被丈夫家暴致死,有人说,是因为她丈夫看到她和李傲在一起。”
高佩佩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徐美珍的眼睛,“你现在可以和我聊聊了吧?”
徐美珍半眯起眼睛,“那个女同志的丈夫呢,他有没有指认李傲?”
“没有,他不承认自己看到妻子和李傲在一起,只说是自己喝醉酒。但我观察过他们家的变化,这男的被枪毙后,他家的生活水平好了挺多。”高佩佩道,“徐美珍同志,你还记得三年前顶替了你岗位的人吗?”
“记得,叫刘娟嘛,脸小小的,说话很温柔。”徐美珍道。
高佩佩看徐美珍语气平静,不懂徐美珍是在刻意装淡定,还是为了掩饰什么,但她已经透露出自己的意思,只能再问一次,“所以现在,我们可不可以移步聊聊?”
“可以。”
徐美珍跟着高佩佩到一旁,在高佩佩开口之前,先问高佩佩,“在高组长要和我聊天之前,还请您回答我一个问题。您是想李副厂长好好活着,还是希望他死呢?”
高佩佩皱了下眉,没想到徐美珍那么直接,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我希望他生不如死。”
“您为什么那么恨他?是他欺负过您?”徐美珍问。
动机是件很重要的事,充足的动机,才能让人坚持下去。
高佩佩抿紧了唇,“我没有,但是他侵犯了我姐姐。”
“好,我知道了。”没等高佩佩问,徐美珍先说了那天发生的事,“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知道如果当时闹起来,即使让李傲被调查,以他的关系,也能让他没什么事。反而我会被倒打一耙,说我是为了转正勾引他,毕竟那会没有其他人在办公室。”
“高组长,我不知道您的计划是什么,但我还可以送您一条消息。其实李傲不是他父亲所出。”
“这你怎么知道?”高佩佩惊住。
“咳咳,这个嘛,我说是上厕所偷听到的,你信吗?”徐美珍道。
“没什么不相信。”高佩佩很快恢复镇定,“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如果我找到证据,证明李傲乱搞男女关系,你愿不愿意出来作证?”
“高组长,我从来都没打算从那天的事下手,因为我从不高估世人的素质。我是想让李傲变惨,但不是以搅乱自己的生活为代价。”
受害者有罪论这东西,徐美珍见过太多,她并不想把自己推向风暴的中心,“前面您不是提到刘娟么,既然她能顶替了我的岗位,高组长没有查查她和李傲的关系?”
直觉告诉徐美珍,刘娟和李傲关系不一般。
而且他们厂里,也不止一个像刘娟这样的人。只是别人她不想关注,至于刘娟,她是要查查的。
“我跟过刘娟一段时间,但是没有什么发现。”高佩佩无奈道,“对了,她住在你家附近,你见过她吧?”
徐美珍想了想,有那么一些印象,但因为从来没说过话,所以印象不深。
她点了点头,看月牙高高挂起,“时候不早了,我家里人在等我回去吃饭。很高兴高组长能和我想法一致,您要是有其他主意,也可以和我说。”
高佩佩“嗯”了一声,目送徐美珍离开后,才往家去。
她家住得比较偏僻,等她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刚拉开灯,迎面砸开一个水杯,她却没有反应,捡起地上的水杯,看着蜷缩在角落的姐姐,温柔地道,“姐,是我,我是佩佩。”
“佩佩?”
高明明头发散乱,她的眼神泛空,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呀,是佩佩啊。对不起,我没认出你,真的对不起。”
“怎么办?我又砸了你,爸妈肯定要打我,不行的,我害怕。”
说着,她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夜里偷偷跑去看电影,是我不好……”
“姐,你别这样。”
高佩佩抱紧姐姐,免得姐姐再伤了自己。同样的场景,她回家两次中,总有一次会遇到。
她安抚了姐姐许久,等姐姐平静下来,才去做饭。
她的姐姐,因为拒绝了李傲的追求,在一次去看电影的路上被李傲给强.暴了。因为摔到头,醒来后便神志不清,只会一直重复那句“我不该夜里偷偷跑去看电影,是我不好”。
爸妈找到姐姐后,爸爸坚决不同意报警,说是姐姐的错,如果不是她不正经,怎么会让男人对她有想法。又怪姐姐不听话,明知去看电影的路比较黑,还非要去。
爸爸说,他们高家丢不起这个人,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妈妈私下去找过李傲,可李傲死不承认,还叫人把妈妈打了一顿。
高佩佩不明白,怎么成姐姐的错了?
后来爸妈相继过世,她接替爸爸的工作,进了罐头厂上班。
她减去长发,不再喜欢裙子和发夹那些女孩的东西,对打扮自己失去了兴趣,也深深地厌恶每一个男人。
做好饭之后,高佩佩端到姐姐边上,一口一口地喂给姐姐,知道姐姐听不懂,但还是想说给姐姐听,因为只有在姐姐跟前,她才能说出心里话。
“我今天见到一个叫徐美珍的女人,她很漂亮,还非常聪明。和她聊过之后,我知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姐,我会让李傲付出代价的。”
高佩佩帮姐姐擦干净嘴,看姐姐睡着之后,她坐在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又是失眠的一晚。
另一边,徐美珍回家时,正好碰到过来送板鸭的何继武。
姚虹把板鸭还给何继武,“何同志,多谢你的好意了,但我家里人不爱吃这个,你拿回去吧。”
徐美珍看了眼板鸭,油光发亮的,看着很香。
不爱吃?
那是不可能的。门边上的杨望秋,一直在咽口水。
何继武每次来送点东西,都会被姚虹拒绝。他就是想找个老伴,姚虹有退休金,儿子又有本事,不用靠他补贴家里。加上姚虹长得不错,在姚虹刚搬来时,他就动了心思。
那么多年过去,他每次示好,都会被姚虹无情的拒绝。
“我上回送饼干来,你说不喜欢,上上回的羊肉又说味道重。这次的板鸭可是我从老乡那里买来的,闻着多香啊。”何继武道。
姚虹早就知道何继武对她的意思,但她不需要老伴,也没想找老伴。
就算找,也不会找何继武这样的。
刚搬来这里,就有人和她说,何继武年轻时风流得很,她最讨厌花心男人。
“何继武,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干嘛总来送东西?”姚虹不耐烦了,加重语气道,“以前念在我们是邻居的份上,我不把话说太绝。今天我直接说了,以后你别再上我家来,我家不缺任何东西,听到了吗?”
她不耐烦地摆手,示意何继武快滚。
徐美珍看何继武不动,帮着道,“何叔,我妈都这么说了,你回去吧。大家好歹是邻居,给对方都留点面子。”
何继武再一次没得好脸色,这次心里真的恼了,提着板鸭往外走。
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们不吃,他自己吃。
这只板鸭,他可花了一块五呢。
“何大哥!”
林婉看到何继武提着板鸭去后院时,知道何继武是给姚虹送去,恨得牙痒痒。明明她比姚虹还年轻点,人也更漂亮,何继武这个瞎子偏偏不搭理她。
现在看到何继武提着板鸭回来,林婉心里乐坏了,“你怎么又提回来了呢?她不要吧?”
何继武停下瞥了林婉一眼,“谁不要?我又没打算送人,只是提着它晃悠一圈,不行吗?”
“当然可以。”林婉看何继武生气了,不敢再阴阳怪气,走下台阶,“你这板鸭可太漂亮了,我和你说,我做板鸭的厨艺一流。不如我帮你做呗?”
何继武哪能不知道林婉的心思,他对林婉没意思,这板鸭要是交给林婉做,至少得留在许家一半,他才不当这个冤大头。
“不用麻烦你,我单身那么多年,厨艺也不错。”转身回去时,看到隔壁的另一个单身汉开着门,他过去敲门,“赵瑾,待会去我家吃饭,我们喝两杯。”
再次被拒绝的林婉,气得直咬牙,回屋后踢着凳子道,“姚虹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老娘哪里比不上她?”
“要不是看上你工资高,老娘还不乐意搭理你呢!”
何继武的工资,是整个大院第二高的。
他们在工厂上班的,不当领导,干到顶就是何继武这样。
所以林婉很想勾搭上何继武,可惜何继武不吃她这套。
林婉觉得何继武眼睛瞎了,姚虹则是恨不得何继武快点瞎了眼。
“老不正经的肮脏货!”
姚虹骂了一句,瞧见儿媳妇正在看自己,刷地红了脸,忙转移话题道,“我炉子里正热着菜呢,你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徐美珍看婆婆慌张离开,不由觉得可爱。
其实婆婆想改嫁,她都很支持。
她又不是封建余孽,只要婆婆开心,她没什么好反对。
不过看她婆婆的样子,是没这个想法,那她也不会主动提这个事。
洗完手后,饭菜都摆好。
坐在女儿边上,像平常一样,问起女儿在学校怎么样。
“都挺好,今天班主任夸我了,说我听写得了满分。”徐瑶为了跳级,很努力地在几个老师那留下好印象。
徐美珍又去问杨望秋听写如何,杨望秋立马装傻,“我忘了嘞。”
杨守春立马拆穿他,“十个拼音,他错了五个,老师让他重新抄十遍。”
姚虹也知道这个事,笑着道,“是,放学回来后,一直在抄,还不肯说为什么。”
杨望秋不肯说,曾婷婷会帮他说,所以姚虹他们都知道。
“我就是不小心错了嘛,干嘛一直说我?”杨望秋哼了一声,白天在学校被老师批评,回家还要被笑,他有情绪了。
“怎么,还说不得你了?”姚虹没多想就接了句,结果杨望秋委屈得红了眼眶。
“我尽力了嘛。”杨望秋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