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雪姬挑眉,“什么?”
“三皇子不过是被人攥在手里的石子,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也不知道那人要拿三皇子这枚石子,激起怎样的浪花……”
雪姬闻声,美眸微凝。
大周朝的帝王已过知命之年,将近花甲,随着皇子们慢慢长大,旧去新来。
风起云涌的夺嫡之战早已悄然拉开序幕……
天近暮色,朱雀大街上行人渐散。
回府的马车里,温少行终于得偿所愿,也终于跟自家阿姐说了实话。
無逸斋的课业他没有提前修完,夫子也没有提前把他放回来。
“再说一遍。”
车厢里,温宛那双美的跟星星一样的眼睛瞪的跟星星一样大,“你敢不敢说一遍!”
“阿姐,我觉得……你可能已经听清楚了。”
温少行也不想这样,可他真心不能错过九全宴,人这一辈子能吃几次!
温宛死命顺气儿,扭过身不看温少行,手掌下意识搭在腿上抖动不止,“你怕是没遭过郁夫子的毒打,郁玺良下手才狠,你怎么办!”
作为御南侯府长房嫡女,温宛能从無逸斋里活着走出来,靠的就是皮厚。
当年她在無逸斋被打的最狠的一次,手掌皮开肉绽,祖父亲自去求情都没挡着郁玺良打她。
“阿姐……”
温少行凑到温宛旁边,揪着她衣袖,“你明早能不能过去一趟,替我求求情?”
温宛抬头,指着自己这张脸,气到想笑,“你觉得我这张脸比祖父那张脸还管用?”
“你可千万别告诉祖父,我给祖父请安的时候连带把祖父也骗了,祖父要知道我逃学,保不齐能跟郁夫子一起打我!”
温宛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祖父知道,“放心吧,明日我会过去,若是去好了便是晴天。”
“那去不好呢?”温少行狐疑看向自家阿姐,低声问道。
“去不好就是西天!”
温宛实在忌讳这种丧气话,可只要想到再入無逸斋,再见郁夫子,她其实也很害怕。
无论如何,温宛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弟弟送回無逸斋。
明日的事,明日再作思量……
夜渐浓,繁星在鸦羽色的夜空中时隐时灭。
御南侯府西院,归燕阁。
李氏将白天紫玉送来的鱼油膏拿给温弦,“这是你姑姑托温宛从宫里带出来的玩意,娘舍不得用,给你。”
温弦接过鱼油膏,眼底一瞬间冷淡,不过在李氏面前还是表现出十分喜欢的样子,“这么贵重的东西,娘应该自已留着用的。”
“娘那屋里还有一盒去年剩下的,能用。”
李氏拉着温弦坐到桌边,看着欢喜,“之前娘不是叫你父亲跟姑姑打过招呼,你姑姑那边回信儿了,说是如果你愿意,倒想把你跟魏王萧臣朝一起撮合撮合,你觉得呢?”
温弦握着鱼油膏的手下意识收紧,“萧臣?”
见温弦脸色不好,李氏缓了语气,“娘知道,这大周皇子里头属萧臣差了些,母族没什么势力,在皇上眼里也是不轻不重的位置,可母亲想过了,萧臣再不济也是皇子,你……”
“女儿虽住在御南侯府,可终究只是二房养女,若能嫁给皇子也算是高攀。”温弦截过李氏的话,浅声细语道。
“不是!娘不是这个意思,娘的意思是……”
未及李氏解释,温弦微抬起头,面带笑容,“娘为弦儿的婚事这样操心,弦儿感激,想来娘说的对,萧臣再不济也是皇子,我若嫁过去顶的便是魏王妃的头衔,至少在外人眼里那也是鲤鱼跃了龙门,是讨都讨不来的好事。”
“你这是答应了?”李氏欣喜看向温弦,试探道。
温弦略有娇羞点头,“弦儿求之不得。”
“那这事儿就说定了,回头儿我给你姑姑回话,若能撮合成,我们也算欠她一个大恩。”李氏喜欢这个养女,哪怕后来与温谨儒生下儿子温君庭,也丝毫没有影响她对这个女儿的喜欢。
温弦起身,郑重朝李氏施礼,“有劳母亲。”
“你看你还站起来做什么,你我母女还用得着这样!”李氏拉回温弦,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也算着了地。
“对了,弦儿听说墨园的银蝶被长姐降到二等丫鬟?”温弦落座后,似是无意打探。
李氏点头只当聊八卦,“这事也怪银蝶平日里太嚣张,到皇宫里头跟人家贵人叫板,听说温宛罚她在皇宫里跪了一整天,回来直接就给降了。”
“长姐平日里待银蝶极好,怎么舍得罚她?”温弦些许疑惑道。
“再好也要有个眼识,宫里的人是她能随便得罪的?这件事温宛也算办的体面,否则少不了给你姑姑添麻烦。”李氏素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没什么心眼儿,尤其在归燕阁说话从来不忌讳。
反而是温弦,哪怕与李氏这样的人相处,亦没有一刻越矩。
纵她还在襁褓时就被抱到御南侯府,可她由始至终都记得。
她只是一个养女……
第十五章 北阎王郁玺良
大周朝的皇宫,白日里金碧辉煌,酉时起宫灯高悬随夜风摇曳,另有一番奢华美景。
玉芙宫位于皇宫东南,与平级贵人的居所相比,宫殿院落要大出两倍。
院中左侧竖着一架秋千,对面栽种好大一片木芙蓉。
正是花开旺盛的季节,木芙蓉的香气飘散满院,沁人心脾。
此时宫内,香熏暗浮,烛火明灭。
一身段纤细窈窕的女子正慵懒斜躺在贵妃椅上,玉臂高抬,一条通体血红的小蛇绕臂游移,吐着蛇芯。
楚离洛,玉芙宫的主子,封号淳贵人。
“主子,刚刚外面传来消息,说是德妃酉时去了宸贵妃的甘泉宫,呆好久才走。”花扶端着燕窝粥自宫外走进来,搁稳白瓷印花的粥盅,恭敬立于侧。
贵妃椅上,楚离洛瞧着绕臂的血蛇,鲜红唇角微微上扬,“白天才朝皇上递了份备选皇子妃的单子,夜里就朝甘泉宫钻,这德妃摆明就是看中御南侯府的温县主儿了。”
香娇玉嫩,秀靥如花。
二八芳华,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
“若是三皇子真娶了温县主儿,那背后靠着的可就是整个御南侯府,那……”花扶欲言又止,面露忧虑。
楚离洛玉指轻抬,血红小蛇仿佛接收到某种指令,‘咻’的窜进那抹雪羽纱的广袖里。
“想多了。”
楚离洛坐起身,打开粥盅时将玉石矮几上早就备好的一枚红色药丸搁进去,用汤匙搅匀,“萧尧想靠御南侯府,也要看御南侯府想不想让他靠。”
“可德妃在甘泉宫里呆了好长时间,还是笑着出来的。”花扶担忧道。
楚离洛端起粥盅,舀一口送进嘴里。
苦,极苦。
“以温若萱的性子,谁到她宫里不笑着出来。”
有句话叫少年老成计越天,楚离洛就是这样一位女子,纵年纪轻轻,眼中却似藏着千般算计,精芒微闪,便是一个心思。
“主子的意思是,御南侯府不会把温县主儿嫁给三皇子?”花扶试探道。
“太子失势,夺嫡之争才刚刚开始,萧尧便争抢着在皇上面前讨好邀功,后宫里德妃又跃跃欲试……”
楚离洛舀一口粥,粥入唇齿间令她蹙了蹙眉,“本主不禁想问,他们的脑子呢?”
花扶了然,心妥妥的搁回去。
“花扶你知道吗,夺嫡之战这条漫长而又血腥的路,什么最重要?”楚离洛很快喝净盅里的燕窝粥,以拭巾抹过唇角。
花扶想了想,“谁跑在第一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稳稳当当走到最后。”
楚离洛重新靠在贵妃椅上,妖娆身姿在雪羽纱的衬托下一览无遗。
比起平级贵人,楚离洛没有娘家背景。
她能稳居玉芙宫,靠的就是这窈窕身段跟绝艳容颜。
大周朝的皇上不好色,楚离洛能有这般待遇,也着实证明她当真美的不可方物。
“最重要,是还未迈出的第一步。”
花扶恍然,越发对自家主子生出几分崇拜,“奴婢忽然在想,也不知道御南侯府的温县主儿到最后花落谁家。”
“拒了苏玄璟的提亲……”楚离洛也很好奇,血红小蛇自雪羽纱的袖子底下探出头来,“若是她没有拒绝,御南侯府也不会这么早入局……”
情爱之事大抵讲究个命中注定,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温宛与苏玄璟缘分未到时,只有温宛知道,他们缘分已尽,而且尽的非常彻底。
在将自己弟弟送回無逸斋后,温宛回府。
她没走正门,从后门翻墙进去,经过柴房便是墨园二等丫鬟住的厢房。
一进一出的院落,并列有四间厢房,院墙不高,简简单单的院子里摆着一个石台,四个石凳。
院里还有一口水井,井前种着一片迎春花,瞧着赏心悦目。
温宛浅步行至院门处,听到里面有声音时停下脚步。
“大姑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枉我待她一片真心,她竟然为了一个小小贵人罚我,还打我?”
春末夏初,院中凉爽,银蝶揪着竹篮里的络子编结,浅粉色的蝴蝶结扣上缠着几条银丝,十分看好。
前段时间银蝶给自己买了一块缎面的布料,想着做件体面衣裳再钉上蝴蝶结扣,平日里随温宛出去的时候穿,若遇着哪家贵公子瞧上眼,自己就再也不用做丫鬟,给人家当牛做马。
“罚我也就算了,还叫紫玉当大丫鬟,那个贱婢也配住在耳房?没爹没娘的小贱种!”银蝶越想越气,狠狠甩了手里蝴蝶结扣,“别叫本姑娘出头,否则让你们好看!”
温宛静默站在院外,银蝶的抱怨,声声入耳。
蛇暖不热,狼喂不家,像银蝶这样的人就算对她再好也会被她觉得是理所当然,稍有怠慢,便会被发自内心的记恨。
很遗憾,我不再是以前的温宛,你也再不会有出头之日……
翌日,久不上朝的温御得宣召入宫。
温宛趁机潜入锦堂偷走祖父珍藏五十年的竹叶青,带着紫玉匆匆赶去無逸斋。
無逸斋是大周朝皇家学府,王府侯爵的世家子弟亦可凭祖上荫封入学,不管是皇子还是世家子弟,但凡到了破蒙年纪且有资格送入無逸斋者,行入学礼,叩祭先圣,之后由管教嬷嬷带到后院舍馆住下。
凡入無逸斋者,每五日可离斋回府一日,前提须完成本周课业,否则禁止离斋。
譬如御南侯府二房的温君庭,自五岁入無逸斋至今十三岁,八年回御南侯府的次数不多不少,整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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