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温宛这方注意到矮桌上的两本书卷。
《淮西子》、《浮生记》。
“巧合。”
萧臣终于开口了。
但这不是巧合,是习惯。
上辈子萧臣有多在乎温宛,他会打听温宛常看的书,然后不管喜不喜欢,他都买来看。
这样就可以通过看一个人喜欢看的书,来了解这个人。
上辈子温宛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两本,《淮西子》是本游记,记载中原各国各地风土人情,习俗跟禁忌。
《浮生记》则是话本子,讲述的是一段凄美悲怆的爱情故事。
那时他听温初然说过,自家那个不省心的侄女只要把眼珠子搭在《浮生记》上,泪疙瘩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萧臣起初看时不觉怎样,越看越觉得故事里男的傻,女的痴,毫无可取之处。
而今已为两世人,萧臣再读《浮生记》,只叹初时不识书中意,再看已是书中人。
当然,萧臣唯独把这两本书搁在车厢里备着,不是因为还念旧情,真的只是习惯。
上辈子习惯看的书,这辈子依旧习惯。
只是上辈子喜欢的人,这辈子他不打算爱了。
“那必然是巧合。”温宛十分坚定相信这一点,且奉上笑脸,“魏王也觉得《浮生记》好看?”
“不觉得。”萧臣扫过那本摆在上面的浮生记,视线回落在正前面的车帘上,冷漠道。
“……”
温宛上辈子喜欢浮生记,觉得爱一个人就要爱的轰轰烈烈,赴汤蹈火,最好如书中那般共赴了黄泉圆满,最后她把自己活成了书中女子,却独自走上黄泉路。
重生一世,她只道爱人不如爱狗,看的人越多就越喜欢狗。
所以自打重生之后她再也没看过浮生记,做人还是实际点比较好。
说起来,要不是参加千秋宴,她原本想带着紫玉到西市里买条小狗回来养。
“那魏王也应该不喜欢《淮西子》……”路还很长,温宛不想气氛太过尴尬。
“喜欢。”萧臣几乎脱口而出。
“魏王喜欢淮西子里记述的哪一段,刚好我也看过这本书!”终于聊到共同话题,温宛暗暗松了一口气。
萧臣终于没有了敷衍的心思,慢慢闭上眼睛。
温宛噎喉,扭头看向紫玉,“魏王累了,咱们别吵他。”
紫玉点点头。
静下来的车厢里,温宛想到了苏玄璟。
这一世苏玄璟没能娶到自己,便退而求其次走上幕僚门客这条路,他朝太子当真继承大统,苏玄璟自是平步青云。
可是她怎么能让太子得势啊!
血的教训让温宛彻彻底底明白,太子一旦夺权,对御南侯府的态度便是除之后快。
她想小叔叔快点回来。
温宛托腮,眼中溢满思念。
萧臣缓慢睁开眼睛时,看到温宛坐在那里发呆,眼睛里那抹光芒分明是在想念一个人。
苏玄璟……
皇城,太子府。
苏玄璟一袭白衣走下马车,脸上再无往日那份意气风发。
他献计投诚,结果一败涂地。
此事落在别人身上,哪还有脸回来!
可苏玄璟不是别人。
府门本不该上门闩,这是萧桓宇之前给苏玄璟的承诺,待千秋宴那场大戏开锣后萧桓宇未必能在今晚平安回到太子府,但他已命府中管家给苏玄璟留门,且在西院一等厢房备好房间,衣食用度皆按照一等门客的标准厚待。
但此刻,太子府的府门在里面上了门闩。
苏玄璟独自站在台阶上,艰难抬手叩响府门。
他知道管家就站在门里,可在第一次敲门之后,门里没有传出声音。
第二下,第三下!
苏玄璟敲到第五下的时候,管家将门打开。
“苏公子,太子正在后宅画堂候着公子。”
苏玄璟未语,任由管家带路,一路行至后宅。
所谓画堂,实际是萧桓宇与众门客商议政事之处,画堂内装潢素朴,除了几幅泼墨山水再无别的装饰。
堂中左右各六把宽椅,设一主位,一副位。
此刻堂内灯火通明,苏玄璟挺身走进去的时候,左右十二把宽椅唯右六的位子上无人。
主位坐着萧桓宇,副位虽无人但苏玄璟知道那是谁的位子。
战幕。
“草民苏玄璟,拜见太子殿下。”
苏玄璟拱手时,坐在左三位的中年男子冷哼,“还真有脸回来!”
那声音不轻不重,却落进画堂每个人的耳朵里。
苏玄璟脸色未变,“千秋宴出了意外,但意外,不在苏某。”
那中年男子干脆站起来,横眉冷对,“苏玄璟,主意是你出的,金禧楼的菜品是你送过去的,整个过程我们连问都不敢问,现在出事了,你说意外没出在你身上?”
中年男子亦是太子府的门客,名曰袁硕。
宣化三年的进士,曾在陇西一带小有名气……
第四十一章 苏玄璟的城府
袁硕三旬有余,狮眉鹤眼,眉毛有些杂乱,眼皮上下皆有皱纹,身材魁伟,一身的气势。
面对袁硕刁难,苏玄璟未与之理论,依旧恭敬站在萧桓宇面前。
萧桓宇抬头,却是看向袁硕,“袁先生且坐。”
袁硕自是要给萧桓宇面子,负气坐下来,余下那些门客虽未言语,但眼神已是不善。
同行是冤家,但凡智者多半觉得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萧桓宇冷了苏玄璟一阵,方才开口,“今晚之事,苏公子如何看?”
“回太子殿下,今晚之事草民献计无错,德妃亦中夹竹桃之毒……”
“不是吧,我得到的消息怎么是德妃好端端的回了云台殿?”相比袁硕,此刻说话的智者二十出头,一袭青衣,五官端正,面露桃花,实实在在的俊俏。
司南卿,平日里对谁都笑呵呵,一副和蔼可亲模样,自来太子府献计不多,是以坐在右侧第五位。
“那是因为德妃同时在葆中殿服下解药。”苏玄璟并未看向司南卿,“计是好计,但今晚葆中殿内,有破计之人。”
萧桓宇微蹙眉,“苏公子可否说的详细些?”
“回太子殿下,草民将‘鱼跃龙门’送入葆中殿,德妃若不想借金禧楼的菜嫁祸太子,便不会独自享用那道‘鱼跃龙门’,借花献佛更能显出她的气度,是以草民可以肯定德妃在食用‘鱼跃龙门’的时候,顺手将夹竹桃粉末一并掺杂进去,如此,她才不敢给在场宾客食用。”
萧桓宇听罢,并未反驳。
在座几位智者亦有思量。
苏玄璟继续道,“正如所有人看到的那样,德妃安然无恙走回云台殿,除了服用解药,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德妃应该不会自己服用解药。”司南卿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坐姿慵懒,那一身青衣看上去十分飘逸。
“的确。”苏玄璟神色肃冷,“德妃不会自己服用解药,那便是有人与我等一般,猜到德妃会以此计陷害太子,亦得到消息云台殿内藏有夹竹桃,那人不想德妃此计得逞,便神不知鬼不觉给德妃服用了解药。”
苏玄璟的解释,得到了在座大部分智者的默认。
“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司南卿的语气虽是疑问,但从一开始就没有如袁硕那般,咄咄相逼。
“世间神医无数,夹竹桃亦非难解剧毒,手段之多我便无须在这里一一阐述。”苏玄璟隐约感觉到司南卿有解围之意,心中暗暗记下这个人的名字。
“这样说,那人目的何在?”司南卿原本左手托腮,现下换成右手,身子也跟着倚过去,如若无骨。
司南卿的坐姿在诸位智者眼里,已是见怪不怪。
未及苏玄璟解释,袁硕冷哼,“这还用问,那人既然知道夹竹桃,必是想帮太子解除危机,只是那人没想到太子其实有计中计。”
苏玄璟依旧未看袁硕,转而拱手面向萧桓宇,“这也是草民回来路上一直思量的问题,那人能将夹竹桃的解药于众目睽睽之下让德妃服下,城府跟心智必然极高,这样的人如何看不出今日之局,乃是局中局,所以草民断定,此人乃是太子之敌。”
“苏玄璟,你什么意思?”袁硕之所以处处针对苏玄璟,是因为此前他有提起关于千秋宴的计谋,被战幕否决。
萧桓宇瞧向袁硕,袁硕一时不敢造次,憋着火气坐下来。
“苏公子今晚辛苦,且先坐过去,稍后管家会为公子安排住处。”萧桓宇没有指出具体位置,但除了右侧第六位,已无他选。
待苏玄璟走过去,司南卿朝起扬脸,微微一笑。
苏玄璟还以微笑。
主位上,萧桓宇看向画堂诸位智者,“今晚有劳各位与本太子一同守在这里,既是千秋宴出了意外,还请诸位多费心,再作筹谋。”
“太子殿下放心,吾等必会尽力!”袁硕拱手喝道。
“时候不早,诸位且请回去休息。”
萧桓宇音落后,起身离开画堂,在座智者亦接连站起,袁硕自是不甘心,说了几句挑拨的话,好在大家都是明白人,无人接茬儿。
太子既是留下苏玄璟,便是对其认可,日后还要共事总不好现在就生出嫌隙。
众人在前,苏玄璟则与司南卿走在后头,“袁硕那个人凭着自己给太子立过一次大功,找不着北了,你别理他。”
苏玄璟低头浅笑,“此番的确是苏某,未思虑周全。”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司南卿抖了抖青衣广袖,朝着袁硕的方向瞄过去,“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来日方长嘛,你看我就不着急,这不是还在画堂里坐着呢么。”
市井有句俗语,铁打的太子府,流水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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