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贤王殿下!百里院令乃我大周朝瑰宝,躲凶是大事,那就让百里院令回去!”宋相言突然高喝,“待百里院令一走,相言即刻去往翰林院请宋真走一趟,宋真的鉴定结果想必大家也是相信的吧?”
宋相言音落,堂上堂下又是一片寂静无声。
南真北放,大周皇城就这两个大能,要是宋真能来,那百里放走了也行!
主审位置,萧彦似是无意瞥了眼站在角落里的柏骄,柏骄心领神会,悄悄从后门离开。
公堂上,郑钧依旧抱着百里放脚踝,“百里院令,此案关乎丁展池清白,关乎长平一役真相!郑钧求百里院令再验原图!”
“百里院令,战某也觉得此案既是您沾手,再由宋院令接过去怕是不妥,真真假假堂上堂下自有分晓,但若传出去会变成什么样,可难说。”战幕亦起身,好言相劝。
一个能将無逸斋与朝廷彻底割裂的人,怎么会在乎那些凡尘世俗的看法,百里放完全不为所动,就要走。
偏在这时,府门处爬进来两条双指宽的小青蛇。
众人惊慌之际百里放瞬间拖着郑钧,转身坐到自己椅子上,“要验什么?”
出门遇蛇才是大凶,他没出门就不算。
阴屋招蛇。
这地方也不能久呆,“快点!”
第七百零六章 本侯使唤不动你们了?
堂上,郑钧喜出望外,激动不已。
“末将怀疑原本行兵图上面关于路线的指向是有人故意篡改,还请百里院令验明!”
百里放闻声,视线落向两张原图时抬手命小厮将木箱重新打开,顺便叫人准备两盆清水。
众人无声,战幕缓身落座,宋相言亦退到自己位置,唯有温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郑钧是什么样的人他会不知道?
像是驰靖跟顾铮,到刑部救他还知道找黑衣人,郑钧直接就去了,吹个迷烟能把自己迷倒,藏私房钱的地方还是跟他学的,位置都不差。
这种脑子转的比别人慢半拍的人,如何能想到连他都不曾怀疑过的事!
角落里,柏骄从后门回来默默站回原处。
鉴定开始,百里放将两张原图分别平浮在铜盆的清水里,虽然郑钧只求验明行兵图,但对百里放来说步骤一致他干脆两张都验了,毕竟再过一刻钟是吉时,他还是要赶回無逸斋做场法事转运。
另外就是对比之用,这样更有说服力。
百里放除了迷信这一个软肋,智商跟学识完全有资格鄙视在座每一位。
随着两张原图平铺下去,百里放开始不停朝两个盆里倒各种各样的粉末及药水,一通操作看的人眼花缭乱。
“想要判断一张纸上字迹落笔的先后顺序也不是难事。”
百里放看着眼前两盆清水,细致解释,“只须将字与纸分离,那很简单,眼前虽是两张鹿皮,方法有所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本院令最先加入清水里的是盐粉,先使清水变成盐汤,之后那瓶绿色之物是韭菜汁,旨在让鹿皮变得柔软,再然后往里倒的是黄豆粉加皂角粉,之后是生菖蒲的汁液跟一杯女儿红。”
堂上众人皆看向两盆清水,出乎意料的是,百里放朝盆里倒那么多带颜色的东西,两盆水居然还能清澈见底,且两张鹿皮已经沉到最下面。
“这种分离方法可以将同一张纸上超过十日的字迹分出层次,后写的字会先浮到水面,先写的字会后浮上来,鉴于字迹超过三十年,所以时间较长,各位稍等。”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秦熙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攥紧,脸上再无初时义愤填膺之态,原图的确有过更改,当年他从梁帝手里要回两张原图时,行兵图上三条路线,唯独从冀州经鲁县那一条上划着一个对勾,剩下两条并无标注。
那时长平一役已经过去半个月,他自然知道温御援军走的是濮阳那条路。
想要诬陷丁展池,除了布兵图,行兵图也一定要有所体现,于是他当时直接在原图上将对勾改成叉,又将第三条路同样划叉,濮阳那一条划了对勾,哪怕温御手里丁展池的复本不是这样,可温御走的是这条路,到时怎么都说不清楚。
谁能想到,三十几年后他会遇到百里放!
终于!
装有行兵图的地图里,有字迹浮上来!
“还请诸位移步。”百里放一语,宋相言最先跑过去,紧接着是战幕,包括萧彦都站起身,众人视线之内,几道墨色勾线从下往上,慢慢浮起。
这时郑钧已然从地上爬起来,他上前细看,这些年隐藏在心底的困惑就要揭晓,与此同时,一直未动的温御跟久坐的秦熙也都围过去。
百里放于众目之下迅速从木箱里拿出一层薄宣纸,贴浮于水面片刻将其拿起平摊到桌面,紧接着双手置于盆底将原本行兵图捞起来平铺到宣纸旁边,而另一个铜盆里,布兵图没有任何变化。
百里放遂将布兵图亦捞出来,深深吁出一口气,“如诸位所见,行兵图路线指向被人篡改过,而且篡改的痕迹亦在三十年以上。”
音落一刻,郑钧眼眶骤红,他猜的没错!
“你们看到了……你们看到了!原图路线是从冀州经鲁县,这图当年被人改过!”郑钧突兀大吼,双目狠戾瞪向秦熙。
秦熙看向激动不已的郑钧,只觉得此人可笑,“原图指明鲁县安全,那为何温侯会选择濮阳?这样的鉴定结果是否可以判定,丁展池得到原图就是这般,可他复本篡改原图所指,才致温侯改道濮阳,这不刚好证明丁展池是叛徒?”
堂下众人包括温宛都没有反应过来,原图如果正确,祖父为何会改道濮阳?
最重要的是他们以为郑钧在‘无理取闹’,可结果证明并不是!
“不是……丁展池给温侯的复本……”
就在郑钧想要揭开真相的时候,肩膀突然被温御拽住,“够了!本侯叫你滚出去!”
温御猛将郑钧推出公堂,厉声咆哮,“驰靖顾铮,你们两个死人把他带走!”
座位上,无端被骂的驰靖跟顾铮茫然起身走出去,可他们完全懵的。
“慢着!百里院令已经验出原图正确路径是鲁县,温侯为何转走濮阳,本将军记得郑帅亦是长平一役援军,可否讲明,你为何知晓原图有异?谁告诉你的?你之前不说又是在包庇谁?!”秦熙打从心里认定丁展池是叛徒,如今原图被验出来,温御非但没有一丝惊讶又是这个态度,这就只有一个解释。
当初丁展池传回的复本指向濮阳,温御包庇丁展池所以一直拒绝拿出复本,郑钧不明真相才会当众逼着百里放验证原本。
这个郑钧,帮了温御倒忙!
“秦熙,本侯还正想问你!你说谨儒是展池的儿子,你如何知道?今日你若拿出不出证据,本侯当场拿你的人头祭展池在天之灵!”温御答非所问,怒向秦熙。
温御越是这样,秦熙越发笃定自己猜测,“温侯避重就轻可不好,你们放开郑帅!”
堂外,郑钧甩开驰靖,“温侯,展池给你的复本有问题!”
“郑钧!本侯命你闭嘴!”温御大吼,转尔看向愣在原地的顾铮跟驰靖,“本侯使唤不动你们了?”
秦熙冷笑,大步冲向堂外,“今日郑帅若不把话说清楚,最好不要离开!”
眼见秦熙冲向郑钧,温御猛然上前拦堵,“秦熙,我温御麾下副将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秦熙目光如电,猛然出掌!
第七百零七章 杀管家祭天
艾玛,动手了!
堂上三位主审几乎同时站起来,挺直身板,目光紧盯住公堂上打作一团的温御跟秦熙,堂外顾铮跟驰靖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可让温侯发怒的,必然是大事。
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拢肩压背想把郑钧拉出贤王府,郑钧奋力反抗,“你们放开我!温侯,展池给你的复本不是……”
“郑钧你给本侯闭嘴!让你闭嘴-”温御眼眸血红,倏然闪过秦熙迎面直击过来的拳头,侧拳带着实质性的风压砸向秦熙肋骨。
秦熙吃痛,心脏剧烈跳动,整个背脊跟着发麻。
堂外众人惊呼钱没白给,有生之年能看到大周朝两位最具声望的老将军打起来,人生仿佛圆满了!
温宛及温少行跟温君庭皆起身,视线里温御脸颊险些被秦熙砸中!
堂外顾铮硬是把郑钧压住,驰靖叩住郑钧脚踝,“别让他说话,快点儿!拽他走!”
“你们放开我!”郑钧被压在地上,额头迸起青筋,目光里温御的背影如当年威武。
一夫当关,万夫莫当!
面对如此不可控的场面,百里放最是淡定,他阖紧自己带过来的木箱,拎起来就朝外走,哪怕公堂上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也跟他没有关系,回去做法事!
角落里,柏骄也算尽职,他家老主子说了他今天没有别的事儿,就积德放生。
眼见百里放往外迈步,柏骄又一次从后门溜出去。
温御打红了眼,他与秦熙本无过节,但现在有了!
秦熙看到郑钧被制住,心下一急,“尔等莫走!”
温御浑身发力再出重拳,速度太快以致于秦熙避闪不及,然而秦熙到底也是三军统帅,同时反击时拳头同样砸过来!
噗-
噗-
二人皆喷出一口血箭,不同的是秦熙控制不住身体倒退数步,温御挺身直立,方方正正的青石自其脚下蔓延出蜘蛛纹一般的裂痕。
秦熙目寒,再欲冲袭时堂外传来郑钧高喝,“我改了-”
温御猛然回头!
郑钧这句话也只有温御听得明白!
秦熙尚未在意,拳头狠砸向温御后颈!
一直稳坐在座位上的郁玺良眼眸陡暗,身形快如闪电,倏然闪到温御背后。
哐-
一声乍响,堂上众人骇然。
郁玺良拼尽全力与秦熙拼这一拳,双足一顿,脚下青石碎裂,手臂麻痛难忍,他目冷凝视眼前秦熙,声音冷蛰,“将军下这种死手,是以为温御有事你能活着走出公堂么!”
秦熙也没占到便宜,肺腑震的翻腾不已,另一只手迅速叩住左腕以免颤抖的厉害。
“是我!改了丁展池传回乾郡给侯爷的行兵图复本!是我-”
这个隐藏在郑钧心里三十八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被他吼出来!
驰靖跟顾铮突然停手,他们盯着匍匐叩在地上的郑钧,惊的说不出半句话。
“胡言乱语!”温御狠咬着牙,额头鼓胀起一根根青筋,一字一句透着压抑的悲恸。
秦熙也跟着愣住,哪怕郁玺良都无比吃惊转身。
郑钧叩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当年长平一役告急,温侯得令前往支援,我们从冀州行至乾郡时……我收到展池自鲁县传回来的密信,有两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只信鸽全都停在我帐前!”
郑钧悲恸泣泪,“其中一封装着展池给侯爷的行兵图复本,图上只有从冀州到鲁县那条路径有对勾,其余两条并未标注!”
旁侧,驰靖红着眼眶,“你给改了?”
“我改了……因为展池给我的另一封密信里写明他不会再回军营,那时帐中所传他与梁国女子……我以为……我以为……”郑钧叩在地上,声音嘶哑,“他要我在长平一役后再把消息告诉侯爷,我以为他背叛我大周,如果是那样,行兵图一定有问题!当时大家都觉得濮阳安全,所以我改了!是我把行兵图改到濮阳!”
砰-
驰靖突然拽起郑钧衣领,把他从地上拖拽起来,狠狠一拳砸过去!
郑钧身体踉跄后退时被顾铮扯过去。
顾铮双目血红,“郑钧!你刚刚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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