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温宛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静静看着宋相言,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在心里蔓延,那种情绪令她窒息,让她羞愧,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抬头迎上宋相言的目光。
“温宛你别着急,这件事好办!”宋相言摒弃掉刚刚突然涌出的情绪,开始分析该如何让狄翼神不知鬼不觉的活下来,“师傅与花拂柳是挚友,他告诉过我急须时该如何与花拂柳联系上,还有两日,我们尚有时间计划……”
“小王爷……”温宛忍不住开口。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狄翼留在天牢,由花拂柳假扮狄翼坐上囚车,我想这一路应该不会太平,届时,我会叫上官宇带着大理寺的人倾巢出去,再叫戚枫跟戚沫曦打个招呼,调派军队……”宋相言可以无限包容温宛。
真的,他真的可以不在乎温宛没与他说那些事。
甚至于他已经给温宛找到理由了,如果他早知狄翼案不过是萧臣跟狄翼设计的局,那他一定演不好那场戏。
他应该不会说出与他家公主大人断绝母子关系的狠话,不会在公堂上展露出破罐子破摔的痞气,他家公主大人也不可能带着八荒剑出现在公堂。
现在多好,那场戏他真情流露,谁又能怀疑那是一个局?
“小王爷,我……”
昨日她答应萧臣会来与宋相言说明情况,商量且制定出救下狄翼的具体办法,那一刻温宛还没意识到这整件事对宋相言而言,是有多么不公平。
直到刚刚,她滔滔不绝的时候宋相言的眼睛里没有光,神色没有起伏,他就那么静静的,听着自己把话说完。
温宛意识到了。
她忽然想到在公主府时的情景,她简直就是个大傻子!
端荣公主把宋相言叫回去岂是听唢呐的?!
“行刑地点在午门法场,那地方我最熟悉,你别看法场上只有一个断头台,那下面机关才多,待花拂柳走上去,刽子手换成我们的人,行刑时也必然能做到偷天换日……”宋相言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情绪,他在笑自己是怎么了!
夺嫡之争是生死搏斗,萧臣甘愿毁掉自己名声也要与狄翼演这一出戏才是真大义!
而且能让先帝都挠头的细作得是多厉害的人物,狄翼都拿这个人没办法,此番置之死地必是慎之又慎,稍不留神功亏一篑,那所有的努力跟计划全都要付之东流!
不是所有秘密,都能与人言。
他恍然自己的脾气来的没有道理,甚至那会儿暴打顾北霖时也是因为那会儿肚子里窝着一股火。
比起萧臣,他格局差太多!
“现在的计划只是大概,我们回大理寺再作细究……”
就在宋相言还想往下说时,温宛突然吩咐徐福绕行!
车厢里,温宛打断宋相言,清澈眸子紧紧落在那张至今仍肿胀的面颊上,“除了北越细作,还有一件事,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做这一场戏的因由,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人识破的因由。”
温宛不是无情的人,宋相言这一路为她做了多少事?
一桩桩一件件,从未与她说不,何曾言及后悔!
此番公堂宋相言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与萧臣不同。
萧臣心知此事重大,须做,自损声誉也要义无反顾,可宋相言什么都不知道啊!
纵然如此,眼前男子在她面前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怎么舍得欺骗。
哪怕是善意!
马车绕进西市靖坊,又从靖坊穿过平雍坊,再到朱雀大街绕行,经东市怀德坊才至大理寺,这一路温宛将自己知道的有关此案所有事和盘托出,包括天杼图。
还有花拂柳,她告诉宋相言,花拂柳在皇宫里,与自己姑姑朝夕相对,找花拂柳的事她可以做到。
温宛把自己认为可说可不说的秘密全都告诉给宋相言,唯独密令。
那个她现在不能说,或者……
“还有一件事!”温宛想说,她不想自己有任何事隐瞒宋相言,一点点都不想!
但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她都看作是欺骗。
“温宛。”
马车停在大理寺外,宋相言突然拦住温宛,“我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这一程,宋相言心情便似从云端到谷底,又从谷底到云端,反反复复升起又坠落,他连呼吸都有些跟不上节奏。
那些秘密在他听来不可思议,他当真没想到狄翼案背后竟然隐藏这样大的谋虑。
有那么一刻,他庆幸自己没有过早知道。
这场戏,的确不能出现任何纰漏,若然功亏一篑在自己身上,那他才是大周真正的罪人!
“可是那件事……”当温宛终于意识到宋相言在这件事上承受的压力时,她破防了。
她怎么可以去防一个对自己义无反顾的人?!
她愿意把所有事都告诉给宋相言,倘若有朝一日宋相言背叛……她也绝不后悔!
然而这一刻,宋相言却发现自己是有多拎不清。
但凡温宛能说,她会不说?
嘘——
宋相言忽然把手叩在温宛唇上。
“你可千万别再往下说了!”宋相言知道能让温宛留在最后的秘密,一定惊人。
他不想让温宛为难,其实从皇宫永定门到大理寺,这一路走来,他感恩。
在温宛将天杼图说给他听的瞬间,他便知道温宛心里在乎他,而且应该是特别特别在乎。
宋相言在心里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说好的无所求,可在温宛隐瞒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好。
终究,是他要求的太多。
“小王爷!”温宛停不下来了。
“以后我想知道什么,我一定会问你。”宋相言再次阻断温宛,“我问你时,你告诉我,行不行?”
见宋相言目光坚定看向自己,温宛终是冷静下来,“那你一定要记得问我。”
宋相言重重点头,“一定。”
车厢里,气氛有些古怪,宋相言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能射中顾北霖?他武功可不弱。”
“他一骂三回头,十分专注,经过我马车的时候刚好背对我……他那个样子是被小王爷打的?”
“我打他还不易如反掌,我武功有多高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娘什么娘!
清晨的鸿寿寺,渐起喧嚣。
寝殿,媚舞打听到九禅被押在天牢里,日子过的十分不好,便与赫连泽商量,要不要早点送他到极乐世界享福。
“他还能说话?”桌边,赫连泽握住汤匙,动了动眉梢。
媚舞摇曳着身子坐下来,给自己盛碗粥,“自是不能,属下的药能叫他舌头变硬,手脚就软,说不出一个字,也写不出一个字。”
见赫连泽抬目,媚舞忽的站起身,神情局促。
赫连泽微笑摆手示意她坐下,“本皇子之前说的话一直作数,从今以后你便是本皇子身边体己的人。”
媚舞不是单纯女子,心思也算缜密,在赫连泽与她说出要放弃九禅的时候,她便想到了自己,兔死狐悲。
虽说那时赫连泽给她承诺,许她在其身边永远都有一席之地,可她仍然不放心。
毕竟九禅的下场可不是九禅不听话。
而她之所以留在赫连泽身边虚与委蛇,因为她在等一个机会。
她的机会,是那个少年……
“属下必定以三皇子马首是瞻。”
媚舞唇角勾起,魅色无边,“对了,属下刚刚得到消息,算上今日,狄翼将在两日后于法场行刑。”
赫连泽闻声,手中汤匙微顿,眼中略惊,“这么快?”
“快不好吗?”媚舞不解。
赫连泽似有深意瞄了眼媚舞,媚舞似懂,脸颊微红,“三皇子……”
“快不是不好,只是周帝的态度耐人寻味。”赫连泽并非不喜女色,只是不喜如媚舞这般浪荡女子,脏。
这世上清纯女子多如牛毛,哪容这般千人枕的女人玷污他皇族血统。
“消息里说日子是钦天监定的,周帝压根儿没出面。”媚舞据实开口。
赫连泽舀了一口粥,“暂且不去想周帝如何,我们应该想一想,狄翼能不能死的顺利。”
“已经判处斩刑,日子都定好了,这事儿还能生变?”
“昨日公堂你也瞧见了,这大周武将里可有不少人不想狄翼死,难保他们不会有所动作。”
“狄翼要不死……”
“狄翼要不死,他如何能放手天杼图的事不管?”赫连泽搁下汤匙,“他若不死,事情可就蹊跷了。”
媚舞想到一种可能,“三皇子指的是萧臣?”
“萧臣与本皇子结盟的前提是狄翼死,他若不死,这个前提便不成立,本皇子甚至会怀疑……”
见赫连泽话说到一半,媚舞猜测 ,“怀疑萧臣跟狄翼……是一伙的?”
赫连泽没有往下揣度,“且看狄翼怎么死罢,你叫咱们的人准备好,但凡有人想劫法场,我们须先下手为强,狄翼不可能活!”
媚舞点头,“属下明白。”
狄翼两日后行刑的事很快传遍整个皇城,市井流言蜚语渐起,多半都是对萧臣的谩骂跟诅咒,毕竟狄翼这一生为大周鞠躬尽瘁,身上没有任何污点。
萧臣。
萧臣可多了。
如今市井传的沸沸扬扬,消息多多少少进了甘泉宫一些。
自从接纳花拂柳留在甘泉宫之后,温若萱的日子便过的没有那么死气沉沉,可以说多姿多彩,就譬如早膳时候,她喝粥嫌烫,花拂柳当即用嘴吹,然后那粥就不能喝了。
花拂柳二话没说到后面小厨房求着秋晴又做一锅,锅不大,能盛三碗左右的样子。
第二碗粥摆到温若萱面前的时候,粥没什么问题,花拂柳指甲没过粥面,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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