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梨贝贝
在那座深埋他罪恶的大山深处,他曾经无数次向眼前这人套话。她的妻子,是在幼年时就瞎了,她不知道那人的长相,也不知许多事。
只要一直将她困在一座大小合适的房子里,她一生都不会察觉出什么。
可她现在看的见了。这是个意外,一个让他不喜的意外。
得到回答,男人便没在多话,而是让匆匆赶回的春兰去请郎中。因记得这殿里的规矩,春兰没有去请太医,而是请了她们东宫内一名女郎中。
那女郎中诊脉,仔细观察她突然复明的眼睛。过了许久,才对曹魏道:“夫人脉象正常,肚中胎儿良好,眼睛也正常。”
“主家放心,这样的事不只夫人一个。外头民间也有,只不过稀少,才会无多少人知晓。”女郎中唇角带笑,显然是在替床榻上那位夫人高兴。
瞎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复明,确实该高兴。可首坐座上的男人一脸冷淡,模样让人猜不透。
原本还笑的开心的女郎中,看到那一瞬阴郁的神色,突然意识到这殿内气氛不同以往。也让她想起来,这里不是真的赵府,她也不是赵府里的女郎中。
她是太医院女医,是东宫女医之首。
这殿内不寻常,不寻常在她们这些人都有另一个身份。她们在演戏,在骗人,骗的是上首那位怀里的女人。
她是个瞎子,不,现在不是了。
殿下会高兴吗?应当是不会高兴的,因为有了一双能看见的眼睛,他们就骗不下去了,他们面临被拆穿的可能。
而这显然是殿下不愿看到的。
突然一股寒意涌上医女的心头,如果殿下不想看到那位夫人眼睛复明,他还想继续下去,是不是就要想方设法让她的眼睛再次陷入黑暗.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哆嗦,却什么也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刽子手。
只有瞎子,才能继续那玩法。
医女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什么都是假的局,但她想太子殿下这么做,总有他的道理。
她的头,压的越发低,脸上的笑也消失殆尽。也是这时,医女才发现这屋子内安静的可怕。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也侧面的证明了她心中猜想。
有那么一瞬间,医女开始可怜起那位被殿下抱在怀里的夫人起来。什么钱什么宠爱,都没有自由和知道一切来的重要。
说是金枝玉叶的贵人,其实也不过是殿下手里的一直可怜小猫。殿下高兴对她好,殿下不高兴弃了她,也没处说理。
她不是正妃,甚至不是个侧妃。
只是一个夫人,一个赵家的夫人。不是曹家的夫人,连侍妾也不是,是外室。这一刻,连医女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殿内这一刻安静的诡异,就连靠坐在床上的玉荷都能感受到。不过由于她此刻心乱如麻,也没心去注意那些小事。
因为也是这时,两个穿着袄衣的小家伙跑了进来。他们穿着小虎靴,绑着两个圆嘟嘟的小啾啾,开心的往里冲,口中也不停地喊着:“娘亲娘亲。”
“孩儿们回来了,孩儿们回家了。”两个小家伙并未察觉到屋内不对,只是开心的往母亲身边冲。
但在看清母亲身边还有一个男子时,两个小家伙的笑脸立马止住,随后规规矩矩的行礼
依譁
问安。那老鼠见到猫的样子,可爱又可怜。
玉荷看着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意识到这是她的孩子们。第一次见到他们真正的样貌,玉荷心中都是怜惜。
紧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喜悦,没有哪个母亲不想见到自己孩子的真实模样。也没有哪个母亲想要错过孩子的成长,她的眼睛好了,她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往后她就能自己照顾。
她也可以陪孩子们玩,不用再怕磕着碰着。
小家伙们还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他们乖乖站在父母身边,任由母亲打量抚摸小脸。很快,两个小家伙也反应过来,他们的母亲似乎在用眼睛观察他们?他们的母亲,看得见了!
这样的认知让两个小家伙瞪大双眼,随后便被女人一把抱进怀里。玉荷很高兴,眼睛恢复了,是好事。
起码,她知道了二哥长什么样。自己的孩子有没有长高长大。
“母亲,您看的见小壮了?”小小的奶音,夹杂着孩子的稚嫩。
是记忆里的声音,没有错,这就是她的孩子。她抱着他,喜极而泣:“是,母亲看的见了。母亲能看见小壮和大壮了。”
她答的开心。
另一边男人挥手,没说好与不好,只让医女退下。
得了令的医女松了一口气,连忙说“是”。随后退出內殿往外走。她只是个小小的医女,如果那位真让她做那事,她也没法反抗,只能去做。
医女不知该怎么形容今日所见所闻,只道那位夫人已经给他生下二子,东宫内又只有她一位夫人,想必她应该是极受那位喜欢的。
她在这宫中也待了小一年,那位夫人是个宽厚老实的好人,不会随意处罚宫人,她也得过她的恩惠,所以盼着她也过得好。而不是像外头别的宫里的贵人一样,被厌弃,被遗忘。
第181章
宫人退去, 只留下一家四口,顷刻间殿内就空旷起来。这房子似乎也有些大,大的有些让人觉得空。
但那只是玉荷的心理作用,因为殿内摆满了各式珍宝, 漂亮雅致的雕花摆件。光那五色琉璃盏, 她这房间内就摆了三个, 其他物件不计其数。
奢华中透着些奢靡, 是个用金钱堆积起来的房子。那种因为孩子到来的喜悦再次被冲淡,似乎这里也不对。
她抱着两个孩子,唇角的笑意减少了一些。随后放开他们, 仔细的观察起了他们的样貌。因为是双生子,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她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一时半会也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哥哥?谁又是弟弟。
看着看着, 女人眸子里再次染上不解之色。这两个孩子确实与她身旁的男人长的极像,眉眼像,五官像, 一看就是亲生子。
孩子不会错, 两个孩子对他的态度也没错。他是他们的父亲,是她的丈夫。
可不知道为什么玉荷突然又有些不喜欢那两个孩子了, 因他们长的太像那男人。玉荷还是没法接受他就是她的二哥, 明明所有的证据都说他是二哥, 但她心里就是有那么一丝不愿意承认。
那丝不愿承认,连带走这两个像他的孩子都让她感到陌生。玉荷拼命的告诉自己, 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就是她的孩子, 她与二哥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可就算这么说了,她心底还是觉得有些怪异。那丝怪异, 让她怎么也不愿承认。
突然,玉荷知道她为什么不适应了。是因为这两个孩子与她记忆里的二哥不像,一点一点都不像。
她是在七岁那年莫名其妙瞎的,而二哥那时候已经十三四。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粗麻短打,潦草的打扮,身后背着个木筐,手里提着两只兔子从山上下来,跟着姥爷去镇里卖钱。
山里人没有读书的概念,二哥家里又是猎户穷,更没有读书的机会。她的二哥从很小就开始给人干活,上山下山的机会多了,她也就能经常见到他。
因为要干农活,少年皮肤黝黑,看着老实憨厚,又沉默寡言。因为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少年见到她总会停一停,与她说些话,给一两颗蜜饯。
在那个小山村里,蜜饯和带甜滋味的东西都是及其珍贵的存在,而他愿意给她,所以玉荷记得很清楚。她清楚的记得她的二哥不长现在这样,这两个孩子也与她记忆里的少年二哥没有半分相想。
不对,这不对!
再怎么变,再怎么长。她和二哥的孩子都不应该是这样的,所以这不对,很不对。
她猛的后退,像是看到怪物一样,甚至差点用手推倒那两个孩子。女人的神色惊恐至极,一看就是吓得不清。
这一定是梦,一个不好的梦。玉荷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孩子不管怎么长肯定会像爹妈,特别是小时候,那样子最像。
她二哥小时候不长这样,不对,所以这不是她的孩子。可怎么会不是,她熟悉他们的声音,他们喊她娘亲。
“不对!不对!怪物,怪物走开。”她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因为这是个噩梦,这里的人不对。
他们虽然有二哥和孩子们的声音,但没有他们的皮囊和灵魂,他们都是一群怪物。她往里缩,想要醒过去。醒过去就好了,她就能见到真正的二哥,真正的孩子们。
可什么算是真正,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想要醒过来,醒过来一切就都好了。
曹知曹章被母亲话吓的愣住,最喜欢他们的母亲,骂他们是怪物?母亲怕他们.这显然不是两个三岁孩子能理解的事情,他们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床上突然变了神情的女人。
“母亲,母亲!”
“孩儿不是怪物,孩儿是小壮,是您最喜欢的小壮儿。”年幼的孩子想要去娘亲的手,想要她的怀抱,也想要告诉她,他是她的宝贝,不是怪物。
可现在的玉荷哪里能让她们碰,她快吓疯了。她想醒过来,她想回去,她想离开这个梦。
她不敢让他们碰她,那太可怕了。
事情发生的就是那么突然,在一切安好,阖家美满时,变故发生了,她认出来了。
她说他们的孩子是怪物,她否定了他的存在。男人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在这一瞬阴沉的可怕,可他不能凶她,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她身子骨弱,一旦情绪失控,会出问题。所以他让连忙将往里缩,身子打着颤的女人捞进怀里,他用他身上的体温熏香让她安静。
是檀木的香味,是她最熟悉的香味,自从有了钱,她的二哥不在用那些廉价的皂角洗衣,而是学着城里的大户人家用皂香。
屋内也会点上熏香,这檀香,就是他最常用的香。因为两人时常呆在一起,有时她的衣服上也会沾染这些香气。
她闻着那熟悉的香,原本激动的情绪逐渐变回平稳。可眼角的泪还是暴露了她的失控,她知道这香没问题,是二哥会用的香。
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梦里,这个怪异的梦里。
曹魏抱紧她,眼中透出一股冷冽,他将人从大床里侧拉出,将她的脸掰起,让她看他的脸。随后他问:“哪里不对。”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好似一点都不在意此事,可如果不在意,他握住她下颚的手也不会颤抖。
他在意,在意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恨不得将那个捉弄他们命运的神掐死,为什么到了这一步,又要她眼睛好,又要让她知道一切,然后厌弃他,不和他好。
“告诉我,哪里不对。”
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此刻的男人在玉荷眼中可怕极了。像是一个强制冷静的疯子,好像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失控。
这不是她的二哥,不是她的二哥。这就是梦,她一个瞎子,怎么会突然就看得见,所以这就是噩梦。
“滚开,滚开,离我远一点远一点。”她想要推开他,可那人的力气太大,大的无法反抗,大的她只能被迫被他拥进怀里。
两人争执的模样,吓坏了一旁的曹章曹知。他们从来没见过爹爹凶娘亲,爹爹对娘亲很好,爹爹也很爱娘亲,不是现在这样,此刻的爹爹好像会吃了娘亲。
那模样让两个孩子颤抖害怕,他们不想娘亲受伤,也不想爹爹吃了母亲。所以两个小家伙连忙上前,想要将两人分开。
他们喊道:“不要,爹爹放开母亲。”
“不要伤害娘亲,娘亲,小壮儿不是怪物,不是怪物!”他们急的眼泪如同不要钱的水豆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可他们只是两个孩子,两个还没有男人腿长的小家伙,又怎么可能让男人放开。
而曹魏这时也没有心情与那两个孩子纠缠,他死死盯着怀里的妻子。他不是不想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而是这事情已经没法瞒了。
只要她看的见,一切就不攻自破,一切都解释不清。男人眼中划过一丝痛苦,痛苦过后就是更加极端的阴狠。
他演了那个人四年,整整四年为人替身。他是曹魏,他不是什么赵二。人有自尊何况是他这种出身便是别人顶点的世家子,他自傲张狂的很,只因为那丝喜欢,他不要脸皮不要尊严,像个傻子一样精心策划了这么大一骗局。
为的仅仅只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这四年里没有人比他更痛苦,他总会在午夜梦回时惊醒,醒来就要看看身边的妻儿,他怕他算计来的妻子会消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那么喜欢她,他只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她。所以总是担惊受怕,怕会是一场空,怕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告诉我,什么不对。”他再次问,那张清俊的脸都扭曲起来。
看的玉荷害怕,也让她更加坚定,他不是她的二哥,这不是她的二哥,她的二哥绝对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也绝对不会露出那样阴狠的表情。
“滚开,离我远点!”玉荷本就紧绷的神经,这下子更加敏感。她想这个梦快一点结束,她想从这个梦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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