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长生
他忙道?:“真是无需在意啦。我歇阵就好。”
他想要?站起身。
头脑晕晕,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秦霜树微微一笑,道?:“马师傅,你不好逞强啦。只有顾好自己,才可以顾好彬仔同这头家啦。”
她这话,正?碰在马冰河心上。
他将脸,深深埋在自己的?手心中,整个人都在颤抖。
成年人的?崩溃,无声无息。
周围摊贩,知道?他不愿意这样多人围观,渐渐都散了。
留秦霜树母子,同他说话。
这时,嘉峰已经?将一笼热气?腾腾的?白兔饺,拿了过来。
“马阿叔,食饺啦。”雪白的?小手,将一双筷子递过来。
秦霜树顺手拿过来两张折凳。
一张用来放蒸笼和蘸水碟子。
另一只手,扶起马冰河,让他坐凳子。
总比坐在地上舒服。
嘉峰笑着?,想要?将筷子递到马冰河手里。
马冰河摇摇头:“多谢嘉峰,我不食。”
秦霜树是个直脾气?,再也忍不住了,说:“马师傅,你都肚饿到晕,还不食?真是要?升仙啦?你升仙,彬仔怎办啦?”
听她提起彬仔,马冰河的?神色更加黯淡。
他紧闭住双唇,不愿意说。
可是身体饥肠辘辘,在闻到嘉峰端过来的?虾饺,肚子更加响个不住。
他的?神色有些羞,又?有些愧。
秦霜树沉吟片刻,大?致猜到了情形,问他:“是不是同彬仔有冲突?他才几多岁,你不好同他斗气?啦。”
马冰河摇摇头,这时才说:“不是斗气?,我只是真正?体会到,阿曼同彬仔的?处境。原来肚饿,是这样难受的?一件事?。”
“彬仔话得对,是我累死?了阿曼。是我保护不到老婆,又?救不了仔。我活着?,都是浪费米饭啦!”
他的?声音那样凄恻,那样悲凉。
如同失偶大?雁的?哀鸣。
“如果可以再见到阿曼,我都想背上荆条,跪在她面前。她那样疼彬仔,我都不可以顾好他。让他给烂仔,搞到这样。我这个做阿爸的?,心中有愧呀!”
马冰河心中的?情绪,像是洪水打开了闸口。
这些年,压抑在他心头实在太久。
其?实,他都好想阿曼。
他早都想同阿曼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他没有走,是因?为他还有个儿?子。
他要?代替阿曼,好好照顾好他。
可是,而今,彬仔变成这样。
他们父子间变成这样……
他的?心好痛呀。
偏偏,他是个男人。
不可以在人前哭,也不可以不停诉说。
他怕别人笑,在熟人面前,连话都不肯多说。
在乘客和行家面前,马冰河那张笑脸,永远如同面具一般,刻在脸上。
如今,面对老板娘母子的?善心和同情,他彻底崩溃。
秦霜树沉默了一瞬。
她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劝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父子之间,谁的?痛苦,都不比谁少。
偏偏,一个折磨另一个。
反倒是嘉峰,仰起脸问马冰河:“阿叔,阿彬哥都食白兔饺啦!你做咩不食呀?是我妈咪做的?不好味呀?”
小朋友的?话,问得他怔了一怔。
是啊,说大?家一起饿死?,是当时的?气?话。
他的?确一天一夜,没吃过任何东西。
但彬仔,都开始吃他带回的?虾饺啦。
他一直不吃,是想要?儿?子也痛苦?
也后悔吗?
秦霜树叹息道?:“马师傅,本来我们都是外人,不应该多话。但是,你都救过嘉仔,我真是不忍心,见你父子给自责同愧疚裹挟,亲爱成仇。所以,想多话几句。”
马冰河抬眼望着?她,静静听她讲。
“你有冇想过,阿嫂做咩有食物,都让给你们吃?她是不钟意食吗?”
马冰河楞了一楞。
好半晌才摇摇头,道?:“当然不是。阿曼最疼彬仔,又?钟意我。她咩都给我们,是因?为她好钟意我们,好钟意这头家。”
“她想我们可以过得好点。她看着?我们食,比她自己食还要?开心。”
他的?思绪,不由回想起,十年前的?点点滴滴。
阿曼总是哄着?他、逼着?他,让他和儿?子可以吃得更饱更舒心。
家里有十块钱,九块九都花在他们父子身上。
但,她永远都笑得那样开心。
秦霜树才道?:“就是呀,她让给你们食,是心疼你们。是想你们过得好。”
“如果她知,因?为她的?这份心意,你们父子竟然这样自虐,这样惩罚自己,阿嫂都好痛心,她在地下都不会安乐。”
她接过嘉峰手中的?筷子,将它塞到马冰河的?手中。
马冰河怔怔望住,那笼渐渐没了热气?的?白兔饺。
忽然伸筷,夹住。
一口,一个。
鲜美的?汁液,流了他满口。
昔日的?点点滴滴,仿佛随着?这小小的?虾饺,全?都留回心田。
“阿曼……”
他怕有什么会掉下来,赶紧又?伸手,夹了一只“小白兔”。
放入嘴里。
“妈咪……”嘉峰轻声唤秦霜树。
她温柔地看向小朋友,问:“咩事?呀?乖仔。”
“妈咪,你蹲下啦!”奶声奶气?的?童音很?坚持。
秦霜树听从儿?子的?话,蹲在他面前。
小嘉峰悄悄和妈咪咬耳朵:“妈咪,我都觉得马阿叔好可怜。阿彬哥好可怜。我可不可以帮手他们呀?”
秦霜树闻言,一肚子好笑,她也悄悄说:“乖仔,你才四岁,大?人的?世界,你都不明。你可以帮手他们咩呀?”
嘉峰眨眨眼睛,好半天才忸怩说:“我都想去马阿叔家里看看,想同阿彬哥讲话。”
他们的?咬耳朵,马冰河听见了一部分。
只是觉得“猪油渣师奶”,确实好会教儿?子。
嘉峰小小年纪,就已经?热心帮人。
不过,四岁小朋友,可以帮他什么?
他只当都是孩子话,并?没有在意。
听到这一句,他才说:“嘉仔,不是马阿叔不欢迎你。你阿彬哥好多年都冇见外人啦。他情绪不好,我怕他伤到你呀。”
嘉峰软软糯糯道?:“不会呀,马阿叔是好人,阿彬哥都是好人。才不会伤到嘉仔。”
秦霜树忽然想起,儿?子前几次的?奇特表现。
他看得见烂赌翔额头黑黑,烂赌翔货仓被烧死?。
看得见叶香妮额头黑黑,叶香妮跌落天台。
又?曾经?帮手庄家明,看到那团舍不得离开的?白雾……
想到这,秦霜树马上道?:“马师傅不好嫌弃我们母子太叨扰呀!你跑一夜车,都好累啦。明日傍晚,我同嘉仔送煲好的?靓汤,还有新蒸的?白兔饺过来。”
马冰河其?实并?不愿意,外人见到儿?子。
他怕外人的?指指点点,甚至怕他们的?同情怜悯。
怕会更加刺激彬仔。
不过,对秦霜树母子,他又?多出一份浓厚的?信任。
因?为,他们一直在不惜余力地帮他。
那样赤心,也那样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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