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长生
摆在一边的一叠纸被卷起,飞舞于空中。
那?些?,全都是圆形方孔的黄色,白色纸钱。
正在不断往火盆里添加纸钱的人,赫然竟是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
“嘉仔!”寒风将?一个妈咪的忧心和?惧怕,传送很远。
嘉峰听?见妈咪的声音,蓦然抬头。
他看?见秦霜树,立即一声呼唤,将?手中的纸钱都扔入火盆,朝妈咪飞奔而去。
火焰蓬地?燃烧老高。
跪坐在另一头的庄家明,没听?见也没看?见,周围的一切好似都和?他隔绝开了。
他左手拿了个汤勺,从那?煲椰子鸡汤里舀出汤来,浇在面?前的地?面?上。
嘴里哼着一支十分奇异的曲调。
听?不清歌词,但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又心酸又难过。
却又隐隐有着追忆和?幸福。
全世界最强烈,又最复杂的爱恨,全都集中在一支曲子中。
秦霜树双手紧紧抱住飞奔过来的嘉峰,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嘉仔,你吓死妈咪了,怎么可以不同妈咪讲,就半夜出来。”
她上上下下打量儿子,生怕他磕着了,伤着了。
她的心到现在还惊跳不已。
嘉峰温柔地?将?小脸贴贴妈咪的脸,连声说:
“妈咪,好对不住。我?不知会?吓到你。我?应承污糟阿叔,同他走一趟。好快就返屋。嘉仔以后都不会?,不话给妈咪就走出来。”
听?儿子提起应承庄家明,秦霜树就气?不打一处来。
嘉峰是小朋友不懂事,你庄家明三?十多的人了,还不懂事?
她松开嘉峰,冲至庄家明面?前,一手拎起他领口,将?他整个人提离地?。
秦霜树对着他耳朵大?声吼:“庄家明,你不要搞我?儿子!你再搞他,信不信,我?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她另一只手捏成拳头,就要往庄家明小腹狠狠揍去。
庄家明被人拎在手里,唯一反应,竟然是紧紧抱住怀中那?煲椰子鸡汤。
他眼神茫茫然看?向秦霜树,道:“不好打翻椰子鸡汤,鸿仔最钟意食啦。”
听?他提及死去的小朋友,秦霜树要揍过去的拳头稍稍一滞。
下一刻,她还是硬起心肠,狠狠要揍过去。
你儿子死了,但也不可以搞我?儿子呀!
这一夜的奔波和?心慌,已经将?一个妈咪吓到半死。
就在这时,嘉峰忽然边朝他们跑过来,边道:
“妈咪,不好打污糟阿叔啦,他好可怜。”
嘉峰的声音很轻,又软软糯糯,却好似具有魔力。
让秦霜树的拳头,竟然揍不下去。
终于,她将?庄家明放下。
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他。
庄家明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又跪坐到了那?道人行线后。
他手中的汤勺自瓦煲中,又舀了一勺椰子鸡汤洒向路面?。
“鸿仔,你返来呀。老豆给你带了你最钟意的椰子鸡汤,好鲜,好甜的。你饮一口啦,鸿仔。”
凄凄凉凉的语声,在静夜中更加显得凉气?逼人。
此时是深夜,小巴早就停运了。
这只是条小街,并没几个行人。
偶尔有车有人经过,看?见这样诡异氛围的烧纸钱、浸透寒意的喊魂,也早吓到躲得远远的了。
秦霜树见他还是一幅神经刀的模样,心下也有些?惨然。
经过刚刚以为嘉峰出事的狂乱,她也已真正明白庄家明的感?受。
还好,她的嘉峰没事。
她重?新抱住,奔行过来的宝贝儿子。
这时,嘉峰才告诉她一切。
原来,庄家明去求秦霜树的椰子鸡汤,是因为她做出的这种汤,曾经让他入梦。
梦中,他同鸿仔还有老婆,一家三?口好似从前一样,齐齐整整吃餐饭。
那?种永远失去的天伦之乐,在那?一瞬间,全都重?新回到他身边。
他固执地?相?信,秦霜树所做的椰子鸡汤,能够沟通他同鸿仔,能够连接阴阳。
他多想?儿子,还能饮一碗这样鲜甜的椰子鸡汤。
他多想?,再见一见鸿仔明亮的笑容。
再听?一听?,鸿仔随心所欲地?改那?些?他的经典歌谣……
他偷偷邀约嘉峰,是因为他始终认为,嘉峰同鸿仔有缘。
嘉峰懂得改他的歌唱,看?得见撞散的白雾。
他想?请嘉峰帮他好好看?清楚,儿子到底有没有魂飞魄散。
会?不会?来圆一个老豆的梦,来饮尽他的思念。
他自己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全部都寄望嘉峰。
因为这种事,实在太匪夷所思。
他认为秦霜树一定不会?同意,所以哀求小嘉峰替他保守秘密。
他只需要一晚,只需要借小嘉峰的一双眼睛看?上一看?。
小朋友心地?善良,同意了。
以为妈咪睡着,一觉醒来他们已经回来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再没想?到,妈咪半夜惊醒,看?见他不见了,差点没吓崩溃。
嘉峰紧紧抱着妈咪,心中好抱歉。
秦霜树用眼睛示意,悄悄问他:“那?你有冇看?到……白雾。”
她想?说鸿仔的,但实在说不出口,改用了白雾。
嘉峰轻轻摇摇头。
秦霜树心下黯然。
难怪庄生还是这样疯……
一个人,抱着极高的期望,却又落空。
比从来没有过希望还要惨。
“回家啦,乖仔。”秦霜树轻声唤。
这样惨,也这样诡异的画面?,实在不适合小朋友多看?。
做妈咪的,只想?守护她的宝贝。
庄家明这时,才有些?反应。
他转头,定定望住嘉峰,眼神中都是凄凉与哀求。
他一个字都没有说。
连这个忆子成狂的鬼马天才,也知自己实在太叨扰这对母子。
只是,他怎忍就这样放弃希望?
嘉峰小鹿般清澈的眼,专注看?住庄家明看?他的眼神,忽然开口:
“妈咪,我?想?陪住他,就今晚一晚,可不可以?”
小朋友的感?受能力最强,庄家明那?种强烈的希冀和?痛苦,让他不忍心就此离去。
不忍心眼睁睁看?见这样一个,活在地?狱中忏悔的父亲,彻底绝望,就此崩溃。
秦霜树无奈摇摇头,想?了想?,才叹了口气?道:“好啦,只准今次哦。妈咪都在这边陪住乖仔一齐,等到天明。”
听?到母子俩的对话,庄家明惨然不乐的双眼,骤然焕发奇异的光彩。
“好多谢你,嘉峰。好多谢你,阿树!”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一颗如同寒灰般的心,复燃了。
他重?新跪坐到当日出车祸的稍远处,嘴中缠绵悱恻的哼着一支歌。
他不断将?椰子鸡汤,献祭给大?地?。
秦霜树同嘉峰在更远处火盆前,母子两一起为素未谋面?,却很有缘的庄鸿飞烧纸。
回肠荡气?的乐曲声,令闻者肝肠寸断,却又情思缱绻。
每哼完一遍,庄家明就回头望向嘉峰。
那?双原本冷冷淡淡的眼眸,被火光映照,也同烈火一般,藏着那?样炽热的希冀。
只可惜,嘉峰总是轻轻地?摇摇头。
一次,两次,三?次……
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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