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月长生
段阿伯正夹了一筷子豉汁排骨。
放进嘴里,咀嚼得脆响。
皱巴巴的老脸,都是餍足的神色。
“阿波,你这手艺真是冇话讲!小汤生眼睛不好走了宝,竟然舍得踢走你!”段阿伯大声?对筷兴叹。
肥波脸上肥肉颤动,被称赞也?满脸不开心。
他举了举酒杯,对段阿伯说:“干爹,饮酒。扫兴的事?,我们今日不讲。”
波嫂撇撇嘴,道:“你不讲,我讲。一身好厨艺有鬼用?炒鱿鱼冇事?,打工嘛,东家不打打西家。”
“恨只恨,汤家不做人,赶尽杀绝!早就打过招呼,昭告天下,哪有食铺敢得罪他们。而今,个个都不敢请阿波。”
肥波摆摆手,端起酒杯,又?同?段阿伯碰了一杯:“如?果不是有干爹照看,只怕今日我们两公婆都已经睡大街。”
窗外,秦霜树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原来,段阿伯是肥波干爹啊。
难怪每次她送饭菜到饭堂,这段阿伯理?都不理?。
有时?故意在她面?前,就将饭菜倒入垃圾桶。
她还真当他辟谷,绝食不用吃呢。
原来,仓库中藏了人给他单独开小灶。
段阿伯同?肥波碰了碰杯,抿了一口酒,才说:“你们同?我客气咩?当初如?果不是肥波,我这把老骨头早就交代啦。”
他一边说,一边又?夹了一筷子沙姜猪手。
将切成片的蹄花,美美地蘸满看上去就很香很辣的蘸料。
这才放入口中。
“好香!”段阿伯吃一口,赞一句。
肥波总算有点笑容:“干爹想食咩,就同?我讲。我都做给你食。”
段阿伯双眼晶亮,像是包含着好多追忆。
隔了半晌,他才悠悠叹了口气,道:
“这样多年,食过你这样多道菜,我永远都记得那一碟风肠时?蔬炒米饭……”
风肠就是腊肠。
当日,他赤手空拳从大陆偷渡到香江投亲靠友。
谁知,人情比纸薄。
他要投奔的亲戚,根本理?都不理?他。
连门都不愿意给他打开。
他纵然当时?已经后悔,也?来不及了。
总不能再游水回去。
人生地不熟,肚子却?还是得填的。
走到影城附近,听人说片场做武师可以免费有盒饭吃。
他立即兴冲冲进了香江影城。
但是,当时?没?有熟人介绍,他也?不太会讲粤语,一个剧组龙套的工作都没?人肯要。
港纸没?赚到,肚子饿得慌。
他饿倒在地,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一命归西时?。
下班回家的肥波两公婆看见斜坡上躺着的他,一看就知道是饿了。
肥波竟然动了恻隐之心,重回厨房炒了一碟腊肠时?蔬炒饭给他吃。
听说他一身好武艺,看过之后,又?将他推荐给汤老先生。
从此,段阿伯就在这货仓落了脚。
他一生最感激两个人。
一个是肥波,一个就是汤老先生。
听他们吃吃喝喝,闲谈聊天。
讲来讲去,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秦霜树心中焦急嘉峰安危,哪有心思再听下去。
她渐渐觉得,自己大约找错了人。
这些人,与那个烂仔无关。
他们的事?,也?同?她无关。
她此时?此刻,只有一件事?萦绕心头,就是找到她的嘉峰。
这样一想,她片刻都不愿呆下去。
立即又?从原路爬下去,继续去找嘉峰。
她的人才爬到中途,忽然听见段阿伯大声?骂:“女人怎可以不守妇道,为了几个臭钱抛夫弃子。她要是在我们乡下,早就抓起来浸猪笼了。你放心,只要她敢……”
秦霜树怔了怔。
如?果是平时?听到这种恶臭言论,秦霜树已经上前理?论。
但是,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嘉峰、嘉峰……”
她根本没?办法分心。
秦霜树的身形在两层楼间,只略停了停,即刻下降更快。
木质的旧楼,到处都有可以攀缘的凸起。
她的身手又?敏捷,一路十分顺利,就从二楼窗口到了一楼。
谁知,才刚刚滑到一楼仓库。
黑暗中,突然传出?一个轻笑声?:“阿树,我知你已经来了。我看到你了。”
秦霜树一听到这个声?音,心头怒火熊熊燃烧。
烂赌翔那个狗男人的声?音!
她一颗心,好似要爆炸一般。
她越气恼,反而一声?不肯出?,只是更加快速朝着发声?处潜行。
“阿树,我同?儿子都在等你。你快点出?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一餐饭啦!”
烂赌翔的声?音,好似掺了毒液的蜜糖。
越是甜蜜蜜,越包含剧毒。
也?越让秦霜树反胃。
她的速度极快,他说话间,她已经摸到了发声?处
突然一脚飞出?,连环踢狠狠踢了过去。
刚刚踢出?,秦霜树微怔。
不对,这着力的感觉不对!
轻飘飘的,根本不是踢到了人。
“咔擦。”只听,黑暗中一声?轻响。
随着秦霜树的腿扫过去,有东西掉落在地。
烂赌翔本来还在腻腻歪歪的声?线,随着那东西的掉落,戛然而止。
秦霜树下意识低头去看。
突然意识到。
她偷袭烂赌翔,偷袭到的只不过是一只老式录音机。
刚才发出?那些令她差点没?呕吐的甜蜜声?音的,只不过是一卷录音带。
“烂赌翔,你出?来。”秦霜树索性?轻呼。
黑暗中,有什么声?音响起。
秦霜树霍然转身。
又?是那种“科科科”的滚动声?,由远及近。
秦霜树突然俯身,拾起一颗玻璃珠。
嘉峰的玻璃珠。
这一次,是一颗艳红的玻珠。
握在手中,如?一团火,在她手心中灼烧。
这粒玻珠是在告诉她,在暗处的烂赌翔的的确确准确知道她的位置。
同?时?,这也?是一种威胁。
玻珠是儿子的,象征的就是儿子的安危。
他在用儿子威胁她。
秦霜树深吸一口气,才将怒火强压下去。
她也?将声?音放得很温柔,道:“阿翔,我们两公婆咩都好商量,你快点将儿子还给我啦。”
黑暗中的烂赌翔大笑,道:“嘉峰姓周的,你紧张咩?秦霜树。”
他将“秦”字咬字特别重。
秦霜树心头微恼。
等救回嘉峰,她就将他带去身份认证局,让儿子改姓秦。
“阿翔,不如?,讲讲你条件。”秦霜树的声?音却?听不出?一点恼意,仿佛比春风还要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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