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123章

作者:映在月光里 标签: 种田文 科举 基建 穿越重生

  伙计应是,端了脏水盆下去,托着两大碗米饭进屋。

  谢知府已经领教过一次程子安吃饭就吃饭,从没有什么酒席上觥筹换盏的习惯,忍住了没做声,继续着温师爷陪他吃酒,程子安闷头吃饭的举动。

  程子安吃完了一碗饭,再去拿另一碗时,谢知府开了口。

  “程县令真是年轻,能吃能睡。这样好啊,这样好!年轻人有干劲活力,方能将富县治理得这般欣欣向荣。”

  谢知府满身酒气,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富县地里的庄稼,长得真是茂盛,今年应当是个大丰收年,呵呵,富县的赋税,程县令无需发愁了。”

  程子安慢吞吞咽下饭,愁眉苦脸道:“谢知府,这些饭菜,包括这碗白米饭,要不是谢知府付银子请客,下官真吃不下去,不敢吃呐!”

  他付银子请客?

  他堂堂一个知府,到了富县,是给了程子安的脸!

  银子归银子,面子归面子,谢知府心里很是不舒服起来。

  程子安说这句话,并无半句虚言。

  每次前去村里,见到种地的百姓,程子安就会受一次伤害。

  百姓当然不敢伤他,是百姓的穷苦模样,伤了他。

  衣不蔽体,并非形容衣衫破旧,打了补丁,或者短了不合身。

  而是实实在在没衣衫穿,一家子共一两身衣衫,谁要出门,谁就穿在身上。

  至于吃食,说猪食还是抬举,与猪一样,都吃些野草,不同的是,人吃的叫野菜。

  易子而食,在饿得受不住时,并不鲜见。

  并不是只有春天才青黄不接,一年到头都如此。

  程子安亲眼见过,地里埋头干活的老农,突然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声息。

  死了之后,也没什么丧事,办不起。有破苇席的,卷吧卷吧埋了。棺椁贵,山上有木头,但是木匠要工钱,要招待人吃饭,招待不起。

  活不起,死不起。

  程子安胸口翻滚着,他不欲多说,说了也无用,努力压了下去:“下官想要顺道请教一下谢知府,何为丰收?”

  谢知府慷慨陈词道:“当是风调雨顺,地里的庄稼仗势良好,即为丰收。”

  程子安点头,道:“受教了。下官还敢问谢知府,一亩地收成多少粮食,算是丰收?”

  谢知府道:“若是云州府来说,一亩地收成三百五十斤的小麦,已经是大丰年。程县令,我觉着,今年富县的小麦收成,定不会低于这个数啊!”

  程子安不理会谢知府故意抬举他,小麦下种晚了些,哪怕下去天公作美,一亩地能收成的小麦,有三百斤就阿弥陀佛了。

  “下官不知,谢知府打算收走多少的赋税?”

  听到程子安松口提到赋税,谢知府神色一喜,显得很是仁厚道:“百姓实属不易,就先收走一半的赋税,留一半给他们。待到他们松泛些。来年再多加一成,偿还往年的欠税。”

  五成的赋税,按照朝廷标准收取,听上去很是仁慈了,至少没加税。

  徭役与其他人丁税,不包括在内,粮食的种子,耕牛,农具,粪肥,谢知府统统不提。

  程子安道:“留有的粮食,谢知府觉着,够他们吃到何时?”

  谢知府眉头蹙起,不悦道:“我也是壮年男子,一天的饭食,顶多一碗米饭罢了。吃饭吃七成饱,对于身子也有好处。暴饮暴食,实则不可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的菜蔬,野味,河里的鱼,多得很,只要勤劳,肯上进努力,哪愁过不好日子!”

  程子安望着案桌上几乎没动几口的大鱼大肉,不怒反笑。

  谢知府这种人,上断头台也不为过。

  实在是没了谈下去的心情,起身告辞:“谢知府早些歇息,下官就不打扰了。”

  待到程子安离开之后,温师爷忧心忡忡道:“东翁,瞧着程县令此般做派,他肯定不想交赋税。”

  谢知府脸色难看至极,道:“我岂能不知,他弯弯绕绕问这一大堆的问题,不过是想要讲述百姓有多不易罢了。百姓是不容易,真是可笑,百姓什么时候容易过!前朝,大周,哪朝哪代容易过!朝廷不在乎,谁都不在乎,偏生他程子安慈悲为怀,想要强出头!谁容易了,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来试试,我辛辛苦苦跑到富县来,已经尽量容忍,低下身段。要是他还不识相,就休怪我与他撕破脸!”

  温师爷说不出什么心情,他是穷苦人家出生,实在是苦怕了。

  谢知府虽说有时候脾气大一些,还算是个好东家,待他也大方,月例与赏赐都丰厚。

  温氏近亲族人,靠着他做师爷,都过上了好日子,在老家颇有脸面,成了排得上号的乡绅,就是县里的县令见了,也要客气一二。

  温师爷道:“东翁,昨日在下见到地里的小麦,不多日,最早的一批就得收割了。东翁不若就留在富县,亲自下田地去看着。东翁是何等身份,亲自前去催农,这事,要是传出去,又是一桩美谈。”

  传出去,如何传出去,当然是经由人的嘴,一传十十传百,让几个读书人写文章捧一捧,官声就出来了。

  谢知府抚须,很是谦逊道:“美谈这些,暂且放着不提。富县不比以前,我是要多留几日,四下走访一下,如实体会到民意,方能上达天听。”

  温师爷见谢知府将他的建议,换成了自己的说法,脸上堆满了笑,赞道:“还是东翁想得长远,高明,高明,在下着实不如也!”

  谢知府晚上吃了酒,如往常那样,起得就迟了些。

  洗漱完,谢知府看着伙计提来的吃食,眉头皱成了一团。

  平时早上起来,他都要先喝一碗燕窝羹。

  罢了罢了,整个富县估计也拿不出一盏燕窝,就暂且委屈一二。

  谢知府刚捧起小米粥,温师爷急急跑了进屋,神色惊惶,颤声道:“东翁,程....程县令在楼下,要见东翁。”

  “这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程子安见我何事,让他上来吧!”

  谢知府斜睨了一眼温师爷,端起碗递到了嘴边。

  温师爷都快哭了,急声道:“东翁,出大事了!”

  谢知府的手一抖,碗差点翻到,气得他没了用的心情,将碗一扔,厉声道:“究竟什么大事,在天大的事情,也不能耽搁了我用饭!”

  温师爷只能硬着头皮道:“朝廷,朝廷来了旨意,程县令,升任云州知府......东翁,东翁,由程.....酌情留用!”

  谢知府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什么?!为何会这般?!”

  朝廷吏部的公函,写得清楚明白,也没人敢冒这个险,仿照吏部公函,任用一州

  温师爷也想问一句,为何会这般?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120 一百二十章

  ◎无◎

  谢知府面临着被解职的危险, 温师爷同样面临着丢掉差使的危险,两人魂不守舍,一起下楼来到大堂。

  程子安如昨日那样, 穿着半旧的布衫, 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啃着馒头就就小米粥。他看到两人惨白着脸, 朝他们招呼道:“用过饭没有, 过来坐。”

  说罢, 他补充了句,掏出几个大钱扔在案桌上,“我请客,喏,再去拿两份早市来。”

  伙计接过大钱下去了, 谢知府拖着沉重的脚步上前坐下,他哪有胃口用饭,接过程子安递来的吏部公函看了许久,直愣愣盯着程子安, 道:“程县令......”

  程子安出声打断了他:“程知府。对了,你的字是什么?还有你呢?”

  两人分别答道:“字子晦。”, “字明瞻。”

  程子安也不知道究竟哪个晦, 哪个瞻,很是敷衍夸赞道:“好字好字,你们年长, 我直呼其名总不合适, 还是称字以示尊重。”

  一般来说, 长辈称呼晚辈, 相熟交好的平辈友人之间, 皆直呼其名或者排行。表示尊重时,会称呼字。

  要是有了官位,比如尚书宰相等,皆以官职相称。

  程子安一说要称呼两人的字,他们彼此面面相觑,更加忐忑起来。

  酌情任用,程子安难道是要解了他的官职?

  此事毫无征兆,来得太快,谢子晦整个人都晕晕乎乎,身上一会冷,一会热。

  伙计上了清粥馒头,谢子晦连看都不看,定定盯着程子安。

  程子安指着案桌上的早食,道:“吃吧,全富县,估计约莫能有十余户人家,能吃得起白面馒头,浓稠的小米粥。”

  温明瞻望着面前的碗碟,似乎明白了些。

  以前家贫穷的时候,杂面馒头,只在逢年过节时能吃上,从来不知饱为何种滋味。

  幼时聪慧,温氏族人一起出钱,让他去学堂读书。虽未考中科举,寻到了做师爷的差使,荷包就丰厚起来,族人跟着他鸡犬升天,吃香喝辣。

  谢子晦的品级不高,但他是官身。

  在大周,有钱,不一定能有多大权势。但有了权势,钱财就不在话下了。

  他肩膀塌下来,拿起白面馒头掰开塞进嘴里。馒头带着白面的清甜,他吃在嘴里,干巴巴,如同黄连一样苦。

  谢子晦突然神色狰狞,拔高声音道:“不合常理,不合规矩!程.....虽说以前曾官至侍郎,终究只被贬谪了,如何能在段段时日之类,一举升为知府?你可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如何能服众?”

  程子安听得想笑。

  他如何能升?

  当然是因为,他们这群人都是废物!

  倒不是他们贪婪,或者尸位素餐。这样的官员,在大周比比皆是。

  多靠他们的废,云州府这些年来,人口年年下降。

  每个县都穷,天旱洪涝灾害,不时报天灾,向朝廷上交几颗可怜的赋税,还不够朝廷的赈济。

  程子安不是圣上的亲儿子,圣上当然不会因为他有本事,有功劳,就破例突然提拔他。

  圣上能答应,当然是没半点损失不说,还有好处。

  程子安向圣上清楚例举了几点,他做了知府之后的好处,以及理由。

  一、云州府的人口,每年下降的数量。整个州府他不甚清楚,户部应当可以查。

  富县的人口,程子安有真实的数据,每年以近一成的人口在减少,这个数字,实在是骇人听闻。

  换句话说,要是不改变,在约莫十余年后,富县就成了荒无人烟之地。

  整个云州府皆差不离,顶多撑个三五十年。

  二、富县的赋税情况。

  富县的壮年人口,能耕种的土地亩数,所得粮食,一颗不剩交上去,最终换算成银两,约莫不到六千两。

  整个县的粮食产出,供养不起一个正三品的官员,正三品每年的俸禄,各种钱加起来,差不多在七千多两。

  除了粮价朝廷有所控制之外,还有一个原因,粮食产量太低,与人力不足,种子等等,皆有莫大的关系。

  这几千两银子的赋税,对圣上来说,实在是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