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渣被逼考科举 第55章

作者:映在月光里 标签: 种田文 科举 基建 穿越重生

  彼此见了礼,辛老太爷惊讶地打量着他们,问道:“我们正在医馆闲聊呢,听到外面的大阵仗,苏指挥也来了,可是要抄家,还是要打仗了?“”

  文士善心道看你能装到何时,他也不拐外抹角,笑着道:“明州府的田产,铺子,究竟有多少是属于官身无需交税,有多少是按照规矩要交税,都要如数查实。圣命不可违,辛老太爷在正好,省得去贵府叨扰。”

  辛老太爷恍然大悟,道:“文知府既然奉了圣命,查,当然该查。快请进,请进。”

  明辉楼的门,从里面无声无息打开。辛老太爷与身边的几人说了几句,侧身笑呵呵请文知府与苏成奉进屋,上楼在雅间坐下。

  茶酒博士上了茶水点心,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文士善将一切看在眼里,辛老太爷明显做好了准备,在等着他来。

  目光从一旁隔岸观火的苏成奉身上掠过,文士善气恼更甚,手指点着桌案,道:“事务繁重,苏将军还要守护一方安宁,就不吃茶了,还请辛老太爷快些。”

  辛老太爷将手上一直拿着的医书放在桌上,忙道:“也是,万万不敢耽搁了文知府的差使,我这就去叫账房掌柜,将明辉楼的地契,屋契拿来。”

  屋契地契上有东家的名号,东家若属于官身,按照品级,有不同的免税额。

  田产亦一样,按照官身功名免税。

  上有对策,下有政策。地方州府冒充官身,虚报品级的,比比皆是。

  掌柜与账房很快捧着文书前来,苏成奉只管着跟文士善助威,查账契税的事情,他万万不会沾手,放下杯盏起身出去:“我去下面守着。”

  文士善暂且来不及搭理苏成奉,伸手接过账房递来的契税单,视线瞄到辛老太爷放在那里的医书上,顺便就多看了眼。

  渐渐地,文士善眼珠突起,抬头看向了辛老太爷。

  辛老太爷神色不变,脸上挂着惯常的笑。

  翻开的医书上,乃是做麻沸散的方子,曼陀罗几个大字,跃然纸上。

  这是文士善第二次见到麻沸散这个方子。

  第一次,是在闻山长的案桌上。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54 五十四章

  ◎无◎

  当年之事, 文士善不愿意去回想。

  阿娘为了他读书,与后爹眉来眼去勾搭上了。他亲自撞见他们在一起,阿娘哭着对他说, 一切都是为了他。

  不仅仅是后爹, 她还与族长不清不楚。苦忍了多年,想方设法, 使得道貌岸然的姜氏族长, 放他出了族。

  后来虽有些流言蜚语, 最后苦于无证据,且他在临水县的名声颇好,没能传开就平息了。

  文士善只要想起就恶心,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眼下却不敢断定了。

  姜氏的族长早在事情发生时就已经去世, 出族的内里,只有他们两人清楚,死人不会说话,文士善不用担心。

  辛老太爷将麻沸散的方子摆在那里, 虽说他当年并非用的曼陀罗,却也相差无几。

  只要做过的事, 就会留下痕迹。

  何况, 他当年去临县陆陆续续买过几味药,当时他寂寂无名,无人会在意。

  但他如今有了名, 医馆药铺仍在, 里面的伙计掌柜, 文士善难肯定他们都认不出他来。

  辛老太爷这个老狐狸, 用意清楚明白。

  明州府的世家有钱有人, 他们若沿着这个方向查下去,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日。

  文士善杀心顿起,眼下辛老太爷他们似乎胜券在握,只能暂时克制住了,装模作样查了几家,招呼苏成奉收了兵。

  回到衙门,文士善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整夜。

  明州府的世家盘桓多年,贵人世家频频联姻,彼此之间的关系如千丝万缕的蛛丝网,牵连不断。

  比如辛氏的女儿嫁进永安侯府,永安侯则与三皇子生母,秦贵妃娘家有姻亲关系。

  圣上正当壮年,永安侯府还不足为惧。

  辛老太爷与几大世家一同出现,向他表明了一件事,若他敢真正动他们,他们会拼个鱼死网破。

  文士善虽有圣上旨意,圣上亦不能无视汹涌的臣意与民意。

  朝堂中多的是官员盯着他的位置,好不容易得了今日的地位。其中的艰辛苦楚,回想起来就是噩梦。

  文士善不敢赌,且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闻山长究竟是何方势力,用意何在。

  闻山长继续做他的山长,这段时日将府学那帮人查了个底朝天,他从未伸手拿过一个大钱,清廉得不能再清廉。

  他为何要参与进来?

  是有意还是无意?

  天刚蒙蒙亮,文士善洗了把脸,匆匆去了府学。

  春日已经接近尾声,明山上一片浓绿,山泉淙淙,读书声郎朗。

  少年郎们结伴打闹,看上去如朝阳般明朗。

  文士善看得眼睛酸涩,说不出的愤恨。

  临水县穷困,能上学的少,县学破败不堪,与明州府府学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天道何其不公!

  常甫尽心尽力缀在文士善身后,从昨日起,他就察觉到了文士善的不对劲。

  调了苏成奉来,最后又偃旗息鼓收了兵。苏成奉的厢兵如今驻扎在城门边,百姓都看在眼里。

  明州府的气氛,诡异又胶着。

  文士善此刻与平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身上灰败之气,与难以言喻的阴森交错,常甫直感到心惊肉跳。

  长山奔来见礼,将他们迎进了院子。闻山长一如既往,早早就到了,等在门口客气地道:“文知府快快请进。”

  文士善勉强挤出个笑脸,抱拳回礼,让常甫留在外面,他独自进了屋。

  闻山长让开身,请文士善入座,提壶倒了杯茶奉上,问道:“可是府学贪腐的那些人,已经判决了?”

  文士善吃了口茶,茶苦涩,他嘴里更苦,便烦躁地放下了,道:“他们牵连甚广,还未彻底审清楚,须得等一等。前些时日府学的士子庆贺,我没能好生与闻山长道个喜,今日特地来再次道贺。府学有闻山长在,以后明州府的文气,定会愈发浓厚了。”

  春闱中进士的考生名录,喜报正式送到了明州府。考中的新科进士尚在京城等着派官,热闹喜庆少不了。尤其是府学,文士善亲自前来送喜,以鼓舞其他的读书人。

  闻山长笑呵呵道:“文知府着实辛苦了。读好书不容易,做好人更不容易。”

  文士善听得瞳孔猛缩,极力镇定下来,道:“闻山长这句话说得颇有深意,文某受教了。”

  闻山长忙谦虚道:“不敢不敢。”

  文士善眼神在书案上扫过,堆满了书卷的案桌上,上次见到的那本医书,压在了一本《大学》下面。

  “闻山长也读医书?”文士善手伸过去,佯装随意抽出了医书。

  闻山长道:“闲暇时会看上一看,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也省得去请郎中了。”

  文士善见闻山长对答如流,后悔不迭自己看走了眼,暗自咒骂老狐狸,心里愈发没底。

  闻山长叹了口气,翻开《大学》,点了点书,道:“先前我说读好书不易,其实我张狂了。能否读好书,乃是其次,能读上书,更为不易。大周天下百姓,不识字的占绝大多数。书中的道理,皆不过讲给读书人听。惟可惜了圣人之言,倒是有孤芳自赏,闭门造车之嫌了。”

  文士善全神贯注听着,一个字都不落下。闻山长话中有话,他如何都辨不清,闻山长说这句话的用意。

  闻山长肃然道:“先前文知府曾言,府学要多收贫寒学子,文知府能替贫寒学子做想,我甚为敬佩。可府学究竟能力有数,一时无法收那般多的学子。我倒有个主意,不知文知府可有兴趣听?”

  文士善心道来了,不由自主坐直了身,戒备道:“闻山长既然有好法子,不如说来听听。”

  闻山长道:“在明州府全府各县,村设立私塾,夫子的束脩,由府衙支付。年满六岁者,皆可进私塾读书,束脩书本笔墨纸砚,皆全免。原本县与村中,办有私塾的夫子,亦不会没了差使,他们继续留任,由府衙支付薪俸。”

  文士善无需仔细算,便知晓这是一笔巨大的花费。明州府收上来的赋税,全部扣下不上交朝廷,估计才能勉强支付。

  既然闻山长提了出来,他就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文士善斟酌着道:“闻山长此举甚好,只是钱财从何而来?”

  闻山长放下《大学》,看似随意翻起了医书,笑道:“明州府富裕得很,岂能没有钱。天公作美,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年,快到端午时节,麦子又得丰收了。一座明辉楼,陆家园子,桑榆里的瓦子,海船进港,番邦而来的奇珍异宝,这些都是数不清的钱粮呐!”

  的确是数不清的钱财,只朝廷能收到的赋税,少之又少。

  否则,圣上也不会心生不满,要拿下世家,充盈国库。

  文士善陡然明白,闻山长亦是要逼着他,对世家大族动手!

  闻山长致了仕,在国子监多年,学生弟子众多,仍有余威。

  要是他紧咬不放,文士善绝对难以脱身。

  眼下,文士善想退,背后是闻山长。

  想进,前面是不死不休的世家大族。

  闻山长与世家大族之间并没牵连,而是要逼着他,将世家大族连根铲起!

  文士善彻底明白过来,为何双方手上都拿着医书。

  若辛老太爷等世家手上没威胁,说不定就后退一步,会想方设法言和。

  此事末了,就是做些表面功夫,杀鸡儆猴,拿下几个小鱼虾,多交些赋税到户部国库,结果不了了之。

  世家大族依然盘桓,他步步高升。

  但他若不进,既然已经揭破了这层纱,闻山长不会放过他。

  他进,世家就会奋力反击。

  圣上虽下了旨意给他,文士善却不敢冒险。

  君心莫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最重要的乃是一个忠。

  不孝,皆为不忠。

  就算他这次能被圣上宽宥,此事定会扎根在圣上心中,没准哪天就会被翻出来,抄家灭族。

  文士善喉咙腥甜,本就血红的眼眶,几欲滴血。

  闻山长道:“文知府做出了这番功绩,全明州府的百姓,都会感恩戴德,定会名留青史呐!”

  文士善喉咙呼哧作响,几近抽搐。搭在椅背上的手,紧紧拽着,青筋直冒,嘶哑着道:“闻青云,你好狠!”

  闻山长微微一笑,温和地道:“不,文知府,我真比不过你。且我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