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碎江雪
可是无论他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反驳。她只是一直沉默着，直到最后，她才轻声问道：“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真的没其他话想和我说?了?吗？”
你真的没其他话想和我说?了?吗？
她那双海蓝色的眼眸就这样望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
再说?点什么吧。
已经是最后了?，再说?点什么吧。
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就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了?，他自认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所以什么都不想再说?。
人?为什么总是要等过了?那个时间点，才知道什么是后悔呢？
后来?他总是梦到她。
有时是在海边，有时是在天台，有时是初见?，有时是最后一面。
真奇怪，他现在明明记性?差到很多事都忘了?，可回忆里她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清晰得仿佛发生?在昨天。
梦境里她总是在道歉。
“对不起。”她说?，“我没有把你当作谁的替代品。”
“没关系。”他说?，“我知道你只是忘了?，不是有意的。”
“抱歉，一直没有向你坦白，让你那么难过。我说?的上岸第一眼就看见?你，并不是假的。”
“嗯，我知道。”
“你不怪我吗？”
“我不怪你，我很喜欢你。”
“对不起。”
“没关系。”
“对不起。”
“没关系。”
“对不起。”
她一再道歉。
就像听?不见?他的答复一样。
他这才想起，在真正的结局里，她说?对不起的时候，也没有听?到他的答复。
那个时候的他，是在想什么呢？
他是真的不想原谅她吗？
她到底是不是为了?他而来?，有没有把他当作谁的替代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们相处的时间都是假的吗？
相遇的新奇和惊讶，相处的心动和心碎，还?有和她的每一次拥抱亲吻……那些都是假的吗？
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开始的理由呢？
人?终将被年?少时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并将终其一生?执拗于此，深陷其中，错过沿途原本应该珍惜的一切。
她出现在他梦中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这是小美人?鱼消失的第八年?，八年?后的今晚，江州下?了?一场暴雨。
狂风过境，树枝仿佛都要被摧折，人?们来?不及收拾晾晒的衣物，只能紧闭门窗，等待着肆虐的风雨结束。
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濛濛雨雾中，财阀富豪们的宅邸也不例外。
程澈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倾盆而下?。
气象台说?这场暴雨会持续至少两天，这才过去不到一晚，江君庭中的花草灌木全?都被吹打得不能看了?。
但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程家有最专业的园林管理团队，效率和他们拿的薪水成正比，等这两天过去，江君庭很快就会恢复如?初，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仿佛这场暴雨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就像那个天气晴朗的午后，子弹没入心脏的那一刻，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他以为自己要么就此死去，要么重获新生?。
但最终，什么都没发生?。
最终什么都没发生?。
第74章 沈言洲番外
宋哲的婚礼定在九月。
或许是新娘喜欢花园婚礼的缘故, 地点定在滨江河畔，优美静谧，河中还有悠闲的天鹅游过。
宋哲邀请了大学篮球部的所有成员, 自然也包括沈言洲。
看见他来?，宋哲惊喜又惊讶，虽然邀请了沈言洲，但他知道对方的日程安排有多紧, 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见不到人的准备。
“没关系吗言洲哥？只是婚礼而已, 我担心会打?乱你?的公事日?程。”
“没事，再说你?的婚礼也不算公事。”
沈言洲说。
宋哲人缘好, 请的人多, 来?的人也多。在场大都?是些年轻人，大家都?很能放得?开, 仪式过后，香槟和彩带漫天飘舞, 一时竟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庆典还是节日?。
无?论如何, 有情人终成眷属总归是喜事。
宋哲算是他们这些人里结婚结得?比较晚的，因为家境优越，他本人又不太喜欢被束缚，所以一直没怎么谈恋爱，是最后到了年纪，才不得?不被父母拖回去联姻的。
他对女方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对方对他也是一样。
或者说,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 喜欢或不喜欢从来?都?不是结婚要考量的因素。
宋哲也没有反对这门婚事, 反正最后也要结婚，和谁过不是一辈子呢？
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 婚事很少能由自己做主。
这个阶层圈子里，就连卫珺和程澈都?要面对来?自父母长辈的压力，唯一一个不被安排婚事的可能只有沈言洲了，但宋哲一点都?不羡慕他。
他一点都?不羡慕他。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沈言洲能尽快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这也是沈老先生生前的心愿。
毕竟，一个人住在沈公馆那样空旷的地方，实在是太孤独了。
人人都?知道，东陆三大财阀之一，沈家的掌权人沈先生，虽然权势滔天富可敌国，但身边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高处不胜寒，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家世？
旁人好像都?觉得?他很孤独很寂寞，很需要谁来?温暖他一下，多年来?，各方势力以各种名义，明?示暗示送上门来?的女人不在少数，可他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过。
他的心是万年不化的冰川雪山，冰冻的时间太长，已经无?法融化，更无?法接受任何人进入。
有一条小鱼曾经费尽心力地撬开了一丝缝隙，小心翼翼地游进去，让阳光照进来?。他很喜欢这只小鱼，很想?永远留下她，可是冰川太冷了，不是适合小鱼生存的环境，于是他把她放回了大海，希望她能在大海里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可是她又再一次游了回来?。
却游向了另一个人。
陆地不是适宜她生存的环境，可如果她一定要留下来?，与其留在别人那里，不如留在他身边吧？
所以他扔掉了所有克制，放弃了所有坚持，他再也不想?把她送回大海，只想?着必须要留下她。
可是童话里早就给出了预言，人鱼公主如果不及时回到大海，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变成泡沫消失。
所以最后她也散成泡沫了。
沈言洲找了她很多年。
沈氏财团旗下的科研船，多年来?不断地在大海上逡巡，特别是曾经捕捉到她的那片海域，希望能再次看到小美人鱼的身影。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人鱼的踪迹。
她仿佛是误入现?实的人鱼公主，玩够了，就要回属于她的童话世界了。
又或许，其实从来?就没有过小美人鱼，她的出现?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那块海蓝色的鳞片，就像是她在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它被做成了一块吊坠，挂在沈言洲胸口?，他把它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已经消失很多年了。
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日?升日?没，潮起潮落，春去秋来?，轮回往复。
每一天都?是全新的。
每一天都?是重复的。
每一天，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她的消失没有对这个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这是当然的，早在母亲去世的时候沈言洲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世界就是这样，失去谁都?不会有变化，失去谁都?照样转。
他也是这样的人。
失去谁都?可以过，失去谁都?可以过得?很好。
他已经习惯了。
后来?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年。
林书瑶入狱又出狱，卫珺结婚又离婚，宋哲连孩子都?生了几个了，身边的一切都?在变化，唯独他的时间就像被冻结了一样，永远地停留在了那个夏末。
“你?为什么还不结婚呢？”
身边的人不止一次这样问过他。
沈言洲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