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茯苓起身送他:“张大人慢走。”
不必张严提醒,她也知道若是自己不能撑起云家门楣,那云家就会从桑县消失。
自古以来商场如战场,别人可不会因为她是孤女而留手。
想起刚才张严带来的消息,茯苓叹了口气,心里陡然升起对商鸯的担忧。
她侧头对福伯道:“派人去找一找。”
福伯心领神会:“好的,小姐。”
她揉了揉眉心,看完账本下午还要去铺子里视察,哪怕有心自己去寻人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吩咐好一切,茯苓又回到了书房,小秀捧着一盅人参鸡汤放在她面前,心里满是担忧。
“小姐,您已经许久没有休息过了,不如先睡会儿。”
茯苓摇摇头:“我手中还有许多事要做,还不能休息。”
小秀知道她是为了云家,鼻子一酸,连忙转身擦了擦眼泪,故作轻松哄她开心:“小姐,您不知道,咱们厨房闹耗子,郑师傅还准备抓几只猫回来逮耗子呢。”
茯苓笑道:“咱们府里怎么也开始闹耗子了?最近没听说桑县有鼠患啊。”
小秀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厨房丢了好几次馒头,郑师傅还朝福伯抱怨呢。”
茯苓一愣,思索道:“只丢了馒头?还有其他的吗?”
小秀摇摇头:“没有了。这耗子也真奇怪,怎么专挑馒头吃?”
“从什么时候开始丢的?”
小秀想了想:“听郑师傅说好像是大前天晚上吧?”
大前天?那不就是商鸯失踪的那天吗?
茯苓可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她沉吟道:“我去看看。”
见她可算准备离开书房,小秀立马高兴道:“我陪小姐一起去!”
茯苓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一路来到厨房,吩咐人全都出去,自己则在厨房乱逛起来。
云家的厨房不小,有一大块儿区域是做菜用的,还有一边堆了不少柴火。
茯苓在厨房逛了一圈,最终脚步移向柴火那边。
她在一堆蓬乱的干草前站定,轻声道:“出来吧。”
厨房里没有动静。
茯苓又道:“张严已经走了,短时间内不会来云家。”
那堆干草这才动了动,一只双手将头顶的杂草刨开,露出商鸯那张顶着满头草叶的脸。
她的脸上还有不少被草割出来的红痕,竟然真的能一声不吭躲在此处这么久。
茯苓叹了口气,把她从草堆里拉出来:“躲了这么多天,你倒也沉得住气。”
商鸯不好意思地把手里还没啃完的馒头,往背后藏了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茯苓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谁家老鼠会专挑馒头偷?”
商鸯挠挠头,将视线挪到一边。
茯苓牵着她出了厨房,朝候在外面的小秀吩咐道:“让厨房等会儿烧一桶热水到客房里,再准备一桌好菜。”
“吩咐下人们嘴巴严实点,不要透露风声。”
家里平白多了一个人不可能瞒得过其他人,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
小秀点点头,眼神揶揄看向商鸯:“原来厨房里的大耗子是商小姐啊。”
商鸯脸色通红,轻咳一声:“小秀你别打趣我了。”
小秀笑着收回视线,安慰道:“商小姐放心,我家小姐来找你支开了府上所有人。你就放心在咱们府上住下,小姐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商鸯不愿意和张严走,那就不回去。
她家小姐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人。
商鸯抿唇一笑:“那就多谢茯苓了。”
茯苓无奈笑笑,把她带到客房,没一会儿厨房便烧好了热水送过来。
商鸯整个人像是一只大花猫,躲了这许多天也没有好好洗漱,连她自己都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洗漱完了之后小秀取了帕子替她细细擦头,等头发半干才把准备好的衣裙拿过来。
坐在旁边的茯苓道:“这套裙子我从未穿过,你先将就穿着,小秀已经让人去买合适的衣裙,明日便能换上。”
商鸯点点头,十分感动:“多谢茯苓,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茯苓叹了口气:“你偷偷从驿站跑出来可把张大人担心坏了,如今还带人满城找你,你当真不准备回皇宫?”
商鸯垂下头:“我不想回去。”
“我在宫里生活了十多年,抬头看到的就是四角的天空。哪怕父皇和母后十分宠爱我,可也不会允许我出宫门。”
“每天面对的除了各种礼仪,就是琴棋书画和刺绣,我不喜欢这些,可是母后说我是一国公主,不能丢了皇家的脸。”
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眶:“我知道自己十分任性,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宫里,然后随意找个人嫁了。”
茯苓看着她:“这几天你蹲在厨房,可知道若是离开皇宫,往后的日子不会比这几天轻松。”
“你不再是一国公主,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该如何生存?”
商鸯抬头看向她:“茯苓不愿意我待在云家吗?”
茯苓侧头,垂眸道:“你逃出皇宫是想看遍天下万里河山,如果一直留在云家,不过是从一个精致的牢笼换到一个普通的牢笼。你跑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商鸯低头不语。
茯苓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的女孩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等你想好后果,再决定要不要离开皇宫。”
商鸯见到外面新奇的事物一时冲动想逃离,她能理解,可是总要想好一切后果。
如果她能承担抛弃公主身份带来的代价,茯苓自然不会干涉她的决定。
可是商鸯如今年纪还小,若是脑袋一热就做下决定,保不齐有后悔的时候。
被豢养在笼里的金丝雀纵然向往外面的生活,可长期豢养已经让她失去了独自生存的能力。
此时离开笼子,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茯苓并不吝啬施以援手,可生活总归是自己在过。
商鸯沉默了许久,久到茯苓以为她不会再开口说话,她才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已经想好了。”
“纵使外面的日子再苦又怎么样,总归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想待在皇宫,当一个美丽的花瓶。”
“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
“曾经我问你,我能不能像你一样,你说我可以,我也觉得自己没问题!”
她直视茯苓的眼睛,整个人像是在发光:“我想去看大漠孤烟,想去看辽阔的草原,想去看各种奇山秀水!想尝尝大梁的秋露白,也想尝尝大周的寒潭香!”
“茯苓,离开皇宫这些日子我看到了好多自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风景,还交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朋友。”
“要是我回去,那这些我都无法再次拥有。”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迫回宫
过了近大半个月,茯苓逐渐熟悉了云家的生意,虽然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总算能勉强维持她爹娘还在世那时候的模样。
张严在驿站待了大半个月,商鸯就在云家躲了大半个月。
好在驿站那边传出消息,大梁皇帝已经下令让张严尽快赶回去,他在桑县待不了多久,到时候哪怕没有找到商鸯,他也不得不回去复命。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商鸯实在不愿意出此下策,她溜到桑县的消息张严肯定已经上奏给了她父皇,若是回去的时候她不在,张严肯定会受到斥责。
可是她不愿意牺牲自由,只能在心里对张严说一声抱歉。
茯苓每天除了看账本就是去店铺里熟悉产业,以及和之前的合作伙伴沟通,稳固合作关系。
为了自己有精力照看的过来,他甚至剪出了一部分不那么重要的产业。
这不仅没有让人家的生意受到打击,反而精简了不少。
她很忙,非常忙,忙到闭上眼睛都是生意上的事,商鸯也没有闲着,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也不推脱。
不过云家的事总归还是要茯苓亲自负责处理,商鸯能帮得上的地方也不多。
于是趁着这个闲暇的机会,她自己也开始学起各种谋生的技巧。
茯苓在钱财方面并不吝啬,商鸯想学什么东西她就替商鸯请什么师傅,甚至难得闲暇的时候还会亲自指导武艺。
她并不教商鸯什么难懂的武功,只告诉她如果被抓起来该用什么办法逃生,以弱胜强该攻击什么部位。
这些都十分有用,如果商鸯以后自己一个人也用得上。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很快小秀就带来的张严离开桑县的消息。
她亲眼看着马车离开,那天来找商鸯的侍卫也在列队中,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商鸯松了口气,张严的离开昭示着她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县城中。
她本就闲不下来,能憋这么久已经是人生前十几年在宫中约束许久,张严离开她就迫不及待出了门。
茯苓知道她爱玩,也不拦她,只吩咐下人备好银子。
好不容易能出门的商鸯像一只终于脱离樊笼的鸟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尾巴。
若是茯苓在,定然能第一时间认出来,跟着她的人正是“已经离开桑县”的张严身边的侍卫。
原来离开不过是假象,他早就知道商鸯还在桑县,不过是演了一场戏,那辆马车里空无一人!
可是商鸯一无所知,还在乐颠颠地闲逛。
身后的人十分警觉,没叫她察觉自己的踪迹,一路跟着她从城东逛到城西,直到路过一条小巷,那侍卫才一掌拍在商鸯身后,扛起她就离开。
商鸯只觉得后颈一痛,紧接着便坠入黑暗中,再次醒过来已经到了驿站里,睁开眼就是张严那张有些发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