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敖箐本就是一方水神,通身气势逼人,加上血脉带来的威严,这声呵斥顿时叫丛姣内心深处生出恐惧,下意识就要跪伏在地。
越是如此,她心中就越发恨敖箐,恨她一生下来就是真龙,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她的高度!
丛姣恨得咬牙切齿,但很快她就重新笑出声来:“哼,公主好大的威严啊,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能不能化龙,可不是你说了算!”
说罢,举起匕首狠狠刺向她手腕。
龙的皮肤何其坚韧,竟然也被这匕首轻松刺破。
金色的血液陡然喷溅出来,丛姣伸手从伤口处伸进去,拉住敖箐的经脉狠狠一扯——
“啊——!!!”
敖箐瞪大眼睛,痛得身体痉挛,一条龙筋竟然被她活生生扯了出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两根手指直直刺入她眼眶,一时之间敖箐竟然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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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慈听得头皮发麻,一边的江鸿更是目瞪口呆,几乎拍案而起:“这妖蛟竟然这么大胆!竟敢将真龙抽筋挖眼!”
敖箐脸色有些发白,哪怕已经过去,那种疼痛却仍然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仅仅是回想起来就叫她胆战心惊。
“小二哥,沏壶茶来。”
施慈朝店小二招呼道。
店小二应了一声,很快一股热茶端了上来,施慈倒了一杯,推给敖箐:“那你又是如何出现在平山谷中的?”
敖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解心头涌起的阵阵寒意:“丛姣得了龙筋龙目,欣喜若狂,现出原形飞走了,大抵是觉得我十死无生,她收走了缚龙索,我才能逃出来。”
“父王曾经将龙族法宝作为我的成年礼赠予我,炼化之后融入血脉,这才保住我一条命,让我即使丢失龙筋龙目也能残喘一段时日。不过若是四十九天内无法取回它们,我终究难逃此劫。”
“我的龙筋在她手中,能感应到她还没出太屋山,之前因伤势过重,不得不暂避其锋芒,如今遇到二位,还请二位助我一臂之力,取回我的东西!”
施慈点头应下,又问:“我们该如何帮你?”
敖箐看了一眼歪着头听她讲话的明遐,道:“道友的神兵并非俗物,最能克制妖邪,那妖蛟已经走歪了路,届时请道友帮我掠阵,诛杀妖蛟!”
这个忙施慈还是能帮的,虽说敌人是一条蛟,但是己方有一位真龙,四舍五入战斗力差不多。
“只是还有一件事。”敖箐顿了顿,道:“我那义兄沈文周不知被妖蛟带到了哪里,恐怕需要麻烦江公子跑一趟沈家替我看看。”
江鸿既然不会拒绝:“此时包在我身上。我一介凡人,还怕帮不上你,这跑腿的活计就交给我了。”
敖箐微微一笑,郑重谢过。
此时正好饭菜上来,几人对刚才的事闭口不谈,开始用起饭来。
用过饭,几人各自回房。
敖箐身受重伤,虽然看着没什么大碍,但全都依仗她强大的肉身,还需要调息一段时间才能上太屋山找丛姣,施慈则回屋子里翻看放在画轴中的书籍,想找找有什么方法能克制丛姣。
他修炼时间尚短,对付的一般都是鬼怪之物,而明遐的至阳之火正好能克制,对妖物他却没有太多经验。
画轴中书籍不少,施慈需要一本本翻出来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搬来搬去十分麻烦,倒叫他起了别的想法。
有道是“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听着神话故事长大的他自然对“袖里乾坤”的本事十分眼馋。
《西游记》中为地仙之祖“镇元子”曾把唐僧师徒四者连马一起收进袖子,他又为什么不能想办法钻研一二呢?
只是如今实在不是钻研的时候,须得等空闲时再说。
施慈没来到这个世界以前就对神仙志怪之类的事十分感兴趣,恰如李白那句诗:余尝学道穷冥筌,梦中往往游仙山。何当脱屣谢时去,壶中别有日月天。
施慈有很长一段时间痴迷这些东西,梦里是都神游仙山尽兴而归,可惜醒来还是躺在床上,被一具肉身困在凡尘之中。如今有了接触到神仙道法的机会,他当然想试试神话中那些腾云驾雾、点石成金的妙法。
又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的施慈,暗中感叹了一声自己所学的还是太少,转眼定了定神继续寻找克制丛姣的方法。
而另一边的江鸿就没有太多顾虑,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碧空如洗,施慈二人还没起床,他就已经踏上了前往沈家的路。
第57章 七五十七章 龙女5
江鸿还是第一次这么着急,以往赶路有施慈带着他,如今孤身一人上路,他才想起他的白马还放在新城县的陈渝那里。
没办法,事情紧急,他只能新买了一匹好马,紧赶慢赶,两天之内到了曲左县。
大抵是因为紧挨着方寸山,曲左县诸位的精神面貌都不大一样,江鸿在城中转了一圈,听了不少八卦,其中最多人谈论的就是沈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他带着满肚子疑问往一处卖茶水的摊子一坐,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朝摊主问道:“敢问这位老丈,沈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摊主看了他一眼,眯了眯眼睛拿起银子往怀里一揣:“这位小哥是外地人吧?来我们县是寻亲还是访友啊?若你的目标是沈府之人,老朽劝你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江鸿十分不解:“老丈何出此言?”
摊主叹了口气,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将事情娓娓道来:“三天前沈将军浑身狼狈出现在沈府门前,说是被妖怪扔到了卧龙县周围的群山之中,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回来。奇怪的是沈府大门紧闭,沈将军敲门竟无人出来迎接,于是他便直接推门而入。”
“沈将军推门进去,只见家丁们全都倒在血泊之中,偌大一个沈府竟然没有一个人活下来!他顺着门口飞快往院子里赶,一路上全都是家丁和婢女的尸体,直到回到主屋推门一看,沈老爷和沈夫人竟双双毙命!”
“当时沈将军的怒吼周围人全都听到了,沈府之人莫名其妙全部被杀,在现场只留下了块漆黑的鳞片,这不是妖怪动的手是什么?”
“也不知道沈家究竟怎么得罪了妖怪,这才惨遭毒手。大家虽然可怜沈家的遭遇,可是妖怪哪里是好相与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回来除掉沈将军这么一个独苗苗。”
“唉,今天是沈老爷和沈夫人上山的日子,你若是实在不想离开,那就去沈府找将军吧。”
江鸿没有料到还有这层变故,又问:“你们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的?”
摊主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这是老朽今天第十次回答这个问题了……当时听到沈府的动静不少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大家亲眼目睹。”
说完,摊主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江鸿,不再说话。
江鸿皱眉思索,他说的一字一句证据全都指向丛姣,可是丛姣为什么要对沈家人下手呢?
听敖箐所说,沈老爷和沈夫人对她不错,不嫌弃她是孤女,几乎将她当做自家女儿对待,丛姣为什么要对沈家人下手?还灭他们满门?
如今只有沈文周一个人活了下来,他知道丛姣是妖吗?
如今沈家又是个什么光景?
想到这里,江鸿再也坐不住,朝摊主道了声谢,问了具体位置,飞快往沈家赶去。
沈家门口一片缟素,白帆飞扬,还未靠近江鸿就看到漫天飘洒的纸钱。
一群人抬着棺木从沈家鱼贯而出,有敲锣的,有吹唢呐的,前方一位眉眼间满是憔悴的青年一身孝服,抱着沈老爷和沈夫人的牌位,眼眶发红,看得出他忍受着巨大的悲恸。
因为原因特殊,竟然连前来吊唁的人都没有,这场葬礼办得冷冷清清,除了固定的工作人员,竟然只有沈文周一个人。
唢呐声震天响,一路走一路撒纸钱,这场葬礼没有哭声也没有交谈声,看起来诡异又可悲。
江鸿远远跟在后面,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他没有打扰沈文周。眼睁睁看着他将沈父沈母的棺木带到墓地,把棺木放进世间挖掘好的墓圹里,捧起第一捧土扔下去,随后其他人拿起铁锹将棺木埋葬。
坟茔很快垒好,石头墓碑也立了起来,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唯有沈文周跪在墓碑前一言不发。
江鸿沉默良久,走上前去,站在他身边。
沈文周没有反应,就这么一直跪到了日落才站起来,身形摇晃两下,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朝沈府的方向走去。
“沈文周!”
江鸿出声喊住他。
沈文周角不顿了顿,随后无波无澜的声音响起:“无论你是谁、想做什么,都走吧。”
他形容枯槁,沈家灭门带给他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心如死灰再也受不起任何打击。
江鸿知道丛姣的身份一旦揭露,恐怕对他来说是雪上加霜。
可是他不能不说。
“你的未婚妻丛姣,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沈文周眼神颤了颤,缓缓转过身,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那日忽然有一条妖蛟出现,丛姣替他挡了一下,随后就被妖蛟吞入腹中,他也被妖蛟带到了卧龙山附近。
如今看来这其中难不成另有隐情?
江鸿张了张口,竟然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他把头转向另一边,盯着风中摇摆的树木,咬牙道:“……丛姣的真身,是一条蛟。”
沈文周霎时瞪大眼睛,承受不住地后退两步,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话一开头,接下来的就好说了多了,江鸿心中叹息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丛姣是一条想化龙的蛟,她费尽心思接近你是为了敖箐的龙目和龙筋,敖箐被她抽了龙筋,倒在平山谷中差点死去,是我和施道长路过,正好救了她,你父母的死恐怕也和丛姣有关……沈文周!你怎么了!”
只见沈文周仰面倒下,江鸿脸色大变,连忙两步上前。
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在孝服上,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沈府中,沈文周迷迷糊糊听见耳边有交谈声:“……忧思过度,急火攻心……需要静养……”
他费力睁开眼,就看到那个带来噩耗的年轻人正在和一位年老的大夫在门口交谈。
他想爬起来,却仿佛被抽走了力气,手脚发软。
周围还是熟悉的摆设,他好像是做了一场梦,如果不是江鸿还在那里,他几乎以为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
只要梦醒了,他的父母还在,沈家全部的人都还活着,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可是他又十分清醒,清醒的知道他的父母是真的死了,沈家所有人都死了。
江鸿刚送走大夫,回过头就看到沈文周脸色苍白费力想爬起来的样子。
“你醒了。”
沈文周死死盯着他,眼睛里满是恨意。
江鸿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本来受敖箐所托,来沈府打听你的下落,谁知到达曲左县,就听到沈府的遭遇。”
沈文周沉默良久,问道:“阿箐怎么样了?”
“敖箐现在不容乐观,虽说并没有生命危险,但若是七七四十九天内寻不回龙目龙筋,恐怕也会身死道消。”
江鸿实在同情他,本来父母在家颐养天年,有一位温柔美貌的未婚妻,还有一位来头不小的青梅,自己又年纪轻轻官拜五品,可以说幸福美满前途无量,谁知短短几天内父母双亡、青梅濒死,凶手还是未婚妻。
昏迷的时间内沈文周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老了许多,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大量精气神,连鬓角都生出了白发。
他听到敖箐的消息之后又沉默了很久,久到江鸿都以为他又晕了过去,才开口道:“我要去问问她。”
江鸿不明所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