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谁说找人帮忙?”
冬妮儿又急起来,“不找人帮忙,你拦我干啥?”
“李家这么过分,咱们得让他们付出点儿代价。”
赵芸芸可记仇了。
李家那老巫婆竟然敢骂她!绝对不能让他们好过!
赵芸芸拽着冬妮儿走到院儿里,掰正冬妮儿扭向屋内的脸,上下打量后,伸出魔爪,胡乱揉吧一通。
够凌乱,顺眼了。
“芸芸,你这是干啥?”
当然是先从闹大开始。
下一瞬,赵芸芸扯着嗓子大喊——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李宝强家借儿媳妇娘家的粮,还虐待儿媳妇,不给儿媳妇吃饭!”
“李村儿大队的人就这么欺负我们赵村儿的媳妇儿啊——有没有天理啊——欺负我们大队没来人吗!”
……
冬妮儿目瞪口呆地跟随她的力道,小跑出李家院子。
赵芸芸边推自行车,嘴里一口气儿都没歇。
屋里,李家人听到她的喊声,全都一急。
她这么大嗓门儿地喊下去,等会儿全村都得知道了!
“不要脸的死丫头,瞎喊啥呢!你给我回来——”
李宝强妈使劲儿一抠孙大娘的手,挣开她,迈开步子跑向门。
一只手抓上她后脑勺的头发,死死往后一拽,拽得李宝强妈脑袋后仰。
孙大娘往回拖她,“你别想走!”
外面,赵芸芸领着冬妮儿一路走一路嚎,嗓门儿贼大,声音清晰,就差敲锣打鼓了。
沿路家家户户听到声儿,都出来瞧。
赵芸芸还压低声音要求冬妮儿配合:“你哭!”
冬妮儿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快被尴尬淹没,恨不得躲进洞里,哪哭得出来。
赵芸芸一点儿没有强人所难的自觉,催促:“哭啊,没眼泪就捂上眼睛干嚎!干嚎你还不会吗?”
就是不会啊,从小都鹌鹑一样的女娃,根本没干嚎过。
冬妮儿欲哭无泪,试探地张嘴,没成功,急得不行,“你咋这么熟练?”
赵芸芸不以为然,“这有啥的,小时候我们跟人打架,赵柯就是让我们这么倒打一耙的。赵柯说了,这叫抢占先机,掌握主动权。”
冬妮儿:“……”
她隐约记得,村里确实说赵芸芸从小就能嚎,而赵芸芸是大队长闺女,她一嚎,村里总有几家打孩子的。
赵芸芸见她竟然还发呆,手指摸上她手臂里侧,掐住一块儿软肉,拧。
“啊--”
冬妮儿疼得脸皱在一起。
“哭!”
冬妮儿一滞,捂上眼睛,微微垂头,哭嚎的声儿却小的只有赵芸芸能听到。
赵芸芸捏着她手臂内的肉,继续拧。
“啊啊啊——”
“嚎!”
冬妮儿尖叫,“啊啊啊——欺负人!李宝强欺负我姐啊啊啊——”
她喊了几声儿,后面就越来越顺畅,嚎的同时还能伴随几声“呜呜呜”。
赵芸芸气愤地跟她一唱一和:“走!咱们回大队找人来评理!”
俩人一路推着自行车招摇过市,做足了回村儿拉帮手的架势。
李大队长家——
有人跑过来报信儿:“大队长,你快去看看吧!李宝强家打起来了!”
李大队长啪地放下碗,急忙起身:“打起来?咋回事儿啊?跟谁啊?”
他媳妇儿也跟着放下碗,着急,“你快说。”
她姓丁,不只是大队长媳妇儿,还是李村儿的妇女主任。
报信儿的人说:“跟宝强媳妇儿的娘家人!”
“赵村儿的?”丁主任蹙眉,厌烦,“咋回回儿都是他们赵村儿来咱们这儿闹事儿?”
李大队长纠正她:“啥叫闹事儿?事儿不都是有原因的?”
丁主任却道:“啥叫有原因,人大胜本来好好的青年,赵村儿那姑娘既然要去攀高枝,还跟大胜相啥对象?害得大胜惦记她,走岔了路!”
“少听李大胜他妈胡咧咧!”
村子就是这样,对外时总是团结的偏心。
李大胜那事儿,明明就是他自个儿缠着人家姑娘,偏偏村子里为数不少的人觉得李大胜妈可怜,反倒觉得跟李大胜相过一次对象的赵棉一家人得理不饶人。
李大队长白她一眼,转头边往出走边问:“他们为啥打起来?”
“听说是因为李宝强家跟亲家借粮,还不让儿媳妇吃饭。”
李大队长的脚步倏地一停,“干这么缺德的事儿,李宝强他家也好意思打架?”
丁主任道:“万一是误会呢?”
他们夫妻最近因为李村儿大队要不要跟赵村儿大队合作的事儿,没少吵架。
李大队长横她一眼,当着社员的面儿,话没说太重,“李宝强妈前几天上工的时候炫耀粮食的德性,还有他家平时对春妮儿的态度,你没看见呐?”
看见了,回来还叨咕过。
丁主任不吭声。
报信儿的人小心翼翼地瞅俩人,说:“好像是李家三口人挨打了……”
李大队长在原地生气地踱步:“都什么玩意儿!一点儿也不省心!就该多挨两下!”
丁主任已经走出门。
还能不管吗?
李大队长黑沉着脸,跟着出去。
李宝强家——
院儿里都是人,屋里还噼里啪啦响。
李大队长呵斥:“咋没人拉开他们!看啥热闹!”
里面打得不可开交,这不是怕被误伤吗?
而且,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多磕碜啊。
院子里的村民磨磨蹭蹭地作出要去拉架的样子。
李大队长先挤进去,训斥:“松开!都松开!李宝强!”
李家三口人挨了好些打,看见救星一样,喊人:“大队长!”
王老四看李家父子老实不动了,才缓慢地松开手,但眼神还警惕着。
孙大娘夫妻也停下手。
李家三口人凄凄惨惨的,孙家夫妻俩和女婿也都挺狼狈,地上一大堆歪歪倒倒、破破烂烂的东西,有的地方一踩胶黏,极恶心。
满屋只有春妮儿一个,木桩子一样站在边儿上,衣服没乱,头发也没乱。
李大队长看着一屋子狼藉,尤其是地上的吃的,越看越生气,呼哧喘粗气,先骂老李家人:“你们家趁啊,这么霍霍粮食!”
李宝强肿着脸,含糊地说:“是春妮儿砸的。”
门口,围观的村民看春妮儿的眼神发生变化。
他们都以为这满地稀碎是两家人打架打的,完全没想到是蔫不登的春妮儿砸的。
李大队长也意外地看向春妮儿,然后又骂李宝强:“你媳妇儿那么老实的人,得让你们欺负成啥样儿,连饭桌子都砸了!啊——?要不要脸?你们要不要脸?”
李宝强妈扒拉开散下来的头发,不服气,“队长,他们来我家闹事,你咋能这么偏心?你看看,我们家都成这样儿了?”
“活该!”李大队长骂了一句,“我咋听说你们不给儿媳妇吃饭?是不是真的?”
李宝强妈嘀咕:“吃饭了啊,咋没给吃?”
这时候,她还一点儿不愧疚心虚。
“你咋那么歹毒!”孙大娘指着春妮儿脚下,“那叫饭吗?你们借我家的粮,一家三口吃着新做的,我闺女吃的啥?!”
李大队长看向春妮儿脚下那一滩,又转向饭桌边儿的地上。
虽然有些踩得脏污了,可还有些没踩到的。
差别一目了然。
外头的村民也瞧见了,对着李家人指指点点。
这时候,丁主任走进来,对李宝强家三口人嗔怪:“你看你们这事儿闹得,再咋地,还能不让春妮儿好好吃饭吗?”
“她还想吃多好?”
李宝强妈理不直气也壮,满心认为自家受了大委屈,“还砸东西,这给她能耐的!我儿子倒了啥霉,摊上她这种媳妇儿!”
春妮儿木愣愣地站在那儿,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说的是啥。
瞅着怪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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