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余秀兰说:“你孝顺,可活也有不同的活法,总不能赖活着。”
宋文瑞小拳头攥紧,一言不发。
第二家家访,余秀兰再次铩羽而归。
她回家,躺到炕上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赵建国问她:“咋回事儿啊?”
余秀兰坐在被上,气愤地说:“那田桂枝真不是个东西,姑娘咋地,姑娘不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吗?那跟旧社会养在地主家的丫鬟一样,啥都干还非打即骂!”
“还有王英慧,你说生孩子出来,就为了让孩子吃苦吗?你都没瞅见,那么小的孩子家里家外的干,看着都心疼。”
“对门儿住着,没事儿帮把手也不费啥事儿。”
“不光是这事儿。”余秀兰犯愁,“这孩子就这么混着,将来咋办?”
“顾校长咋跟你说的?”
余秀兰烦躁地说:“他说我之前是妇女主任,在生产队有威望,希望我能做社员们工作,让更多孩子入学。”
“新大夫治病,都得先从常见病下手,哪有一开始就挑疑难杂症上的?”
余秀兰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舒服点儿了?”
余秀兰说:“我明天先去别人家。”
第二天,余秀兰一大早就重整旗鼓,把名单捋出来准备挨家走。
社员白天都要上工,她为了尽快完成家访,上工前也要走一家。
赵柯刚起来,四肢酸软,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坐在窗边就瞅见她干劲十足地出门。
“……”
早饭还没吃呢。
一对比,她这个女儿真的很废。
余秀兰今天的第一家,是道西头的王长河家,也就是东婶儿家。
他们家有两个孙子快到入学年纪了。
余秀兰在院外喊了一声。
一家子在堂屋吃饭,东婶儿听到动静出来,招呼她进去:“秀兰,快进来。”
余秀兰进院儿,跟在她身后走进堂屋。
这一进去,直眼晕。
诶呀妈!这密密麻麻的小子。
东婶儿全家一起跟余秀兰打招呼。
余秀兰耳朵被各种“婶儿”和“奶奶”充满,根本分不清声儿是谁的,只能冲他们笑笑算回应了。
东婶儿和王长河有四个儿子,老大王向军和老二王向文,老三王向全,老四王向平。
老大和老二结婚早。
老大生了四个儿子,大的十一小的两岁,媳妇赵花花现在又大肚子了。
老二有三个儿子,分别七岁,五岁,三岁。
余秀兰今天来,为的是王向军八岁的二儿子和王向文的大儿子。
“秀兰,坐。”
王家的大家长王长河招呼她。
余秀兰怕坐进去,说话声淹没在人群里,就拖着凳儿到门口,离他们远点儿。
坐下后,余秀兰想着先寒暄两句再进主题,就转向孕妇,“花花这肚子……真圆乎。”
以她微薄的看肚子辨男女胎的经验,好像又是个小子。
东婶儿显然也是这么猜的,语气仿佛今天家里鸡下了个蛋一样,“估计又是个小子,我们家儿媳妇肚皮争气大劲儿了。”
村里好几家想生儿子怎么也生不出,老王家儿子还冒漾了,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余秀兰也不是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话都到这儿了,感叹了一句:“这长大了,娶媳妇儿有的花了。”
“现在我和你长河哥就愁得慌呢。”
“愁啥啊,你家老三不是要订婚了吗,等老三结完婚,就该老四了。”
东婶儿脸上没多少喜悦,瞥了四儿子王向平一眼。
王向平心虚地低头,使劲儿扒碗里的大碴粥。
东婶儿哼一声,问余秀兰:“你这么一大早来我家有啥事儿啊?”
余秀兰眼神从他家饭桌上扫到几个小孩儿身上打着补丁还露一截胳膊的袖子,咳了一声,问:“向军,向文,你们俩家的小子到岁数了,准备啥时候送学校去?”
王向军和王向文对视,都开不了口。
余秀兰又看向他俩的媳妇。
老大媳妇赵花花抚着肚子,低头,沉默地喂小儿子喝大碴粥里的粥汤。
老二媳妇周秀丽直接,“婶儿,你也看见家里条件了,我家孩子上学的事儿得再缓缓,晚两年再说吧。”
王长河父子四个全都沉默地坐在那儿。
他们家的情况,余秀兰瞅的清清楚楚,手指在膝盖上摩挲两下,说:“孩子上学是一辈子的事儿,你们好好考虑考虑。”
东婶儿说:“眼下都麻烦,哪能考虑那么远去。”
余秀兰第三次家访,再次徒劳而返。
她回到家里,坐在饭桌上唉声叹气。
赵柯三人看彼此,眼神交流,谁去劝劝?
赵枫低下头,行动拒绝。
赵柯端着碗的手微微发抖,表示她今天行动不便,不好犯这个贱。
赵建国就清了清嗓子,“又不顺利吗?”
余秀兰没好气,“你说呢!”
“你……”
赵建国话刚起了个头,被外头的哭声打断。
“赵柯!你快来出来!我妈和东婶儿干起来了!”
赵柯赶紧放下碗,快步往出走,腿脚不利索,一不小心磕在板凳边儿上,疼地“嘶——”了一声。
余秀兰也跟出去,看是谁。
是冬妮儿。
余秀兰腿脚快,还走赵柯前头去,“冬妮儿?她俩这次又为啥啊?”
冬妮儿擦着眼泪,不好意思说。
赵柯边揉腿边走过来,想到之前在队委会大院儿看到的一幕,“你俩搞对象的事儿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余秀兰:“啥搞对象?和谁搞对象?”
赵柯边走边说:“王四哥。”
冬妮儿抽噎了一下,“就……就那天打水,我的水桶没拿,四哥给我送回来,就被我妈看见了,昨天去找东婶儿了。”
余秀兰:“……她俩那么不对付,你们搞对象,不干起来就怪了。”
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有点儿事儿耽误了,晚点儿会再发一章
第24章
诶呀, 这密密麻麻的儿子。
赵柯一到两家院外,就被东婶儿家男性成员的数量震了一下。
王家几个儿子拉着东婶儿,孙子围在边儿愤怒地瞪视“欺负”他们奶奶的孙大娘。
一对比,孙大娘家这头只有拉架的孙大爷和她, 真的是势单力薄。
赵柯看俩人除了头发凌乱, 脸上几道挠出来的血印子, 就不着急了。
没大动干戈、头破血流, 都是小问题。
赵柯冲着旁边儿看热闹的社员扬声说:“上工要迟到了,不怕扣工分儿吗?”
看热闹可没工分儿重要, 围观的社员如鸟兽散, 匆匆离开。
东婶儿家几个男人也着急起来, 又怕两个女人又打起来, 赵柯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年轻姑娘控制不住。
赵柯问东婶儿和孙大娘:“东婶儿,孙大娘,你俩还上工吗?旷工要罚工分的。”
打个架扣工分不值当,东婶儿狠狠瞪孙大娘一眼, 头发都顾不上梳, 赶紧往地里跑。
王向平走之前担心地看向冬妮儿,但孙大娘攥着冬妮儿的手,不准冬妮儿跟他眉来眼去。
王向平落寞地走了。
冬妮儿一滴泪砸在地上。
他俩还有点儿牛郎织女、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味儿。
赵柯收回视线,问孙大娘:“大娘呢,用不用我去跟队长打个招呼,今儿休息一天?”
冬妮儿低声劝她:“妈, 要不你休息吧, 我去上工。”
孙大娘硬扯着她往家里走, “你也别去了, 今儿咱娘俩都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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