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折秋簪花
茶碗碎裂,瓷片飞溅,康熙身子一僵,默默无言。
胤祯遂去重新倒了碗,康熙好容易才喝了进去。
父子二人都沉默着。
“皇上!皇上!不好了!太子的太子他断发了!”
何柱儿撕心裂肺的喊声从外面传来,康熙听了听,看向胤祯:
“他说什么?太子断发?怎么可能?”
康熙笑了一下,没笑出来,他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之上,虎目湿润:
“他怎么敢断发?怎么敢!”
康熙跌跌撞撞的冲出了乾清宫,胤祯在原地矗立良久,大脑一阵轰鸣。
他,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次之事皇阿玛会袒护二哥的。
皇阿玛就像是一棵笼在二哥头顶的树,他压着二哥生长,却也是二哥的保护伞。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退出的会是二哥。
胤祯追了出去,等他到的时候,康熙被拦在外头,太子认认真真的照着铜镜将自己脑后的最后一缕头发清理的干干净净。
“皇阿玛,这是儿子最后一次唤您了。出家人应尘缘具断,施主,护国寺主持说我与佛有缘,我欲去护国寺修行。”
太子说着,冲着康熙行了一个佛礼,康熙气的眼睛红若凝血:
“朕今日就让人烧了护国寺!”
太子一顿,看了康熙一眼,有些无奈:
“没有护国寺,还会有旁的寺庙,施主莫要率性而为,伤了天下信众之心。”
“就因为朕说要废太子?朕不是……”
康熙眼睛似有晶莹凝聚,可那话还未说完就被太子打断了:
“施主,当太子真的太累了。时候不早了,我欲前往护国寺,不知可否化一匹马?”
康熙没有点头,太子只当康熙同意了,随后便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无人阻拦。
太子走后,康熙像是整个人被钉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胤祯沉默片刻,才低声道:
“阿玛,二哥他瞧着不似怨您……”
康熙脸上泛起苦涩的笑:
“他那是失望透了吧?朕这个阿玛,做的还真是失败。”
他欲让太子磨刀,却磨断了太子。
何其荒谬,又何其可笑?
康熙伸出手,低声对胤祯道:
“来,扶着朕,朕进去看看。保成,心里还是埋怨朕许久没有看他的。”
胤祯上去给已经有些脱力的康熙撑了一下,康熙这才稳稳的走了进去。
“皇上,主子临走前吩咐,书房您不能进!”
“放肆!”
“主子还说了,若您执意进去,得,得请太医先看过……”
康熙闻言浑身一震,和胤祯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不定。
“来人,传太医!”
康熙不由有些手脚冰凉,他在正厅坐下没多久,太子妃也出来给康熙行礼。
康熙抿了抿唇,问太子妃:
“太子素日如何?”
太子妃低着头,只道:
“爷他一切都好。”
康熙忍不住提高了声儿:
“太子已经落发,如何一切都好?瓜尔佳氏,还不速速陈情?!!”
太子妃直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儿媳自嫁入东宫,素日见不得爷的身影,爷不拘黑天白日都守在书房里,连打扫的宫人都不许进去。
儿媳起初以为是爷在里头藏了人,可是打听后才知道那里头何柱儿都进不得!
儿媳以为太子不喜儿媳,为此还选了几位格格,可是,可是爷都没有碰!”
太子妃说完声音已经沙哑的如同在砂纸打磨过一样,康熙忍不住蜷曲了下手指。
难道,太子有了隐疾?
太医很快就来了,一进去没多久直接就用帕子捂着鼻子退了出来。
“好重的阿芙蓉!”
康熙直接整个人都愣住,胤祯也是不敢相信:
“二哥,二哥不是已经好了?怎么会,怎么会有阿芙蓉?”
太医说他xvzl要进去仔细查查,过了很久这才出来:
“启禀皇上,这间书房的一面墙上都被涂过阿芙蓉,只是不知是被用过还是怎得,如今只留下些许痕迹。
房内的灯罩上也涂抹了阿芙蓉的粉末,若是点灯,那粉末便会自行落下燃烧。”
“不可能!朕亲眼见到太子好了的!”
太医擦了擦汗,道:
“皇上有所不知,这阿芙蓉一旦成瘾,即便是当时戒了,只要有诱因,就会再用上的。”
“这该死的阿芙蓉!来人,传朕旨意,大清境内不得有阿芙蓉的影子,一旦发现罪同欺君,诛其九族!即刻执行,一月内交于官府免罪!”
康熙在太子走后到这一刻,才终于像是找到了一件值得去做的事。
随后,康熙又在太子的书房内搜到了一些以阿芙蓉来要挟太子卖官的书信。
康熙又气又恨,气太子遇到这事不跟他商量,又恨那背后之人设计太子。
可是,康熙没有想过,在太子群狼环伺之时,他谁也无法信任。
他只能背水一战,成了,他收下已经成为筛子的江山,败了,便如眼前一般。
京城的阿芙蓉禁令愈演愈烈,到最后稍微瘦弱些,表现吸食症状的人都会被官兵查验一番。
一场血淋淋的肃清后,康熙看着那堆了一库房的阿芙蓉,背脊窜上凉意。
这种能让人失了神智的东西,京中竟然有这么多!
而康熙后查实,这些阿芙蓉正是通过太子之手入朝为官之人传入的。
他们或是一个城门小兵,或是地位不低的京官。
十年之内,京中吸食阿芙蓉之人不胜凡几。
高门大宅的主母,用其疗慰寂寞,抚平内心的空虚;
田里下地的百姓用其提高体力,干出更多的活计;
科举的书生用其激发精力,让自己考出更好的成绩……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当初几文钱就可以买到的阿芙蓉,会一点一点的加价。
上面的人压榨贫苦百姓得来金银,贫苦百姓只能拼命干活,但还是不够,所以他们不得不用上“得劲儿”的阿芙蓉。
周而复始,终究成了所有人的灾难。
直到把所有人的家底掏空,直到所有人都万劫不复。
“娘,娘,我要娘!”
稚童饿的嚎啕大哭,但屋内炕上的女人充耳不闻,只不断呻——吟着:
“给我吸一口吧!就一口啊!天杀的皇上,断了老娘的阿芙蓉,那神仙滋味凭什么只有你们达官贵人可以体验?!”
“滚!没有阿芙蓉不如让我死了算了!诛九族?让他诛了我啊!”
闺阁千金疯疯癫癫的笑着,哭着,骂着,她在用自己可笑的后半生在胁迫老父老母为自己弄来阿芙蓉。
五日后,所有阿芙蓉在众目睽睽下被沉入水中,用石灰彻底融化——办法是德妃说的,阿芙蓉若是直接燃烧怕是整个京城都会受灾。
而这些处理后的水最后会顺着河流,流入大海。
销烟的那天,无数人都扑着,跑着,想要冲向那些阿芙蓉,被侍卫拦住。
有些不要命的直接将脖子送到侍卫的刀下,他们已经不在乎生死,他们只要阿芙蓉!
他们如灯蛾扑火,他们忽忽如狂。
康熙坐在高处看着那些疯疯癫癫的人,他才突然懂了,太子是真的累了。
太子是储君,但他更是阿芙蓉的受害者,他要和理智做斗争,一次又一次。
卖掉的官职,是他的失败。
而今时今日,他毅然断了自己的后路,这是他的成功。
迷蒙间,康熙忆起当年旧事,似乎老四曾经劝自己查过太子的寝宫,可是自己没有同意。
后来,自己想要磨练太子,更是不再与太子亲近。
倘若,自己多关心关心太子,是不是就会发现太子的异常?
康熙不知道,也不敢深思。
硝烟结束在三日后,这三日哭喊声,嚎叫声,哀鸣声,哪怕是居于皇宫之中也都可以隐隐约约听到。
太子走了,胤禛沉默良久,索性也借故辞了工部的差事,专心出去了一趟帮胤祯查钱同先被杀之案时的种种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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