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司契恭恭敬敬将一枚玉符呈了上去,那里头记录着他们抄山的所有收获。
符阴接过来扫了一眼,“日后改名叫知雪山。”
司契一愣,很快回神应了一声。他现在对符阴的感情很复杂,一方面觉得他年纪太小、即使化形后是个青年男子,他都觉得对方像个戴了王冠的小娃娃,另一方面,自从符阴打败老龙王后,他的威势一日强过一日,司契过去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在一个小娃娃下边瑟瑟发抖。
符阴见他立在那儿神游天外,眉眼一沉,“还有事?”若不是看在司契修为高还有些用处,他早就把这个曾经对他动手动脚的东西打废了扔出去。
司契吓了一跳,连忙拱手行礼道:“陛下,我……想见一见祖父。”
符阴一摆手,司契立刻激动道:“谢陛下!”话毕便退了出去。
白珑坐在旁看着,对身边人道:“你看符阴多好,他多体恤下属呀!”
这人正是海未明海副使,他心想陛下哪里是体恤下属,他分明是把老龙王当人质牵制这些嫡系血脉呢!
老龙王被关,符阴以真龙之身登上王座,蛟龙族全部俯首称臣,虽说如此,但并非每个人都憎恶老龙王,其中还是有不少人念着他的好,毕竟老龙王对司契等年纪小的嫡系那是真的不错。
符阴没有杀了老龙王,不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而是做样子给其他蛟龙看,让他们更加效忠罢了,毕竟他连当初间接害死生父的老龙王都能留一条命,其他人还怕追随他没有好前程?
这份忠心,可是靠着血脉强行压制也换不来的!
海未明暗暗钦佩符阴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城府,越发觉得自己今后要好好修炼,不能被一个小娃娃落下太多,同时对着白珑恭维道:“白姑娘说的是,其实陛下对我们是真的好!”
白珑高兴了,“你也觉得符阴很好对不对?你真有眼光,修行一定会进步的!”
白珑话音一落,海未明忽然发觉自己踏步多年的瓶颈有了松动的迹象,他震惊地盯着面前这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心想怎么回事?会有这种巧合吗?难道是她做了什么?
一时间,他只觉得这小姑娘比陛下隐藏得更深、更加难以揣度!
脊背往下弯了弯,海未明对她的态度愈发恭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海未明:这两个小宝宝竟然恐怖如斯!
第89章
咕咚一声, 白兔子把酒杯里的最后一滴液体灌进了肚子里,它舔了舔舌头,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它喝的是龙宫里用来招待贵客的酒, 是蚌精一族用五十种水域植物酿造出来的佳酿,滋味绝佳, 没有半点普通酒水微微苦涩的感觉, 就是喝多了容易陷入微醺的状态。
白兔子放下杯子, 正要往前走,忽然左脚绊住了右脚,于是整个兔子从桌上翻倒下去, 兔脑袋在地上蹦了几下, 又滚了几圈陷入柔软飘舞的水草里。
大殿里忽然响起一阵笑声, 过了没多久,丝竹声渐渐停了, 觥筹交错的宴饮声也停了。
白兔子扑腾着从水草从里钻出来,正要爬上床睡觉, 忽然想起来这里不是若水蘅, 而是举行宴会的龙宫大殿。
对哦, 今天晚上, 符阴在大殿宴请齐正非, 白珑还压着符阴给齐正非道歉了呢!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了?
白兔子一双红眼睛在大殿内绕了一圈, 没有发现符阴和白珑,不仅如此, 原本热闹的拥挤的大殿空了好多,许多席位上也没了人影……
嗯?宴会结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泽这才发现它好像把自己给喝断片了,竟然完全忘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不过忘了也就忘了,这些并不重要。
它目光四处逡巡着, 想要再找一瓶酒喝,酒没有找到,却发现了男主和海阿兰站在一根雕刻着游龙的白玉柱子下面,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
嗯?男主是女主的,怎么可以跟女配走那么近?
也许是因为醉糊涂了,白兔子已经把女主和反派的事情给忘了,一心一意认为男主是女主是所有物,晃了晃脑袋,它几步蹦到了两人身边,打算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看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海阿兰,齐正非说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犹豫,“我已经有心上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会再接受别人。之前的那些话,海姑娘日后切莫再提起。”
海阿兰:“可是,白珑她已经跟陛下在一起了。”
齐正非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海阿兰竟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他微道:“是这样不错。可将心比心,换做是你,能够轻易忘掉另一个人吗?”
海阿兰急急道:“可是不试一试,你怎么知道没有结果呢?人族不是有句话叫日久生情吗?”
齐正非若有所思道:“是有这句话。”顿了顿,他又问海阿兰:“你有什么愿望?”
海阿兰不明白齐正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想起自己的愿望,眼睛亮了亮,“我想要龙族重现千年前的荣光,在陛下的带领下一统妖族;我还想成为天人境的强者,这样我再也不用再呆在不知天,可以自由地去我想去的地方,吃遍各个地方的美食。”说完,有些羞涩又期待地看向齐正非。
齐正非微微一笑,“你看,你的愿望里并没有我的存在。这是不是说明,对于你而言,我并不是不可或缺的?”
海阿兰一愣。
齐正非接着道:“你年纪还小,这份感情也许只是你一时迷惘。等见不到我的日子长了,你自然而然就会淡忘。”
话毕,齐正非转身便走了。由于伤势刚刚恢复,他的面色还有些苍白,但是行动上没有半分影响,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要不是白泽饶了小道,还真赶不上他。
齐正非的住处被安排到距离若水蘅很远的地方,任谁都能从这安排里看出符阴的用心。
白泽围观了那么一会儿,酒意终于醒了。它蹲在珊瑚屋外边的玛瑙桌上,看着齐正非一撩衣摆坐在了旁边。
三瓣嘴动了动,白泽道:“海阿兰爱慕你,你为什么不尝试接受她呢?”
身为世界意识的派遣员工,白泽对男主还是怀着一份愧疚的,毕竟一开始它是真的把男主当女婿看待的,现在男女主没法在一起,白泽自觉要承担一些责任。
齐正非摇头,“她只是看上我这张皮相罢了。”说罢叹了口气,“毕竟本少主英俊潇洒,这一路上扑过来的女子实在太多了。”
白泽:……
***
龙宫水牢深处。
高大玄铁黑柱上,只剩下两个头的稚鸡被印刻着特殊纹路的锁链一层又一层缠绕,它已经彻底没有了气息,然而负责看守的五头蛟龙没有一个敢放松。
只因他们清楚,当从战场上将九头稚鸡拉回来时,这位明心境强者的魂魄气息没有半点感应,他们怀疑九头稚鸡的魂魄藏了起来,随时会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重新复活,倘若他们一个疏忽,很有可能会酿成惨剧,毕竟,这可是一个对着蛟龙族怀抱深刻仇恨的明心境强者。
哐当!大门发出沉重的响声,两名守卫用力推开大门,他们的头颅始终谦卑地垂着,不敢直视进来的那位。
水波下扭曲的阴影一点点往前延伸,缓缓接近了围坐成一圈的五名天人境看守者。
其中一人有所感应,他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触及地上那道扭曲的阴影,神情顿时警惕起来,然他面上不动声色,在那道阴影离得更近时,陡然暴起发难。
灵力涌动间,阴暗的水牢顿时光芒大放,连吊在柱子上的尸体也仿佛在这灵光中活了过来。
呼啦一声,这人的袭击被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按住,他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嘴唇哆嗦着,“陛……陛下。”
符阴盯着他,面皮微微抖动,下一刻,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
袭到他面前的看守者被这个喷嚏掀起的巨浪轰飞了出去,若不是建设水牢的材料非常坚固,只怕他此时已经撞破水牢飞出龙宫了。
这么大一番动静,其他人自然被惊醒过来,连忙匍匐在地恭迎新主。
而此时,那个被喷嚏轰飞出去的人也诚惶诚恐地爬回来认错了,说自己看到了个影子以为是九头稚鸡的鬼魂来袭,绝不是想要刺杀陛下云云……
符阴眉梢一挑,摆摆手让他不必再说。“这些日子你们一直专心致志看守九头稚鸡,其他地方有所疏忽也是难免,我不会怪罪。”
听到这话,五人,尤其是刚刚险些一掌打到符阴脸上的那个大大松了口气,由衷感激陛下的仁慈。
符阴对他们的激动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不是真的仁慈,只是因为这样做能让他们更加忠心而已,毕竟将来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太多了。
他抬头看向那被吊在半空的巨大尸体,目光从九头稚鸡的爪子、羽毛、眼睛等部位一一划过的同时,心里已经为这些地方找好了归属。“将九头稚鸡的尸体放下来。”
五名看守者连忙阻止,“陛下,不可,九头稚鸡的魂魄至今仍然没有找到,现在解开封印太危险了,万一它的魂魄还躲在哪里试图报复呢?”
面对他们的担忧,符阴忍住不耐跟他们解释,“放心,九头稚鸡已经魂飞魄散了。”
众人一惊,都以为是符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解决掉了九头稚鸡的魂魄,这时却见陛下的眼神柔和下来,对他们道:“是白珑杀了它的魂魄,为我们报了仇。”
白姑娘?
原来她这么厉害,竟不知什么时候除掉了一位明心境尊者的魂魄!
难怪性情桀骜的陛下总是将她带在身边,原来她确有奇特之处,陛下果然英明!
这样的想法在心里绕了一圈,五人想起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时,心态不觉恭敬了许多。
哗啦啦锁链翻动的声音落下,九头稚鸡那庞大的尸体摔在了地上。
符阴探手一抓,海量灵力涌入了九头稚鸡的身体内,它身躯颤抖了一下,一双赤色的眼珠忽然睁开,当看向符阴时,眼神里透出显而易见的怨恨。
看守者们一惊,险些以为九头稚鸡的魂魄又复苏了。
下一刻,符阴的声音响起,“九头稚鸡早就死了,但它体内还残留着几分意念,被我用灵力唤醒。你们好好看看,看我怎么将它炼化成坐镇一地的守护灵。”
这是真龙血脉觉醒后传承给符阴的知识,蛟龙族内是没有的。明白陛下是要教导他们,五人又是狂喜又是激动,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只紧紧捂着嘴在旁边专注地观摩。
符阴一心二用,一边炼化九头稚鸡,一边想着该怎么安排苍浩山,不,如今应该叫知雪山。
山上关于稚鸡族的一切都已经被清空了,他派遣过去的妖族已经开始兴建行宫。等将九头稚鸡炼化完成,填入山底,他就能带着白珑搬过去了。
九头稚鸡魂魄没了,身体里却还残留着守护苍浩山的意念,由它充当镇山兽灵,定然尽心尽责,若是有人想要攻打知雪山,它拼尽全力也会撑起反噬敌方的结界,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必担心重演上辈子的结局……
***
白兔子晃晃悠悠飘回了若水蘅。
几只一路鼓动水流推着它前行的蚌精见到若水蘅的大门,仿佛完成了一个伟大任务,纷纷停下来禀告:“白泽大人,若水蘅到了!”
“白泽大人,我们完成任务了!”
“白泽大人,小心撞到拾光鱼哦!”
“白泽大人……”
叽叽喳喳说完一通,蚌精们欢快地离开了,白泽兔耳朵摆了摆,目送它们离开后,就划动爪子游进了若水蘅的珊瑚屋里。
一进去,就看见白珑在写字,凑过去一瞧,标题醒目不已——好人好事计划表,包括但不限于监督符阴积极扶老人喂小孩捐钱捐物等等等等。
白泽:“这个,确定有用吗?”
白珑用力点头,“只要符阴坚持做好事,他就会变成好人了。”
白泽:“那要是他做好事的时候,心里一直想着杀人放火做坏事呢?”
“唔……”白珑纠结了一下,忽然一拍掌,高高兴兴道:“没关系,只要符阴看起来像个好人就可以了。”
什么叫做看起来像个好人就可以?也就是说不管符阴心里有多少邪恶念头,只要他表面上有做好事就是好人了?
白泽简直觉得哪里都是吐槽的点。可是它看着白珑高高兴兴的样子,又想到白珑嘴上说着同情可怜,其实心里并不懂得什么叫同情他人,忽然想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然而它看着白珑认认真真写字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白珑只需要在意自己的小天地,只需要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喜怒哀乐,外边的人和事,对她造成的影响越小越好。
想到这里,它又恢复了精神,跳到桌子上说起齐正非的事情。
“白珑,我刚刚从齐正非那里……”
“嘘!”白珑忽然手指抵唇示意它不要说话,同时还偷偷摸摸地左顾右盼,仿佛生怕被藏在哪里的东西给听见。
白泽茫然不已,就听白珑小声道:“符阴不喜欢正非,我们以后不要说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