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梨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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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亲一事很快便在长安各坊人尽皆知。
沈灵姝又成?了贵侯夫人闲语之间的“座上宾”。被林家退婚, 贵夫人们还没来得及嘲笑几句。朝廷又下了圣旨, 赐婚沈府和长安新贵少?将军。前后两个消息流出,间隔都不过两日。着实把长安上下都看迷蒙了。
想要?讽沈府贪慕权贵的,但一个新贵将军,和一个根深蒂固的大世家。怎么也是后者更为吃香。想要?说沈灵姝倒霉的, 但这么一个新贵将军,现今在长安炙手可热。嫁与其人, 前途坦荡一片, 备受朝廷重用, 也说不上吃亏。
但也有明眼人毫不客气?指出, 一个武将, 怎么能和大世家相当。有朝中?做官的, 更是心中?皆知这个小将军, 也只是一把刀。一旦得罪了个世家, 定会是不得安生。沈府嫡女跟了人, 自是吃亏。
总而言之, 坊内对于退亲一事还是嘲讽可惜居多。处于各坊热议焦点的沈灵姝,识趣地自己躲府宅一阵子。免去?参与宴会被东问西问。
闲暇甚至给小白犬做做衣裳。
沈济也单独寻来沈灵姝询问话。前已?有林祭酒单独寻来他道清来其中?利害。沈济对自己的长女更为愧疚。常年来坚守着不让自家女儿成?为自己朝政阿谀的牺牲品, 要?让她安稳长大,成?为堂堂正正的沈家人。谁料想,林祭酒一句为国为民,精准地拿捏了沈济。沈济进退两难,不曾想自己妥协,却也要?女儿的婚事为自己妥协。
前已?经有了自己的庶女背叛了他们沈家,质问拷打了贴身婢女,得知了庶女与王家交行密切多日,似是与王家人离了长安。沈济悲愤不已?,休了柳姨娘,只当作自己从来没这么一个女儿。
“灵姝,苦了你。是阿耶无能。”沈济操劳了一辈子,心血均付给了大晋,可以说,为着大晋腰身板正,从未对不起?沈家的列祖列宗的功勋。
唯一欠疚的,是自己的正妻和长女。
“你阿娘如今不在长安。只是离了阿耶远一些,阿耶便像被抽断了筋骨,偌大一个家,阿耶样样都没有做好。还把你折了进去?。“沈济高座而面上沧桑,“你阿娘若是知道,定会斥骂于我?。”沈济苦笑。
“阿耶,你属意林家吗?”这话可谓是大不敬。尤其是晋皇帝人还在世,晋朝后继有人。
“胡闹。”沈济沉脸,“天子脚下,岂可荒唐言!林家若是帮扶着大晋皇室起?来,便是忠臣,阿耶自然与他们是一并的。若是贼子心肠,那必定是在我?们沈家对立面,阿耶一视同仁。”
沈灵姝抿了下唇,才没有将那句“晋朝由太子弱货当道,定要?亡国。”这种更大不敬的话说出来。
“阿耶宽心,赐婚之事,虚名而已?。灵姝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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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济也只是找女儿宽慰上一两句。毕竟事已?成?定局。朝廷发下的圣旨,是万万不能背弃。
特别?是对于忠心之骨的沈家。
卫曜倒是来得不勤了。反正沈灵姝和他,两人凑一起?,就没一个好脸色出来。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守活寡”的言词给人气?呛了。
索性人不来打搅,自己也轻松。省得与人斗气?。
沈灵姝乐哉。
这几日里?,便只有江明越的小书?童频频过来送自家公子的信。因腿有疾,便只能靠着书?信往来。
沈灵姝倒是唯一对江明越歉疚。连累人摔了腿,可能还要?遭受外头流言蜚语侵扰。现在平白无故被退亲。对人又何尝不是失了一份清誉。
毕竟是人好心帮自己在前。遭受这般无辜之灾,总归还是要?给人一个解释。
只不过现在林家沈灵姝是轻易去?不了了。因刚有两边的退亲一事,如何都要?避嫌。
连林君熙都不能来探看自己。
更别?说她去?看望江明越。
沈灵姝苦思片刻。扮成?婢女或许容易被认出。但若是扮成?小厮的话……
再加上小书?童常偷偷让福允送信。沈灵姝若是穿福允的衣服,扮成?福允的样子偷偷溜溜出府。
街上外人是认不出来。
但是到了林府不好说。
总归也是一条法子。
沈灵姝寻来了福允,要?了干净的一套衣裳,又通知了人去?告知小书?童自己的计划。由小书?童在林府內里?应外合,引开守卫。再寻了个偏僻的墙角,自己老老实实翻墙。
沈灵姝好不容易进来,惹得一身尘一身土。拍了拍衣服上的脏灰。由着小书?童带路,去?了江明越的院子。
好在江明越气?色还算好。人着杏色印罗宽袍,坐在案前。案上摆着棋局。正自己与自己下棋。
小书?童告知了沈灵姝要?来。“只是怕你一路过来受了委屈。”
沈灵姝:“江公子这是何话,是我?该与江公子陪不是才对。连累了江公子诸事不提。你若有事帮忙,定要?告诉我?,灵姝定竭力相助……”
江明越:“沈娘子,之所以寻我?帮忙假意成?亲。是因为知道会有今日吗?”
沈灵姝错愕。
江明越笑笑,摸摸鼻子。“唐突了,我?只是这几日在思索。沈娘子会不会是为了躲避裴曜公子赐婚,提前出此?上策。”
江明月本来是想不到此?的。只是那日看见了两日的相处。之间的默契氛围,并不是一日相识所能有的。而裴曜若是能有什么手段能得到沈娘子。那最?快的法子,便是军功中?的赏赐。
古来两情相悦,求圣上赐婚为贵的,也不无少?数。
但江明越知道,明显两人并不是两情相悦,更提不上皇上赐婚一事。
“沈娘子,若是有难言之隐,不用与我?客气?。我?也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沈灵姝含笑,点了点头。“江公子不记恨灵姝,已?是灵姝莫大幸事。”
江明越桃花眼浅浅弯了个弧度。左手摩挲着棋子未语。
小书?童在外把风。
江明越把手中?的棋子放下,从袖中?掏出了一支簪子。
通体翡翠澈亮的玉簪,簪身刻着细小精致的纹络。
在沈灵姝一脸疑惑的神情中?。玉簪放进了人手中?。
江明越:“这本是成?亲时?要?赠与你。虽然是有名无实的亲事,但毕竟也是某第一次娶妻……”
江明越摸摸鼻子。“沈娘子若是能收下,让这份亲事有始有终。某也能安心放手。”
沈灵姝一眼看出了玉簪的价值不凡。“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江明越执意。“不贵重,只是西市商铺买的小东西。不值当钱。”
沈灵姝还是摇头,玉簪成?色无杂,定是上乘之质。
见沈灵姝还是抗拒。
江明越轻叹了声?气?,微微垂下眼来,“是我?唐突,不值当的小东西,沈娘子瞧不上也是对的,怪我?……挑不出合小娘子心意的东西,原本也是一桩亲事,按着我?们寒舍的礼,要?想好聚好散,必得赠物相别?。即便小娘子未放在心上,到底我?还是……”
沈灵姝:“不是的,灵姝并未这么想。”
江明越撩起?眼,桃花眼几分幽幽怨怨,“那小娘子愿意收下了吗?”
沈灵姝面有些红。不知道江南还有这层规矩。“我?并没有带东西来赠江公子。”
江明越:“小娘子可改日再赠与我?。”
沈灵姝点点头,最?后还是收下了。玉簪沉甸甸。极具分量。放于手心,温温凉凉。
江明越满意了。“恰有空时?,闲来相聚,还望小娘子不生疏于我?。”
“自然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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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日暮。沈灵姝留下来同江明越下了几盘棋。
小书?童送沈灵姝按着来时?的路回去?。避开了林府的家仆。
沈灵姝朝下林君熙屋院方向回看了一眼。还是头一回来了林府,却不能去?寻君熙。
沈灵姝摇摇脑袋,轻叹气?。
墙头略高,小书?童充当了垫脚石。
沈灵姝坐上了墙头。视野宽阔,朝后一望,“顺才,回去?好生照顾你们公子吧,后面的路不用送了,我?自个能寻回去?。”
小书?童还有些不放心。“沈娘子,要?不仆还是送你到沈府吧……”
沈灵姝笑笑,刚要?说话,视线往小书?童身后一瞥,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小书?童还在殷切:“仆没有送沈娘子安全到府,于公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一身青蓝相间圆领袍,腰系蹀躞带,温雅如风的林君琢便站在小书?童身后。
沈灵姝忙给小书?童使眼色。
小书?童:“沈娘子你怎么了,眼睛进尘了吗?”
沈灵姝:“……”
小书?童的问话刚落,肩膀就是一沉。
林君琢:“回去?,伺候你家公子。”
耳旁温淡清冽又熟悉的声?音一落。
小书?童浑身一激灵。
僵硬回头,瞥见了林家大公子的一角衣衫。
回头给了沈灵姝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飞快逃窜开。
沈灵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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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姝身上还是小厮的服饰。褐色的帽子歪戴着,白皙的一张小脸,甚至故意涂抹了点锅灰,显得脏兮兮。却难以掩饰,一双水灵清澈透亮的眼睛。
此?刻正濯濯不安,小心看着底下的林君琢。怯生生一句问好。“君琢哥哥……”
林君琢轻叹了声?气?。“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若是摔着了怎么办?”
林君琢望墙的方向又走?了一步。伸出了双臂,微仰下巴,语气?柔和。“灵姝,快下来,我?接着你。下来说话。”
沈灵姝有些迟疑。“君琢哥哥,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我?可以从这边的墙下去?吗?”
“回去?也不可以翻墙。一两次的侥幸,若是万一不小心摔下来,伤筋动骨,你不怕疼了?”林君琢面上神情微肃。语气?却依旧温和。“摔伤了如何交代?快下来,我?带你从正门回去?。”
林君琢依旧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神情皆是担忧。
林君琢说到这个份上。沈灵姝确实也不好不下,踌躇着正要?寻位置跳下来。
身后又是一道冷冽的唤声?。“沈灵姝。”
冽冽低沉,恍如从雪山呼啸而过的一股寒风。
沈灵姝后背便是一冷颤。
回眸。
外墙下,一身墨色劲装,脸色阴沉的卫曜如松木站在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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