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国师 第14章

作者:想见江南 标签: 历史衍生 爽文 基建 轻松 穿越重生

  冼如星跟在他后面,见他眼皮都要抬不起来了,于是为其倒了杯茶水,让少年冷静一下。

  朱厚熜一口饮尽,恹恹道:“一会儿一定要见徐光祚吗?就不能稍微歇歇?”

  少年肤白清秀,眼睛湿露露的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狗,就那么巴巴的看着对方,抵抗力稍微弱些的恐怕都遭不住。

  可惜他遇到的是真·铁石心肠的冼如星。

  女道士微微一笑,接过茶杯,冼如星表示他可以歇一刻钟。

  “哎,算了,让人进来吧。”见计划失败,朱厚熜挥了挥手,命黄锦去请人。

  徐光祚乃是初代定国公徐增寿的曾孙,他们一家都是大将军徐达那一支,徐增寿曾经在靖难之役时偷偷替朱棣传递消息,被当时的皇帝朱允炆诛杀。朱棣登上大宝后,立刻厚封了这一家,自此荣宠不断,在勋贵之间仅次于英国公。

  是的,在仔细商议之后,朱厚熜和冼如星正是将目光聚集在勋贵上。

  太\祖朱元璋开国时,一共封了三十六家勋爵。虽然之后已经被他杀的差不多了,但好歹也留下几户。之后朱棣登基,他对于跟着自己一起打天下的手下们毫不吝啬,英国公张辅的荣宠直到几十年过去依旧令人津津乐道。

  当然了,朱棣也不是胡乱赏赐,他有自己的考量。

  众所周知,明朝为了杜绝外戚作乱,要求皇室选亲必须从小门小户中挑,而且一旦当上皇亲国戚,基本上等同于与仕途无缘。再加上兄弟也早早封藩赶出京城,可以说,天子几乎从小就是孤家寡人。

  古往今来,虽然不断有外戚干政的事件,但不得不说,这其实也是皇帝手中的一柄剑。

  大明这种政策就好像一个郎中发现个病人得了甲沟炎,然后立刻下达医嘱:没救了,截肢吧。

  就是这么硬。

  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虽然效果立竿见影,但也使得皇帝只能依靠身边内侍去对抗文管集团。

  两方堪称坐跷跷板,很难达到平衡,所以朱棣引入了勋贵这个变量。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有各路国公坐镇,太监臣子就算再闹又能闹到哪儿去?

  可怜朱棣雄才伟略,一顿微操,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个重孙名叫朱祁镇。

  带着满朝文武去大草原跟人互砍,说要踏平蒙古,然后就被人一锅端了。

  百官太监都可以找人顶上去,不少勋贵可就直接绝了嗣,英国公张辅七十五岁高龄,为了保朱祁镇安危死在草原上,一代天骄,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自此勋贵们算是一蹶不振,只能在京中混吃等死。

  而朱厚熜此时,正是想要抬他们一手,重新平衡朝廷势力,顺带培养自己的班底。

  没一会儿,黄锦带着定国公徐光祚来了。

  徐光祚今年刚至而立,个头儿不高,圆头圆脑,留着两撇小胡子,看上去颇为喜感。

  他见到朱厚熜还有些懵,不知这位少年天子将自己叫过来干嘛。

  “起来吧,黄锦,赐座。”朱厚熜双眸微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定国公您请,”黄锦殷勤地搬来椅子,然后主动为其斟茶倒水,一边服侍一边道:“您来得可巧了,这茶乃是献爷爷当年就藩,孝宗皇帝赐下的,这么些年,可就给您一人喝过。”

  他自幼在主子身边,有什么事儿也都不回避,为人十分机灵,得知主子意思后,言语间自动打起了配合。

  “哦,”徐光祚砸吧咂嘴,憨憨一笑,“我说怎么一股子陈味儿。”

  “咣当——”黄锦端茶的手抖了一下,震惊地看向徐光祚。

  徐光祚也察觉到好像说错话了,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结结巴巴道:“不是!我是说——茶叶放了这么长时间,有味儿也是正常的——!”

  朱厚熜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

  身后冼如星忍不住扶额,总觉得,他俩这个计划,好像忽略了些什么……

  22. 第22章 争执

  四周一片死寂,朱厚熜没说话,黄锦站在最边角,努力让自己不存在。

  徐光祚低着头,半天,看了朱厚熜一眼,又看一眼……

  朱厚熜:“……”

  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位脑子是不是真的又什么问题。

  不过来都来了,就这么一事无成好像也不甘心,于是憋了半天,终究还是开口道:“早闻定国公一家才备智勇,忠贞不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嘿嘿,殿下过奖了。”徐光祚咧嘴傻笑,整个人显得更憨了。

  朱厚熜停顿了下,硬着头皮继续:“我初至京城,尚且有许多地方不懂的,甚至连京内布防都不清楚,听闻你祖父曾在中军都督府任职,想必定国公也是将门虎子,改日还得让你带我在城中转一转,看有什么好玩的。”

  这一长串话徐光祚只听清了个“玩”字,立刻讨好道:“殿下放心,臣与英国公世子张溶平日就爱吃喝,整个京城的餐馆酒楼没有我俩没去过的,您只要提出要求,我们一定满足您!”

  “英国公世子……也你这样?”朱厚熜有些颤抖地发问。

  “啊?是啊,我们俩天天混在一起,他老子根本管不了。”徐光祚单纯地回答,眼神清澈而愚蠢。

  少年突然觉得有些眩晕,挥了挥手,让徐光祚先退下,他得缓一缓。

  黄锦看出主子的不适,几乎立刻将定国公请了出去。

  待人离开后,冼如星从角落里缓缓现身,边走边感慨,“想不到啊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京城,竟然藏着这么一对卧龙凤雏。”

  “我就知道,不说我那堂兄,祖父与孝宗皇帝又不傻,怎么会没想过提携勋贵们。”朱厚熜虚弱地扶额,他感觉与徐光祚说了几句话连大脑都要被对方吸走了。

  “是了,看来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冼如星长叹一声。

  给你们机会,你们也不中用啊!!

  ……

  皇帝召唤徐光祚似乎并未给周遭带来一点涟漪,想来其他人也都知道这位定国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修整了两日后,礼部派了一批官员来与朱厚熜商议登基流程。

  大行皇帝与皇太后的旨意已经下达,按理说没什么问题,但朱厚熜表面上依旧要再三推辞,最后才能在周围臣子的极力劝阻下,“勉强”同意当上皇帝。

  这属于是美差事,所以众人也都很高兴,甚至连向来古板严肃的毛澄,面上也不禁带了笑意。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能尘埃落定了。

  然而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就被万人之上的少年打断。

  朱厚熜望着派遣而来的礼部官员,眼中一片森然,冷冷道:“你们说什么?”

  官员们面面相觑,不知哪里得罪这位爷了,但还是恭敬地开口:“待到进了皇城,请殿下从东安门入,之后暂且居住于文华殿。”

  朱厚熜闭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缓缓道:“如果没记错,东安门,文华殿,这应该是太子继位的流程吧?”

  这些日子毛澄的课没有白上,为了不让文武百官们看轻自己这个乡下小子,朱厚熜几乎要将那堆书背下来了。

  但他这次来京城,明明白白是要做皇帝的,哪有皇帝走皇太子的路。

  周围官员也都傻眼了,连忙解释道:“殿下,太后懿旨,说了‘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嗣皇帝位’,这入奉宗祧,您当时也是听见的啊。”

  “入宗?入谁的宗?”朱厚熜再也憋不出,仿佛整个人都被点燃,暴怒道:“孝宗皇帝有儿子,你让我入谁的宗!”

  “这……”官员们不敢说话,还是毛澄站了出来,解释道:“殿下,继嗣即继统,继统即继嗣,这二者哪有分开的道理?虽然兴献王只有您一子,但以后大可以从宗室里选出一位过继,您放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兴献王绝嗣的!”

  听到这里,朱厚熜再反应不过来就是傻子了。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朱厚熜今年虚岁才十五,放到现代还属于未成年,也就是刚上高中的年级。他向来早慧,沉稳有度,多疑刻薄,甚至内心深处还带着一丝老朱家基因里的残忍。但不得不说,无论历史上还是现在,他都是一个非常非常看重家人的人。

  老兴王与蒋氏三十多岁了才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看得比自己眼珠子都重要,毫不夸张的说,朱厚熜从小就在浓厚的家庭关爱下长大,因此父母对他而言比什么都珍贵。

  而现在,这帮人让自己不认爹娘了。

  假如自己不答应会怎么样呢?

  他环顾四周,只觉得浑身发冷,原本还算恭敬的众人现在在其眼里纷纷化身豺狼虎豹,逼迫着自己,想要将自己吞噬!

  少年后退了两步,突然生出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好像被人捏了一下。

  回头望去,只见身后的冼如星微微冲自己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关切。

  女道士的手很凉,可能是长久炼丹劳作,一点都不柔腻,掌心干燥又粗糙,但奇怪的是,朱厚熜心中却好像被冷水浸泡了下。

  瞬间门变得踏实又清醒。

  他不能在这里后退。

  母妃,姐妹都等着自己,如果他妥协了,谁又会将一个小小的兴王府放在眼里呢。

  深吸一口,少年看着毛澄,平静道:“毛尚书,圣旨上也写了,‘属以伦序,嗣皇帝位’,我今日继位,考得是《皇明祖训》兄终弟及,而非他人施舍。况且‘嗣皇帝’不是‘嗣太子’。我父薨尚未满三年,本身于孝期登基已是不妥,如今让我弃父弃母承嗣他人,我朱厚熜虽尚未及冠,却也只忠孝廉耻怎么写,此事还请众位在做商议吧!”

  毛澄面色大变,如今仪仗队可都在外面等着,钦天监选好了吉时,太后百官们也都准备好了,这时候还商议,谁能担得起责任。

  同时心中也在暗恨,怎么草拟旨意的这版疏忽,漏下马脚被人扣了字眼,确实“嗣皇帝”与“嗣太子”差得太多了。

  但他身为两朝老臣,心思终究深不可测,于是故意沉下脸,语气严厉道:“殿下,您当日在安陆接了圣旨,那便是同意了圣旨上说的话,如今已经到了京城,天下人皆知您是下任天子,现在使性子弃大行皇帝意愿不顾,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

  朱厚熜盯着他瞧了两眼,半天,突然笑了起来,“好哇,圣旨都是你们商量好了才颁布的,如今打算变卦,却又想赖在我头上,好好好!”

  他笑了两下,转头对冼如星道:“仙师,回去与我收拾东西,咱们回安陆。”

  “这皇帝,我不当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谁也没想到,面对帝位的诱惑,竟然还有人能尥蹶子。

  虽然相处了十来天,但毛澄也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一时之间门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看向冼如星,希望这位在天子心中分量颇重的女冠能相劝几句。

  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眼色,听到朱厚熜的落跑宣言,只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自己这就去准备马车。

  在他们争论期间门,冼如星其实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买的那本历史书非常简陋,描述到这段只用了寥寥几笔,冼如星也有些一知半解,直到完整地目睹一遍,方才明白事情始末。

  简单的说,就是孝宗弘治皇帝只有正德一个儿子,而正德又没有儿子,所以他死了之后,弘治这一支相当于是绝根了。

  现代嘲讽一些重男轻女的家庭总会说“你家有皇位继承吗?”

  但这一家是真有皇位继承!

  大臣们想出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让朱厚熜改认弘治当爹,这样他和正德就是亲兄弟,当上皇帝理所应当。但朱厚熜认为自己是按照祖宗规矩从堂兄那儿继承的,根本没理由改爹,所以两方僵持不下。

  对此现代人冼如星其实很难理解,给谁烧纸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不过她知道,这场争端最后是以嘉靖皇帝的胜利结束的,所以自己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着这小子疯狂输出就好。

  同时也算理解了为何嘉靖皇帝最后会变得那么多疑敏感,毕竟刚上位就与满朝文武battle,斗争早已浸透到血液里。

  双方这版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大臣们暂且认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