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人驾到 第253章

作者:袖唐 标签: 穿越重生

  魏潜打开竹筒看见里面的内容,眉峰微动。

  崔凝道,“这是我阿耶今日从胡御史那里得来的东西。”

  她将崔道郁打探到的消息转述给魏潜听,说罢不解道,“胡御史拿到这个东西,为何十几年都没有给圣上,如今却轻易交予我父亲呢?”

  魏潜道,“胡家最近接连发生两件事,或许是令他做出如此决定的原因之一。”

  “何事?”

  “胡御史的一个孙女出嫁未满一载,却因犯错被婆母罚去跪祠堂的时候感染风寒,不愈而亡。胡御史怀疑那家人戕害人命。”

  在商议亲事之前,胡御史自然是查过那家人,书香门第,家中儿郎颇为上进,规矩却也极多,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好不好的,终究只有进去过日子才知晓。

  后宅磋磨人的法子花样繁多,未必就要动毒动刀,胡御史知道查到证据的希望不大,他也不是那种格外疼爱孙女的人,可自家女孩儿死的蹊跷,他总要替她做主的。

  “我会知晓此事,是因为胡御史寻了监察司一个相熟的女仵作帮忙查看。胡夫人带人过去私下验尸,结果被揭穿,闹了出来,他那亲家还说,谁家也不能保证媳妇一生无病无灾,指责胡御史欲图抹黑他家名声。胡御史索性直接撕破脸报了官,指控那家人虐待儿媳致死。听闻因着此事,你那同窗正在商议婚事也作罢了。”

  风寒致死的那个,正是胡敏的亲堂姐。

  崔凝并不替胡敏可惜,倒不是因为两人前阵子闹掰了,而是打心底觉得没必要,“婚事黄了也未必是坏事,这般听风就是雨的人家,嫁了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境况。”

  再说回胡敏堂姐的夫家,好好一个女孩儿嫁进去不到一年便没了,还是因为婆母惩罚所致,说什么也是夫家没理,就算心里没鬼也当有愧,私底下让人查一查也是应当,偏还要闹出来反扣一口黑锅,想必这其中确实有点问题。

  崔凝追问,“那结果如何呢?”

  魏潜道,“且审着呢,仵作验尸之后,发现除了膝盖乌青,并无其他伤处,不过又查出她两个月前小产过,许是还未养好身子。那家瞒得很紧,此前胡家竟然丝毫不知情。”

  崔凝怒道,“怪不得抗不过风寒。若实在不满,直接一拍两散便是,哪至于如此草菅人命!”

  这种案子难的不是如何破案,而是如何判。

第434章 水匪

  如今婆家说媳妇小产是因为本身身子骨不好,胡御史拿出以往保存的脉案,证明孙女身子很好,婆家又指出最后一次脉案也是一年半前……总之有的掰扯。

  胡御史在御史台见过多少龌龊黑暗,深知这世上的人命贵贱,他很自责,认为是家里没有给孙女足够的底气,才导致她被夫家苛待致死。

  他并不是钻牛角尖,而是因为他的确这个机会和能力,却因为心中的坚持执拗,错失了那条更好走的路。

  魏潜道,“发生这样的事,胡御史恐怕是想趁着致士之前再拼一把。”

  “他在御史台升不上去,怎么不往别处使使劲?”崔凝说着,猛然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故意打压他?”

  胡御史没有背景靠山,自然不能想去哪就去哪儿,当年也是恰好碰上机会。

  可当年是当年,他为官几十年,又并非庸碌无能之辈,圣上有心重用寒门官员,按理来说应该有很多调职或者升迁的机会。

  魏潜叹息,“若胡御史一直在查符相,符相不可能毫无所觉。”

  既然察觉了,便不可能放任,毕竟满朝堂之中又有几个人能保证自己干干净净。

  符危不知道胡御史查他的真正原因,或许只觉得这又是一个打算踩着他上位的小人。

  对付这样一個毫无根基的小官,符危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需要稍稍表示出对胡御史的不满,自然就有无数拥趸争先恐后地去对付他。

  然而,有人想要打压胡御史,自然也有人对他的做法喜闻乐见。

  可以说,胡御史会一直当着御史不得寸进,是因为与符危作对,他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御史位置上,亦是因为与符危作对。

  如今胡御史想要趁监察司查案赌一回,赌赢了,他便能挣扎出桎梏,搏一条出路,赌输了,大不了被贬官回乡,再多也不过就是舍了一条命。

  两个孙女的遭遇,几乎成了压垮胡御史心中信仰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凝从山中到天下第一门阀世家,环境变化之大,令她曾经一度真情实感的相信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也一直以为,这就是天堑之别。

  然而多年之后,她才看清表象之下真正的天堑。

  这世上,有人一怒伏尸百万;有人把官职当囊中之物,可以随意安排、操控;有人依靠全家之力供养,寒窗苦读二三十年,用尽全力和运气博一个七八品官位,一待就是一辈子;还有的人被按下头颅,一生只能看见眼前方寸土地,有如牲畜。

  一切只因出身。

  从白衣到卿相,何等艰难。

  胡御史从尘埃里挣扎出来,不愿轻易毁掉同样出身的符危,也不愿轻易放弃心中信仰,把自己架到了进退不得的位置。

  崔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觉得有些笨,又有些震撼。

  “在想什么?”魏潜问。

  崔凝平复下心绪,缓缓道,“我觉得世界不应该如此,却又因为占了出身的便宜,觉得说出这话不免有些矫情。”

  她转眸看向魏潜,轻声道,“五哥,我想我明白你困惑的原因了。”

  魏潜在祠堂跪了一夜才想明白,自己这是生出了背叛阶层的念头。

  通常,人的思想由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决定,极少会有人真正地背叛自身利益去为他人付出。

  冲破固有思维完全共情不同的利益阶层,说出去大约都会被视为异类。

  魏潜忍不住揉了揉崔凝的脑袋,“别想了。目光若总是放在自己力所不能及之处,容易滋生出许多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好。”崔凝向来不太容易钻牛角尖。

  她再次看向胡御史提供的资料,直接转了话题,“我们之前猜测符九丘没有死于东硖石谷,如今更多了一个佐证。不过一个水匪寨子怎么会有这些消息,难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势力?”

  魏潜沉吟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江淮一代州府繁华,屯有重兵,那些水匪轻易不出手,平常并非全靠劫掠为生,他们熟悉水路,消息灵通,常常买卖消息、人口,这密信背后之人,也有可能只是向他们买消息。”

  胡御史手里的线索已然算是十分详细,除了匪寨成员的证词,甚至连“军师”的画像、描述都有。

  只是当年官府也曾通缉此人,却并未抓到。

  崔凝并不觉得是官府无能,能成为匪寨智囊,多少有些学识和心计。

  从画像上看,那人是个文质彬彬的长须中年男人,长相端正又不算特别出色,没有突出的记忆点。而描述中写此人名叫陆仲,约莫三十岁上下,身量中等偏瘦,面白。

  江南的读书人,十个里头起码有四五个是这种形象。

  这种没有突出特点的人最难画,画像与本人有几分相似还很难说。

  再说陆仲这个名字,仲字可能只是排行,也就是陆二另一种叫法,听起来像是个假名字。

  她长叹一声,“那‘军师’当年都能逃过官府通缉,如今怕是更难找到踪影了。”

  魏潜道,“倒也不必悲观,密信和胡御史也算得上人证物证,再者,通过此物,我们或许还能摸到更多线索。”

  崔凝经他一提醒,便认真思考起来,“你说守卫简单干净,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不管是控制那帮水匪,还是事后除掉他们,都需要有足够的实力,背后那人必然身份极高,且颇有势力。”

  “而且,胡大人于十四年前发现这封密信,而苏雪风失踪至今有十三年,这也佐证了你的猜测,符九丘极有可能为了躲避追查,曾与苏雪风共用一个身份。苏雪风自失踪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苏裳,想必也是害怕因此给苏裳带来灾祸。”

  虽然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还不够多,但根据现有的线索,已经几乎可以摸到整件事情的脉络。

  “查当年东硖石谷之战失利的真正原因,以及符九丘未战死的证据……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崔凝皱起眉头,一开始突然暴露出那么多线索出现,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触真相,果然都是假象。

  倒不是崔凝消极悲观,事实上,涉及二十年前战事,查到结果的希望的确很渺茫。

第435章 钓鱼

  魏潜垂眸,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摊在桌上的画像。

  崔凝问,“五哥,从当年北翼军其他将领那里打听东硖石谷之事,是不是很难?”

  东硖石谷那一战,除了全军覆没的先锋军之外,至今还活着的将领有不少,理论来说应该很好查,但实际上,他们是一个或多个复杂的利益关系网,这么大的事情,当年能把真相埋死,说明此事涉及了诸多人的利益,众人选择一起遮掩。

  这种状况对于查案而言,可以说是最不利的情况了。

  “嗯,是不太容易。”魏潜并没有瞒着她,“这件事可能牵扯到很多人,如果没有办法准确快速的找到突破口,一旦我们放开手脚去查,极有可能像触到蛛网那般。我们能顺着蛛丝去摸到蜘蛛所在,可是一旦蛛网足够强大,蜘蛛也有能通过蛛网的震颤更早一步察觉,加紧布网绞杀猎物。”

  崔凝道,“那不如从我师门的案子入手吧!”

  查道门案子就避不开符九丘,避不开符九丘就绕不过东硖石谷,只要去查,肯定就会被注意到,而且很难说现在没有走漏风声。

  然而面对手握权势极为狡诈心狠的敌人,一开始就暴露已经查到什么程度,显然会陷入绝对的被动。

  魏潜明白她的意思,“你想主动出击?”

  “是。”她目光灼灼,“让我来安排吧。”

  魏潜沉默回望。

  “我这些年好好的,说明幕后凶手要么并不知道我的存在,要么觉得我毫无威胁。如果他知道我存在,并且对他产生威胁呢?”崔凝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当年我突然下山,什么都不懂,可是我赖着你,入监察司,并不是为了一直躲在你们身后做缩头乌龟!五哥,我知道你不愿把我推到危险的境地,可是我的身份早晚会暴露,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决定暴露的时机!”

  他终于在她的目光败下阵来,“好。”

  崔凝垂下眼眸,羽睫微颤,“待我明日准备好再传信给你。”

  魏潜已经大概猜到她要干什么了,但没有多问。

  从前魏潜可能会把一切视为自己的责任,但他后来意识到,她暂时地依赖,只是幼崽的生存本能。

  为藤蔓支撑起一片天地是魄力,倘若同为大树,却因对方一时年幼便阻止她去经历风雨,是侵犯和剥夺,而他并不想用那种方式去守护她。

  *

  两人聊完正事,崔凝便直接回家去了。

  坐在马车里,她对崔平香低声交代她明天需要办的事。

  翌日,崔凝一早便去了监察司的监狱。

  宜安公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死人了,不过因着说出一句道门案的证词,暂时留下一条命。

  许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躺在榻上,头发凌乱,绣着夜昙花的大袖在身侧窝成一团,再无上次见面时优雅从容。崔凝在栅栏外站了半晌,她才懒散的瞥了一眼,言语讥讽,“他竟然这么快就把好朋友的出卖了,什么至交好友,在他心里的分量也就那样嘛!”

  崔凝不曾解释,反而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很确定是符长庚行凶?”

  宜安公主轻笑,“我可没这么说。”

  “既然真相尚未可知,又何谈出卖?”过去许多年的经历无数亲近之人死亡,崔凝的心已经很冷很静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便被情绪冲昏头脑。

  她看着宜安公主微微变化的表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伱大概不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人也告诉我这件事了呢。”

  宜安公主目露狐疑。

  这件事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消息,连太子都不知晓……

  “是谢子清啊。”崔凝没让她猜测太久,“殿下以为,您此刻身陷囹圄,是谁在背后默默出力?”

  宜安公主哼笑,“谢子清?我与他那点过节,也值当他大费周章对付我?”

  崔凝道,“专门对付您倒是不至于,顺手的事,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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