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心梅子糖
玄离:“...”
他顶着一鼻子灰默默爬出了石棺, 李芝瑶连忙上去给他擦脸, 一边还软声安慰, 听得觜火直翻白眼。
等几人回到塔里, 张月鹿正匍匐在桌子前,教一个小少年写字,见到几人出现, 小少年咧嘴一笑, 露出一口白牙。
“父亲母亲!”
李芝瑶在他额头落下一个亲吻,这才又和其他几人商量起了正事。
随着鱼蛋蛋一天天长大,对於水的需求就更高,眼看着他在宫里待得难受,李芝瑶原本也没想鱼蛋蛋留下来继承皇位,见此直接便将他交托到了小鹿这里,对外宣称病逝,还顺手收拾了一群见她没了唯一子嗣不安分冒头的。
塔内塔外流速十分奇特,在她看来已过五十年,鱼蛋蛋却只是进来做了几天 “作业”,两人就来接他了,还在这中间过来了百十来次。
此时,见父亲母亲都恢复了年轻时的模样,他用笔杆戳着脸,有些好奇地在屏风後偷听他们对话。
张月鹿:“芝瑶,你可想好了,这一去,便要到你元婴後才能回来了。”
李芝瑶洒然一笑,“怕甚麽,前尘往事我皆已记起,如今重归元婴,也不过百来年的工夫罢了。”
觜火咋舌:“你…你真的全都记起来啦?”
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忐忑,不知道在心虚什麽,李芝瑶但笑不语,只是回头和玄离对视了一眼。
“谢谢你们,这一次,我很开心。”
所有的一切,在她在这灵气匮乏的小世界,借着信仰之力突破境界重凝金丹的时候便全部找回,她知道自己为什麽会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也知道了自己那些遗忘的血色回忆。
原来,一切都已经倒带重来过。
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此时看来,也只值得一声叹息。
前世,这个塔出现的并没有如今这样早,因为那次知敏是真的魂体受创,投身入塔中,被两个小东西带着逃离修真界。
所以灵气不足,一开始本不够开启,直到几年後才姗姗来迟。
那些年,若有什麽忘不掉的遗憾,大概就是那时候没能成功杀了那衣冠禽.兽的督学江贤哲,因为她脑震荡太严重,手又被束缚,纵然豁出性命去攻击,却还是没能撑过他的反击,硬生生痛晕了过去,被他给得逞了。
原本妹妹也要遭此厄运,但好在那时有一位藏在暗处的侍卫及时赶到,救下了差点没命的妹妹,自此,李芝瑶便对这个侍卫心存感激。
这名侍卫,就是玄离。
但不幸的是,侍卫虽然救下了她,却因为芝蔓在督学手中而无法击杀对方,更糟糕的是,不知何时被人收买的两个侍女带着一群人前来找“与师父私会的长公主”,不但暴露了李芝瑶与督学江贤哲的“私情”,还暴露出了女皇对长公主的关心。
原来,这玄离竟然是女皇派来保护的人,之前他觉得情况不对,原本想立刻进门看看发生何事,却在外围见到有几人埋伏,按照女皇谕令,若他不能保证不留活口,那就不能在人前现身,他无法,只得奔去请示了女皇。
然而,那时候的女皇却因为正和长孙贵人胶合而无法做出指示,他在宫殿外焦灼等待了一炷香,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实在等不及,只能独自赶回来。
其实这个行为是十分莽撞的,因为他的出现,虽然救下了芝蔓,却也暴露了李芝瑶被女皇派人保护的事情,引起了长孙家的怀疑。
为了撇清关系,不让长孙家的人怀疑自己的用心,女皇只能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任由背後操控的人趁机以皇家声誉为要挟,逼着李芝瑶嫁给那衣冠禽.兽。
让背後小人满意的局面真的发生了——李芝瑶被迫与她那位禽.兽师父订婚。
而让人万万想不到的後续发展却是,长孙公子因为预定的新娘被人以这种方式夺走,觉得颜面大失,恼羞成怒下竟然举兵血洗了江家!
满朝轰动,女皇暴怒。
他叔父长孙贵人布好的局被这不省心的子侄毁於一旦,知道大事不好,从女皇的态度上更是觉察到了不对。
图穷,匕见。
不出三日,他在女皇降罪前直接撕破了脸皮率兵逼宫,打了女皇措手不及。
最终,皇城未易主,王座上却多了一人,而李芝瑶,则在不久後被失去实权的女皇松口,当做弃子交给了长孙公子。
原本在他们看来,这也算得上是联姻,於王朝稳定并无害处,况且长孙烈阳从小就喜爱缠着李芝瑶,那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若是能好好相处,未免不是一桩好姻缘。
奈何之前的事情闹得太大,满朝风雨,还总有长舌之人背後耻笑长孙烈阳捡破鞋,言语极为难听。
风言风语本就令人不快,更何况长孙烈阳其实生有狂躁之症,平时也不过是看着暴躁不会说话了些,情绪来了根本无法自控,要不也不会干出灭人满门的事情,因了这事情,原本只是傲慢变扭的喜欢,却又加上了轻蔑与怨怼。
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嘲笑自己,他就时常忍不住暴虐的情绪折辱李芝瑶。
几年过去,女皇一直都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李芝瑶重伤,长孙烈阳来求了太医,她才知道自己女儿到底被折磨成什麽样,长孙贵人当着她的面严厉嗬斥了长孙烈阳,她便隐忍着没有发作。
然而,隐忍过後,是一次次的再犯。
再一次见到自己女儿被糟践得不成人形的模样,女皇终於没能再隐忍下去,提前了自己的安排,理所当然的,她没能成功,只与长孙家的势力拚了个两败俱伤,各自休整蛰伏,而李芝瑶也被人救回到了皇宫,获得了许久未有的清净。
而这时,妹妹芝蔓已经长大了。
她在皇宫中孤独地成长,失去了姐姐的庇护,承受着流言蜚语,一个人艰难求生着,仿若一株断绝了养分的植物,干枯脆弱得一阵风便可以吹断。
这样小心翼翼,卑微的她,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可爱娃娃,甚至已经和姐姐都无法再好好相处。
所以,自顾不暇的李芝瑶也不知道,芝蔓遇到了一个喜爱她,不嫌弃她,还会夸她绣工好的男人。
那是多麽幸福的事情啊,芝蔓吃到了许久没有吃到的好东西,还有人为她披上衣衫,说一句你真美。
她低头,瘦巴巴的小脸泛出红云,却没看到对方眼中的嫌弃。
可惜这样幸福到如同梦境的生活没有持续太久,还在做着什麽时候男人就去母皇那里求取自己的美梦,却有一天,她醒来,发现皇宫已经天翻地覆,外头守卫森严,男人也再也不出现。
她等了许久,几乎等到绝望的时候,男人终於成功托人从宫外送来两个小布包,说是特地为她做的干花香袋,言谈之中还暗示自己想要求取她,但让她不如先去问问母皇的意思,免得触怒天颜。
她欣喜若狂,便按着他的建议,用心地做了一个精致无比的小荷包,装了一个在她看来满含情义的干花香袋,送到了女皇手上。
女皇当时因为宫变的时候受伤,缠绵病榻,见到芝蔓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麽,愧疚又爱怜的情绪让她将那小荷包收下贴身放好,也允诺了将来会按着芝蔓的喜好选夫君。
然而,当晚,当侍女喂她喝完药後,女皇却突然呼吸困难,面色发青,生生窒息而死。
女皇驾崩,宫中再次陷入大乱,群龙无首,旧朝势力彻底崩盘,长孙家直接登堂入室也再没人敢阻拦。
长孙贵人掌握宫中势力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女皇毙命的事。
太医检查了许多次,经人提醒才发现这个藏在女皇枕下的荷包的问题。
这里头的所谓干花,竟然含着与药剂相克成为致命毒粉。
知道这荷包是谁送来的後,长孙贵人震怒,直接把芝蔓下了天牢,李芝瑶被拘在屋中,一个月後才从长孙烈阳口中得知这件事,忍着恶感求了他,让他松口放她来见了芝蔓一面。
见面伊始,芝蔓除了问母皇的事情,竟然就是替情郎脱罪,哭着说着什麽“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求你了,姐姐,你让他们再好好查查!”
原本她有这反应也是情理之中,与其说是为男人脱罪,不如说是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信错豺狼害了母皇,但李芝瑶此时却无法为她设身处地着想,原本两人感情便已经淡去,更何况李芝瑶早被漫长的磋磨与压抑弄坏了性子。
想到被眼前人的愚蠢害死的母皇,李芝瑶气急攻心,狠狠训斥芝蔓後转头离开了天牢。
结果没几天,她还在低声下气讨好长孙烈阳,希望他能出手救出妹妹,却突然听闻了一个消息——
芝蔓在牢里,自缢而亡。
李芝瑶在那一天,失去了心里所有柔软。
爱是软肋,也是铠甲,若无爱,那便只剩一身尖刺,所向披靡,直至身死。
因为没有人再等你回来。
…
第238章 第六个战五渣 :终战修真界 完结章
原本, 因为先前的分离, 再加上李芝瑶刻意的低头讨好, 长孙烈阳与她的关系看起来已经缓和许多, 也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 让李芝瑶不再畏惧厌恶自己。
那一天, 对他而言是个特殊的日子。
李芝瑶终於对他笑了, 那样纯粹又妩媚的笑容,让他几乎忘了两人之前的所有不快,也忘了质疑对方为什麽在听闻自己妹妹死讯没几天後突然这样笑起来, 他只知道,这样的笑容,他已经太久没见到了。
她重新拿起了木剑, 邀请他对战, 曾经的时光似乎倒带重来,那些在他年少的梦中出现过的场景, 被他一一实现, 那样让他热血沸腾, 又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梦。
云雨方歇, 他的梦中情人轻轻抚着他的的胸口, 问道, “你下个月要离宫去与蛮鞑对敌,离开这麽久,恐怕等你回来, 我便已经没了命。”
长孙烈阳依旧还在云端, 他抱紧眼前的梦境,喃喃道,“怎麽会,我带你走…”
後来发生的事情他几乎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她跟着自己上了战场後,在夜袭的混乱中借着敌军长矛刺破他胸腔时,那张笑得漂亮的脸。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听到了宫中那个谣言。
那个谣言说,一切都是长孙家设计的,为了王位,将她们一一铲除。
他想说“不是我”,血液却翻涌过喉管,淹没了所有声音。
那样的不甘心,让他至死都没能闭上眼睛。
长孙家最有希望的继承人死在了战场,举国哗然。
曾经的长孙贵人,此时的陛下,为稳定军心,重新披挂战甲御驾亲征,却在途中遭遇流矢,毒发不治而亡。
大衍朝彻底乱了起来。
这时候,李芝瑶的二弟站了出来,在诸位老臣的帮助下,将混乱的局面稳定了下来,多麽英明神武的君主,多麽慈孝的男儿。
哪怕姐姐被人怀疑谋杀长孙家嫡长子,他也力排众议,将她保住,还为她找了个好人家嫁了出去。
然而,被迫嫁人的李芝瑶发现,这户皇城赫赫有名的高门大院里,藏着一窝豺犬。
喜爱磋磨媳妇的婆婆,性好渔色的丈夫,还有一堆无事生非的表亲,她想拒绝,想和二弟说,这个婚她怎样都不想结,却发现自己这位丈夫正是二皇子手下的心腹,而自己,正是双方增加信任的筹码。
她再一次,成为了一个筹码。
不是人,只是拿来交换的货品。
虚伪的假面具再也掩饰不住後面的险恶,她怀疑起了二弟的用心,却无法探知这背後的故事,便安分地蛰伏了下来,在宅院里当起了小媳妇。
小媳妇乖乖受着磋磨,不像是个前朝的长公主,倒像是个逆来顺受的帮佣,被婆婆和那些表姐妹挑刺取笑,只为了在夫君回来後不被责难,让他相信她是真的受够了漂泊的生活,想要全心全意伺候他的。
堂堂一位公主为他执盏,红袖添香,岂不妙哉。
於是李芝瑶在数次进书房帮他磨墨添茶,满足他过剩的自尊心後,成功在一个雷雨天,男人外出猎艳时找到了他与二皇子秘密往来的书信。
等看完了,她长舒一口气,重新将笑容挂上了嘴角。
原来啊,之前许多事,都是二皇子联合这家豪族做的,自己的新相公更是智计频出,包括买通督学对自己下手,还有事後的那场捉奸。
多好笑,就连那个骗取芝蔓信任的男人,也是二皇子利用宫中势力瞒天过海让他和芝蔓“相遇相知”,培养出感情的。
“女皇的继承人还未定,按照女皇的脾性,你若不将她们清出皇宫,恐怕难登宝座。”
这位谋臣十分肯定地告诉自己的二弟:“但你也不用担心,女人不都是日日想着嫁个好人家,若是嫁了人,之前纵有什麽雄心壮志,後头也全只剩下了孩子与丈夫,不如满足她们的愿望,为她们寻一段好姻缘。”
所以二皇子觉得,自己是是在做好事,是在帮着姐姐妹妹找到幸福。
虽然他似乎不知道那督学会将芝蔓一起绑了,也不知道芝蔓那位书生情郎会在娶她以外还给她送了致命的□□,但提醒太医荷包有问题的,传出谣言将一切指向长孙家的,全是这群人做的好事。
一招招毒计,在二皇子或知情或不知情的时候被用到了他的亲姐妹身上,而他,则作为帮凶,日日做着登基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