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知
谢停舟屈指从她耳下脖颈处划过,俯身说:“留着,总会试完的。”
……
立夏之后,天亮得越来越早。
卯时上朝,天已大亮。
文武百官在奉天殿外等待,都对檐下那位盛京新贵充满了好奇。
沈妤站在奉天殿檐下,望着殿外的文武百官,第一次觉得自己与大周的权力中心如此接近。
百官不敢高声喧哗,一部分事不关己,一部分窃窃私语。
江敛之望着沈妤。
她身着青色蟒袍,衣身有织锦云肩,不同于文武百官的宽袖,她的袖口收得干净利落,腰带将她的腰身束得十分漂亮,腰间的佩刀在晨光下分外晃眼。
他对她的了解,似乎还停留在前世那个柔软隐忍的记忆之中。
江敛之恍惚了一下。
这还是他认识的阿妤吗?和他同床共枕了三年的人。
忽然,百官之中响起一阵不大的喧哗声。
江敛之转头望去,只见谢停舟一身红色的官服,舒缓行来,行至殿前忽然抬头望了一眼,看的正是沈妤的位置。
百官都知道,这位陛下御笔钦点的都虞候时雨,可是三易其主,前一任主子就是眼前的这位北临世子。
到底是北临世子在同绪帝身边顺利安插进了人,还是时雨背主另投,大家都颇为好奇。
谢停舟一直看着她,而时雨却并没有没什么反应,只在谢停舟第一眼看来时微微瞟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眉眼间淡漠非常,那匆匆掠过的一眼极其嚣张,隐隐有些蔑视的意思。
百官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地交换视线。
除了谢停舟,谁都不知道那一眼究竟是为何。
昨夜两人同榻而眠,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谢停舟忍了一夜,在她起床时还是没忍住,抱着她吻得双颊绯红,险些让她误了时辰。
谢停舟收回目光,嘴角忍不住轻翘了一下,竟格外喜欢她这般嚣张轻狂的模样。
第170章 证据
众人正对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加以揣测,众皇子便从奉天殿一侧走来。
李霁风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谢停舟,跑上前去。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怎么今日想起来上朝了?”
谢停舟收回落在沈妤身上的目光,“那你又为什么来上朝?”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李霁风说:“自打我封了王之后,我父皇逼迫我每日都必须来上朝,我已连续上朝好长时间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谢停舟笑道:“难得你听进去了。”
“我又不傻,父皇这是想日日都看看我呢,看一眼少一眼呗。”李霁风脑中灵光一闪,“喔,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李霁风笑嘻嘻地凑过去,小声说:“你也是来看时雨的吧。”
谢停舟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真是可怜呐,好好一对苦命鸳鸳,就这么被我父皇给硬生生拆散了,只有天不见亮便起床上朝,才能进宫看上一眼。”李霁风阴阳怪气地说。
谢停舟:“苦命鸳鸳?”
“孤陋寡闻。”李霁风说:“鸳鸯里的鸳才是公的。”
谢停舟没接话,余光看见齐王李延昌朝着宣平侯走去。
李延昌道:“这清晨并不炎热,怎么宣平侯出了这么多汗?”
宣平侯抬袖擦汗,“齐王说笑了,年纪大了,火气略重。”
“噢。”李延昌拖长了调子说:“我还以为宣平侯是紧张出来的,倒是我多虑了。”
宣平侯面色沉如姜色,朝刑部尚书那边看了一眼,没接话。
倒是太子李晋承上前来,“七弟似乎是在指桑骂槐?”
“有吗?”李延昌抬了下眉梢,“大哥太敏感了吧,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李晋承板着脸,“最好是没有。”
李延昌笑嘻嘻,“宣平侯。”
他下巴一抬,指向刑部尚书徐义山的方向,
“我见你看了徐尚书好几眼,像是有什么事呢,有什么话不如上前去聊。”
宣平侯背脊一寒,面不改色道:“齐王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本王只听过不懂装懂,倒是第一次听说懂装不懂,不过,总能听懂的。”李延昌笑了笑,抖了下袖子站到阶上去了。
许多官员看着这一插曲,都预想着稍后殿中恐怕有好一番风云。
齐昌一案许多人都略有耳闻,却不知案件审理到了什么阶段,如今听齐王的意思,倒像是和宣平侯脱不了干系。
宣平侯是太子的舅舅,岂不是将太子也拉入了这一案子中。
静鞭三响,文武百官依次进殿。
谢停舟身为北临世子,又官居正三品都指挥佥事,仅次于内阁之后。
他走在靠沈妤的一侧,经过时袖子似是不经意地抚了一下。
沈妤只感觉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织金的衣料从她的手背上抚过,引来一阵麻痒。
那人只管撩不管下文。
沈妤忍住去挠手背的想法,按在刀上的手紧了又紧,紧随其后进入奉天殿,绕过百官,端正地立在了龙椅下首。
百官站定,同绪帝才来,坐进龙椅时似是看了沈妤一眼。
各部奏报就花了约莫半个时辰。
正当大家以为今日的朝会就此结束,不少人松了口气时。
同绪帝一手扶着龙椅开口了,“齐昌山匪已押送进京,刑部可有奏报?”
刑部尚书徐义山出列,“回禀陛下,此案几名重要证人刑部已审理完毕,案宗也整理完,只是事关皇亲,臣不好直下决断,需先禀明圣听。”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一片。
联想适才殿外的插曲,不少官员心中均有了计较。
宣平侯额间细汗就没停过,只听同绪帝说:“报。”
“是。”徐义山一揖,“去岁燕凉关起战事,粮草迟迟不到,后为山匪所劫,事实上,西南粮
仓早就空了,运往燕凉关的粮草不过是一对废石而已。”
“十二名要犯中为首的鬼雄,也就是齐昌的山匪头子,他指出十余年间,与朝中官员勾结,倒卖西南粮仓的粮草,导致西南粮仓空虚,无粮可供,因而才出了燕凉关战败一事。”
宣平侯开始腿软。
紧接着,徐义山看向宣平侯,“山匪头子指认的人,正是宣平侯!”
“胡说!”宣平侯斥道:“陛下,老臣根本不认识什么山匪头子,徐义山当庭污蔑老臣,我看是他结党营私,借机扫清障碍排除异己!”
徐义山一听,连忙提袍一跪,“臣若是没有实质证据,万不可能信口开河。”
“证据呢?”宣平侯扯着脖子说:“我看你分明就是信口开河!”
徐义山不理会他的叫嚣,自刑部侍郎曹弘手中取出一过一份证词,德福下阶取了证词,呈给同绪帝过目。
“陛下。”徐义山道:“此乃齐山十二名山匪的供词, 其中牵涉出一连串人,刑部连日连夜摸排,其中一人便是宣平侯的亲信,其供状也在其中。”
那十二人的供词同绪帝早就看过,粗略扫了一眼,看完其余供词,同绪帝沉声问:“宣平侯,你可有话说?”
“臣……”宣平侯跪地,“此案有疑,真要是我做的,怎么就让他们这么轻松就查到了?”
徐义山义愤填膺,“容易?宣平侯说得倒是简单,要不是都虞候剿匪时为了减轻损失才冒险招安,哪会有今日,剿匪一旦成功,人证物证俱失,你宣平侯打的好算盘。”
“污蔑!纯粹是污蔑!我行得端坐得正,你说我掏空了粮仓,那我掏空粮仓干什么去?银子它总要有个出处。”
“出处就要你宣平侯上都察院,上大理寺讲述清楚了。”
“好啊!”宣平侯笑道:“陛下都还没下令,你刑部侍郎就已经预计好三司会审了。”
李晋承的目光在争论不休的两人身上移来移去,心中惊疑不定。
第171章 熟悉的人
思虑再三后,出列道:“父皇,舅舅时常教导儿臣要勤政爱民,我看此案疑点重重,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瞬息之间,殿上落针可闻。
李晋承垂着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看不见同绪帝,只觉得有一束锐利的目光落于自己头顶。
他后悔了,他不该开这个口。
众人皆知宣平侯是他的舅舅,宣平侯出事就等同于他失势。
他的冷汗冒出来了,洇湿了背。
同绪帝猝然开口,“大殿之上,只有君臣没有父子,更遑论什么舅舅。”
“来人。”同绪帝不紧不慢地说:“将宣平侯收押查证。”
殿前司上前押住宣平侯。
“陛下!”宣平侯奋力一挣,“当初是谁鼎力扶持,才让您坐上今日之位,您不能卸磨杀驴呀!”
同绪帝抓着扶手倾身,那一刻,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他在位十九年,期间宣平侯府荣宠倍盛,就是因着当初扶他上位之故,如今宣平侯竟能说出卸磨杀驴这样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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