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知
“不论此次我们能不能结盟,棉衣照样送,这是我外祖母听了赤河的境况后送给将军的礼物,与我无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废话也毫无意义。
沈昭静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已经在等待中知晓了答案,仰头喝掉了杯中冷茶。
又过了许久,萧长风抬起头来,“你说的这计划可行,但是风险太大,我不能让将士们跟着你冒这个险。”
沈昭从萧长风的态度已经猜到他不会答应。
他说:“大周日渐衰颓,西厥成为大周的隐患已经数十年,并且它在一日一日的壮大,他们对大周的土地虎视眈眈。这个地方埋骨的将士已经够多了,何不一举进攻,至少能换十年太平。”
“十年。”沈昭一字一句道:“十年,能给我们多长喘息的时间,到时候兵强马壮,外敌岂敢再来进犯。”
“年轻人。”萧长风沉声道:“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对西厥腹地的地形并不了解,而西厥人却对他们的地盘非常熟悉,这一点,你怎么破?”
“我并不能保证能破。”沈昭实话实说:“但眼下萧将军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或者我们可以等,等北临的增援,若是等到了就是皆大欢喜,若是等不到,那就等西厥人踏平了燕凉关进入腹地,而我们不得不放弃赤河前去增援,到时候燕凉关城破人亡,可就没有现在两边加起来的八万兵力了。”
沈昭见萧长风不言,又道:“萧将军,我妹妹是北临王妃,燕凉关不是她的责任,她在盛京清除
乱党,得到的是一纸檄文,但她没有退。燕凉关有难,她照样千里奔袭前来支援,说得不好听一点,她一个女子,跟爷们儿一样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为的是什么不用我多说,咱们男人别到头来连个女子都不如。”
沈昭想起沈妤,眼眶倏地红了。
他微抬起头,“自古以来谁能百战百胜?谁不是在搏?她敢拿命去搏,我们却要缩在营地里,我和我妹妹都是我爹带出来的,我们同出一脉,她愿意拼,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会退缩。”
沈昭起身道:“萧将军的疑虑我理解,也不强求,明日我会带着我的兵离开,多有叨扰,晚辈告辞。”
沈昭对着萧长风恭敬行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气从门帘的缝隙呼啸进来。
萧长风望着晃动的门帘,许久都没有再动。
……
曹光进在城门口下了轿子,往临时设的议事厅那边走。
地上的雪被踩实后冻住了,他步子踩得急,肥胖臃肿的身体摇摇晃晃,还是一屁股就摔到了地上。
刚被人扶起来就指着士兵骂。
“雪都不知道铲一铲,要是摔着王妃你们谁担待得起?还不快派人来铲雪!”
说完又急匆匆往前去,走近了就喊:“王妃,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接近议事厅,门口的长留侧身挡住了曹光进,“你找我们王妃什么事?”
曹光进知道这小子,说话没大没小的,但沈妤很惯着他,沈妤都不管,曹光进自然不敢逾越。
“我找王妃有急事。”
“里头也是急事呢。”长留说。
长留身后的门开了,沈妤从里面走出来,“什么事?”
曹光忙说:“王妃,江大人持诏前来议和,可这和还没议呢,江大人突然就说要回盛京,下官拦不住他,王妃您去劝一劝吧。”
第254章 记住
曹光进怕江敛之死在他府上,但他更怕西厥人突然打进来。
他担心的是江敛之要是走了,谁去出面议和呢?
江敛之回不回盛京对沈妤来说没甚影响,只是前一日江敛之还了无生气,一副四大皆空想要遁入空门的模样,怎么会临时想要回京呢?
“我知道了。”沈妤颔首说。
曹光进:“那……”
沈妤说:“曹大人先回,江大人乃朝廷命官,自由之身,我管不了他。”
曹光进急得直想跺脚,见沈妤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好转身走了。
沈妤她往回走了两步,又在门口停下,思索了片刻,还是调头朝着曹光进府上去。
曹府门口已然停着一辆马车,丫鬟跑进跑出拿东西,尽量将马车铺得让人舒适。
看见沈妤,丫鬟纷纷让到一边,蹲身行礼。
沈妤刚走入江敛之院中便听见曹光进的声音。
“路途遥远,大人身体还未康复,不如再等等,等大人身体好些了再走。”
江敛之的声音仍旧虚弱,“无妨,路上养病也是一样。”
“可是……”
曹光进还想再劝,江敛之已看见进门的沈妤。
“曹大人先回吧,我与王妃有话要说。”
自看见马车沈妤便知道江敛之是准备即刻动身,他已换好了衣裳,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脸色依旧苍白,虚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
“我原以为你不会来。”江敛之说:“我留有一封信,已在信件中说明情况,你如今既已来了,我便直言相告,能比信中所写更为清楚。”
沈妤问:“你如此急匆匆离开,是不是盛京出了什么事?”
江敛之缓缓点头,将一封信递给沈妤。
沈妤一边看信,一边听着江敛之说:“永宁帝醒了,恐怕是给你探听消息的人刚离开盛京他就醒了,但他的情况很不好,太医束手无策,外戚逼迫永宁帝立储。”
“李昭年妥
协了吗?”
“妥协,亦没有妥协。”江敛之说:“他立了燕王,为皇太弟。”
“什么?”沈妤抬起头,惊讶地说:“他膝下有子,外戚不可能同意。”
李昭年身在禁宫,一切膳食都是尚膳监在负责,这么重要的位置,当然放的是他自己的人。
没有人能在中间操纵,除了……除了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沈妤无法想象此刻的李昭年该是多么的绝望,他是个内心干净的人,被推上那个位置之后,身边所有的人都被权势蒙蔽了双眼,变成了眼中只有利益和权势的怪物。
江敛之从容道:“正是如此,他们下毒本就是奔着要永宁帝的命去,没曾想他却醒了过来,于是只能威逼其立储,永宁帝,实在是个聪明人,只是不那么幸运。”
沈妤皱起眉,“那朝堂如今是什么状况?”
“朝堂分为两派,外戚一派支持襁褓中的皇储,一派支持李霁风,余下人静观其变。”
江敛之又道:“阁老备官上书,在朝堂上怒斥外戚一派,之后一病不起。”
沈妤知道江敛之为何突然要离开了,江元青是他的祖父,如今阁老病重,他这个嫡孙的确该回去。
江敛之相当敏锐,已猜到她所想为何了,“你的猜想没错,其一,祖父病重,我该回,其二。”
他停了片刻,认真注视着沈妤,“我回去,可以替你稳住局势。”
沈妤没有把惊讶表现在脸上,只是审视地看着江敛之。
“我不信任你这个人。”
江敛之笑起来,他早就知道这个答案,“无妨的,不论你信不信,我都会去做我要做的事,你若是担心我回去搅弄风云,现在大可杀了我,死在你手里,我也算死得其所。”
沈妤将信纸摁在桌上。
江敛之又道:“既然你准备不杀我,那我得走了,晚一分时局都有可能会有变化。”
沈妤没有接话,他便起身,高进忙上前搀扶,走到门口,江敛之停了下来,回头看
了一眼,却只看见沈妤的半张侧脸。
江敛之抬脚走了出去。
他想了很多,从那夜开始他便一直在想,往事不可追忆。
前世的沈妤死在了冰湖里,此生的江敛之也死在了燕凉关那夜的大雪中。
活着与死了对他来说似乎并无差别,他在这世上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可来这人世一遭,总得留下些什么,证明自己存在过。
思来想去,旁人的想法于他来说犹如浮萍,他希望能记住他的人,只有沈妤一个。
他之于她只是过客,他得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她记住他。
他要让她记住他。
……
宣辉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气。
李昭年躺在龙榻上,仰面望着高高的帐顶,“皇祖父和父皇,都是死在这张龙榻上。”
他的脚边跪着内宦,李霁风坐在椅子上,椅子离榻很近,为了能听清李昭年虚弱的言语。
“太医会治好皇兄的。”李霁风说。
李昭年似乎是笑了一下,“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醒来发现,这里比地狱还要可怕。”
他的枕边人对他举起了刀子,奔着要他的命,半点也没留情。
李昭年想起了他和皇后成亲的那日,那时的皇后还不是皇后,他也还是个皇子,手中没有权势。
同绪帝给他指婚,将世家最末的楚氏嫡女指给他,为的是岳丈家能成为他的靠山,好在同绪帝殡天之后,让不争不抢的他不至于死在其他皇子手里。
皇室为繁衍子息,历来很早成婚,那年他才十五。
掀开盖头的时候,十四岁的楚氏对十五岁的李昭年笑了,她很漂亮,脸上有一对小梨涡,眼睛干净澄澈。
那时他想,这就是要与我共度余生的人了,他会爱她,尊重她,对她好。
李昭年努力过,除了爱她,其余的他都做到了。
可正是这个他曾许诺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将毒药下在了他的膳食中。
第255章 进退两难
李昭年脸色苍白,“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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