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之知
面对谢停舟那样的笃定,沈昭不知能再说什么了。
他沉默地坐了良久,又沉默地起身离开。
谢停舟沉默相送,返回时又看见了一枝极好的腊梅。
丫鬟见他驻足,忙上前问:“王爷,要剪子吗?”
谢停舟盯着看了许久,“不了,已经有两枝了。”
他不喜形单影只,就连腊梅也想要双数。
丫鬟退下,谢停舟抬脚欲走,却又停了下来,立了片刻后径直走向了柱子。
沈妤后背抵着柱子,死死咬着下唇,垂着头,地上已晕开了点点斑驳。
眼前出现了一双靴子,沈妤知道是谁。
谢停舟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抚过她的脸,低头在雪中和她接了一个病怏怏的吻。
他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在啄吻的间隙说:“我想陪着你,长命百岁。”
……
沈昭要赶回河州陪俞晚秋和老太太过年,没有久留,连夜就走了。
战后要休整,人和马都需要歇息,他们刚拿下甘州,暂时没有离开,开春后的春耕也要开始筹备,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小院住不下那么多人,谢停舟重新置了一处宅子,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让其他人住在那,他和沈妤却没搬过去。
大家挤在一起过了一个热闹的年。
闲暇的时间不多,年后没几日就要开始筹备春耕事宜。
幕僚从北临赶来,谢停舟病情好了一些,在新院的厅中和幕僚议事,几名幕僚你一言我一语。
“前几日雍州知府章敬廉来信,说流民入册已经安排妥当,只是这个冬又冻死了不少人,光靠接济实在是杯水车薪。”
“眼下马上春耕,时间要抓紧了,在春耕前就要将北临、甘州、雍州等地土地重新清丈、核实,作为征收田赋依据,这数目上肯定和往年上报的大有出入,多出来的可
安置流民。”
“这办法可行,可地划出去了,流民也无银种地,民间借贷的话,一年种到头,银子还是落在放虎皮钱的人头上,百姓照样吃不饱。”
厅中又沉默了下来。
一幕僚侧头看了一眼上座的沈妤,在谢停舟的眼神扫来之前,赶紧移开了眼。
沈妤如今换回了女装,议事时都陪在谢停舟身边,但甚少开口。
幕僚壮着胆子试探,“陆氏银庄……”
谢停舟倏地看过去,幕僚赶紧止住了话头,没敢再往下说,王妃的银子,这主意可打不得。
“由官府给民间借贷,分二、五月贷款贷粮。”谢停舟道:“每半年取利二分,分别随夏秋两税归还。”
谢停舟既开口那就是拍板,无人敢再质疑。
“王爷。”幕僚说:“青州知府覃誉找雍州借粮一事,也得赶紧拿定个主意。”
另一幕僚道:“雍州归附北临,给青州敲响了警钟,覃誉向雍州借粮,实则是向北临借粮,青州本就卡在雍州和北临中间这个尴尬的位置,据说覃誉接连上了几道折子也毫无音信。”
一人笑了笑,“那定然是没有音信的,户部拿不出银子,江敛之当了个两手空空的钱掌柜,南大营动兵还要世家自己贴钱,这事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个笑话。”
“是啊,盛京那帮人斗得你死我活,根本无暇顾及百姓,也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幕僚看向谢停舟,“王爷,青州知府此番借粮,这哪是找雍州借粮,分明是看到西北沿线战局大胜,局势倒向北临这边,借由借粮一事朝北临靠拢,这事应是不应,还请王爷给个准话。”
“应。”谢停舟说:“就算不为拉拢,也为百姓。”
这事说得容易,张口一个“应”字,出去的却是实打实的雪花银,北临再自给自足,承担了战后和春耕,多少也有些捉襟见肘,之后每一笔开销都得紧着来。
事情还很多,议定一事又得换下一事。
幕僚又道:“宣平侯虽说没有自立为王,但已等同野王无疑了,南方多地都有效仿,我前几日听到一个好笑的事,据说信州下辖的福安县有个山头,两千山匪下山砍了福安县令,占县为王,还在城中大肆封赏,两千来个土匪乱七八糟封了一千多个,连守城的士兵都封了个大司马当,完全是胡来。”
第282章 王妃养我
听完,厅中众人也都忍不住笑。
就连谢停舟也勾了个极淡的笑容,侧头看向沈妤。
见她脸上笑容明媚,眸光潋滟,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正好转头朝谢停舟看来。
隔着茶桌,谢停舟将自己的茶盏往沈妤那边移了些,收回手时在宽大的袖子遮挡之下,偷偷勾了勾沈妤的手指。
“王爷。”幕僚完全没有察觉自己打扰到了这一刻,“去年您与王妃在雍州赈济一事已然传开,加之北临和燕凉关一役,民间呼声大振。”
另一幕僚也兴致勃勃,“如今形势一片大好,我们当借此机会出兵宣平侯,剿灭南方各地匪患,为之后拿下盛京打下基础。”
谢停舟收回目光,“此事我已同王妃商议过,春耕之前不兴兵事。”
幕僚忍不住说:“可是……”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①”谢停舟平静道:“让百姓先把地种下去,今年才能少饿死人。”
此言一出,幕僚当即羞愧低头,不敢再说其他。
幕僚多少有些急功近利了,但谢停舟和沈妤从未改变过他们的初衷。
他们要的,原本就不是九五至尊的位置,那个位置只是他们荡平沉疴的踏脚石。
议完事,谢停舟和沈妤还要回他们自己的院子。
地方离得不远,每次他们都是步行而来,又步行回去,近卫跟在后面,没敢离得太近。
两人并行,看似走得近,袖摆相互轻擦,实则袖子下面十指紧扣。
天已经暗了,路上没什么行人,一个人影分明从街口走过来,看见两人后又转身走了。
谢停舟忽然问:“你最近,有没有发现萧川有些奇怪?”
沈妤想了想,“没有吧,这些天除了议事,都没怎么看见他,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谢停舟看着街口若有所思,“守备军你准备让他带?”
“你有没有意见?”沈妤转头看着他。
“短期可以。”谢停舟说:“但日子长了不行,萧长风手里有兵,再把守备军交给萧川的话,你懂的,所以你得给他找个合适的位置。”
从沈妤个人来讲,她信任萧川,但是谢停舟的提醒不无道理。
沈妤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帝忌惮北临了。”
谢停舟颔首“手握兵权本
就是令人忌惮的事,历朝历代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安枕。”
他顿了顿,“过两日萧长风要过来谈军饷和抚恤,你让他和我谈。”
“就你逞能。”沈妤说:“北临的银库都要被你掏空了,之后得节衣缩食,你就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吧。”
“节衣缩食?这绝无可能。”谢停舟薄笑,“你也太小看我了,家底掏空了还可有王妃养我。”
沈妤斜睨了他一眼,“我养你就行,军饷花我的银子就不行了?”
谢停舟目视前方,“绝对不行,你的银子只能用来养我,旁的男人一概不行。”
瞧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沈妤忍不住笑出声来。
“行,养你,你说怎么养?”
谢停舟垂眸看着她,“我想吃王妃煮的面条。”
沈妤在袖子里挠了挠他的手心,“真好养。”
“也不尽然。”谢停舟低头,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他唇角带笑,沈妤却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谢停舟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
几日后,萧长风和萧河从赤河来到甘州,和谢停舟谈军饷的事。
萧川从院外进来,正好碰见出门的萧河。
“好了?”
“爹和王爷还有事要谈,我不方便听。”萧河走近,两人并排站在一起,萧河发现萧川比他还高上一点。
萧川斜靠着柱子,“老头儿愿意谈,说明他已经选好了,他怎么会答应?”
将军倒戈,那是要被写在史书上骂的,萧长风一直是一个比较迂腐的人,想必内心经过了极大的斗争。
萧河说:“前年燕凉关吃了败仗,让爹寒了心,朝廷救不了百姓养不活兵,他怕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兵也断送在黄沙里,人总是要学会权衡。”
萧川点了点头,“你跟在他身边,辛苦了。”
这话像个兄长说的,但是萧河其实比萧川还大几岁。
现在面对萧川,萧河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似乎低了一等。
他是嫡子,身份上就要比萧川尊贵,他靠着战功慢慢往上爬的时候,萧川还只是个斥候,后来萧川被赶回盛京进了五城兵马混日子,他的优越感就更强了。
可是现在,那所谓的优越感全都没了。
萧河问:“你不回来了?”
“回哪儿去?”萧川笑道:“去赤河给你们继续做斥候?赤河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我的位置在王爷和王妃这儿。”
“你也算是跟了个好主子,你现在是王妃跟前的红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
“别他妈阴阳怪气。”萧川看着萧河说:“听着烦,从小就烦你这性子,我红人怎么了,那是老子自己拿命挣下的前程,我敢跟着王妃打仗,你敢吗?”
一句话就把萧河问住了,他确实不敢,他还在内心嘲讽过萧川,连带着嘲讽沈妤。
萧川说完转身要走,门却在这时开了,谢停舟和萧长风走了出来。
谢停舟看了眼萧川,“我正找你,你送完两位将军就进来。”
萧川的心提了起来,他素来是向王妃汇报,谢停舟没单独找过他,该不会是之前和王妃走太近,这会儿来找他秋后算账吧?
萧川送完人,怀着忐忑进去行礼,跪完谢停舟直接让他起来。
“近日你在躲着王妃?”谢停舟歪在椅子里看他,“你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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